手藝人馬卡/馬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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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藝人馬卡
作者 馬 鷹
暮色蒼蒼，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一座低矮的土坯房的格子窗紙映成了橘紅色，微弱黯淡的煤油燈光幽幽地跳動著，使這個恬靜的小山莊有了一種生命的熱力，一種活力。馬卡雙眼放光，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有一種男人特用的深沉。他神色凝重地站在一個梳妝台跟前，異常專註地瞅著這個剛剛做好的東西。他一隻手把在上面，像是在撫摸小孩子的臉蛋兒，愛的暖流注在了上面。一身帶補丁的衣服，乾淨利索，黑黑的串臉胡，使他看上去有一種不受羈勒的氣質，樣子真叫酷。
他的房子平時難得讓人進去，裡面塞滿各種做木工活的工具，鑿子、斧子、鋸子、銼子什麼的。牆角擺放著做好的傢具，其中就有那個令他愛不釋手的梳妝台。地面上堆滿了刨花、木屑和鋸末粉，像極了木器加工廠，又像一個手工傢具的展廳。
這個令他愛不釋手的梳妝台是給妻子做的，他希望妻子把她的倩影和笑靨映在梳妝台的鏡子里，通過它打扮得整齊俊俏些兒。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妻子一年前離他而去了。她走的時候甩給他一句話，說，那玩意兒不當飯吃。妻子說的是對的，他除了做木工活兒，再什麼本事也沒有了。妻子要一盒雪花膏，他都沒有錢買。就為了這個，妻子沒少跟他吵架，說他是個死腦筋，不會轉彎兒。人家別的木匠都轉行不幹了，看到做木匠根本就沒有什麼前途，但他就是轉不過彎兒來，死守著他的木工活不放。他做的木器傢具在這個窮山旮旯就根本無人問津，沒有人掏錢來買。
可是話又說回來，馬卡的木器活兒做得真是叫好。他從父親那兒接下了衣缽，打小就跟父親走鄉串巷給人家做木器活兒，加工傢具和房子的樑柱門窗，技術得到了鄉里人的認可。他幹活兒認真細緻，精益求精，對活計中的那怕一個木榫也講求完美。木工的稜線如直尺一樣刻度精確，稜角分明，上面的油漆畫兒別具一格，令人喜歡得不得了。
馬卡每天早上醒來，就著熹微的晨光凝望他的作品，用他粗糙靈巧的手輕輕地拂拭它們，脈脈愛意流淌在指尖。這時，他又想起過去的歲月和許多無足輕重的事兒，直到那些事兒的細枝末節在他的眼前閃現。他想起妻子的薄情，但他並不覺得痛苦，心裡反而充滿了寧靜。他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痛苦對他來說是一種奢侈品，沒有人在乎他的痛苦。妻子的離棄也沒有叫他憤怒，他知道妻子沒法跟他一起過窮日子，令人窒息的日子。他對木工的痴心，是因為父親的影子一直罩著他，他沒法背棄父親的衣缽。父親說木工活雖然是粗活兒，但它是一門手藝，是一種藝術，藝術跟富足不打交道。這些觀念已鐫刻到了他的骨髓里，放棄是何其難，他怎麼會放棄自己對父親的諾言啊！
一天的活計又開始了，他一隻手掂量著一根木料，眯著眼，凝神睇望；一隻手端著剛剛用刨花燒開的早茶，不時地呷一口。屋子裡滿溢著一種熱力，一種活力，爽心悅目的亮光透過格子窗紙照亮了屋裡，煙霧在金光閃爍的空氣里變成了藍盈盈的光環。一會兒，就聽到鎚子敲打和刨子刨木花兒的聲音，陽光照到他那敦厚的胡茬兒臉上，倏地變得通紅……
授權作者簡介：馬鷹，原名馬春永，回族，寧夏人，實力派、資深編輯；鍾情於繆斯墨香的寫者，現居北京。公眾號寧夏馬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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