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追憶|父親趙冷月在書法上的三次逃離與「寫給自己的字」

追憶|父親趙冷月在書法上的三次逃離與「寫給自己的字」



(原標題:追憶|父親趙冷月在書法上的三次逃離與「寫給自己的字」)


知名書法家趙冷月(1915-2002)是對當代書法影響較大的書法家,其晚年「『丑』就是美」的藝術觀和蓬勃的創作慾望使他在當代書法史上落下重重一筆。

文中提及趙冷月先生在追求書法道路上的三次「逃離」及「衰年變法」等,整理歸納了趙冷月先生的書學主張,「父親認為自己的書法有兩類:一類是『寫給別人的字』,另一類是『寫給自己的字』。他把那些『寫給自己的字』、自己滿意的作品,都整卷保存,不願示人。晚年的父親聲譽日盛,但偶爾也流露不為人識的孤寂。」

晚年的趙冷月先生

曾有十年時間,我常常陪侍在父親趙公冷月左右,恰值父親晚年書風突變的時期。父親對我說:「暫且放下父子之尊卑,當作無話不說的藝友,一起來談論書法。」我陪他聊天、談藝,更多時候則是為他理紙、抻紙,看著他寫字。

那時家中住房並不寬敞,用於書法創作的桌面較小,需由我站在對面幫他拉紙,猶如充當「書童」一般。父親通常每天上午臨寫碑帖,午飯後稍作休息,便開始書法創作。令我記憶特別深刻的是,他喜好書寫六尺、八尺整張或條屏,往往翰逸神飛地寫完一二百個大字,我必須跟上他的節奏,調整走紙的快慢,經年累月也就配合默契了。未待墨跡乾透,父親與我便一起小心抬紙出門,經由過道至電梯廳,攤於地上,以便能遠觀整幅作品,我們一同欣賞、評論,如不滿意,隨即毀棄,再回去重寫,幾乎天天如此,其情境如在眼前。

趙冷月20世紀50年代初期留影。

父親說過,書道之難、難於攀登蜀道。他一輩子彷彿是為書法而生的。錢君匋和鄭逸梅兩位先生曾分別為父親的書法集作序,父親也曾有自序、後記,從中可以窺見父親晚年書法探索與突破的概況。他也曾接受過訪談和總結過短文,言簡意賅、較少長篇大論。在六十餘年的書法生涯中,他系統研讀書史、書論,而又時時進行質疑和思考;在臨帖、創作並重的交替過程中深刻認知書法,他是「知行合一」的實踐者。父親相信書法作品本身是會「說話」的。作為家屬,我僅記述若干片段、並儘力出版父親的遺作,以待方家批評。

父親認為書法「繩墨嚴謹」,不可「任筆為體、聚墨成形」;必須對傳統的經典法書不斷臨習,掌握其法度,並從中找到可以生髮和變化的契機。他不斷告誡後輩,學書法開始時要從唐楷入手,橫平豎直就是書法;專註於一家一帖,要寫得「像」,能夠「入帖」,尤其強調書法「筆法」的重要性,將是否掌握「筆法」,作為區別書家與非書家的基本要素。在掌握筆法的基礎上,再掌握結字、章法和行氣。在深入研習階段,他尤其重視「學而能化」——書法研習不能拘泥於某家某法,更不能被既有的「法度」所困死,而應該廣收博取、最終形成自家面目。父親說過:「書道宜博採眾長,遍臨百家,令人不知所宗。」他對於各種碑與帖的特點和源流非常熟悉,強調「取法乎上」,他曾說過,宋代以下的書法不必去學,看看即可。鑒於此,我們著重選錄了父親晚年對數十種漢魏碑版的臨摹之作,這類作品皆為首次集中出版。

草書 杜甫 《蕭八明府實處覓桃栽》

父親曾笑談,在他的學書過程中有三次「逃離」。少年時學祖父介甫公,幾乎可為其代筆,年稍長即自覺地「逃離」祖父,回到「二王」和唐楷的路子上;青年時喜歡蘇、米,尤其專註臨習米芾書法,又惟恐染上「習氣」,花了極大的力氣從米字「逃離」出來;中年以後特別喜歡顏真卿,楷書能亂真,幾乎被顏字「困死」,這次「逃離」極其艱難,憑藉其晚年對於碑學的深刻參悟,才僥倖洗脫顏書的「俗套」——這在顏真卿本身固然是創新自立,在後學者又何嘗不是「枷鎖」,因為藝術貴在超然脫俗、形成自己的風格面目,而不能被某家某帖「套」住。

父親在書法藝術上不斷進取,因緣際會,皆因有其豐厚的人生經歷和高度的自覺意識。

首先,父親雖然生逢亂世,除少年時曾罹患一次重病外,生活基本平安無憂,而其交遊、見聞則非常廣泛。青年時期即在嘉興、吳中鬻字並設帳授徒,收入穩定。父親為人寬厚、朋友眾多,後來也未受到歷次政治運動的直接衝擊。他生活簡單,對物質要求不高,平時對錢的概念極為淡泊,有了即買碑帖、字畫,故而其碑帖收藏堪稱宏富。退休後聲譽日隆、廣受尊重,書法潤格收入頗豐,住宿條件也得以改善,母親及我們眾子女也給予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故父親可以心無旁騖,一生只專註於書法這一件事情。

趙冷月節臨爨寶子碑

其次,父親中年移居上海,是他的人生的一大轉折點。眾多藝友、諍友,皆是識見高超的海上書畫界的名宿,關良先生是他的摯友,藝術趣味十分相近。他與來楚生先生亦是至交,來先生曾先後為他刻十餘方常用印章。父親還與謝之光、方去疾、王蘧常、張大壯、翁闓運、朱屺瞻、錢君匋、王個簃、謝稚柳、陸儼少、唐雲、程十發等先生有密切交往。海上藝壇的開放多元、兼收並蓄,為他提供了深厚的藝術滋養,與這些老朋友們談藝論道,能直言不諱,互通有無、相互啟發。父親高興起來非常健談,往往著重討論藝術之韻味、格調、器局等「形而上」的話題,猶愛與年青的書法同道們交流觀點,並欣賞年輕人的敢想敢做,甚至會給自己帶來激勵。

20世紀70年代中期趙冷月與關良、朱屺瞻合影。

20世紀70年代末與顏文樑、黃幻吾、陸儼少、陳巨來(右起)合影。

再次,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社會氛圍總體上寬鬆、活躍、開放、求新。父親的所思、作為,離不開他所處的特定的時代背景。在這樣一個革故鼎新的歷史時期,他率先提出要給書法藝術「鬆綁」,書法不應被「二王」帖學、晚清碑學等任何一種成熟的技法體系所徹底困死,他的這一思想,對於書法在當代的發展、演化,也具有啟發意義。父親晚年的書法獨具個人面目和「新理異態」,但他並非離經叛道、刻意為之,仍是在傳統書法範疇內的探索與變化。由於世事變遷而導致書法的傳承出現了某種斷層,在老一輩的海上書家中,父親則相對年輕些,他無疑也承擔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趙冷月楷書 《蘇軾 隆中》

百年以前,父親的嘉興同鄉前輩沈曾植先生提出「碑帖融合、南北一家」的書學主張,影響巨大。由於二十世紀考古發掘的巨大進展,漢字書法形成和發展過程中的大量早期文字墨跡被不斷發現和出版。父親對這些書法史上前所未有的新發現具有高度的敏感性,得以上溯秦漢魏晉書法流變過程的各種銘文、簡帛、石刻、殘紙、墨跡等等,領會各種書體結構和書寫趣味的變化,進而與他本已全面掌握的帖學和碑學手段進行反覆淬鍊融合。他突破帖學和碑學所固有的強大束縛,從這些處於書法源頭的字形和墨跡中,感知其中所蘊含的前人未充分重視的豐富信息,並加以消化應用。

趙冷月隸書《 蘇軾 書軒》

他的書法研習之路仍是從傳統帖學入手、「由唐溯晉」。但凡成功的書家往往言必稱晉,在其書法中得到一些「晉味」便止步自適,而父親在六十歲以後即由帖學轉向碑學,約七十四歲以後在碑版、法帖和簡紙之間來回取法,求得「豪華落盡」的質樸和大雅之境。他不拘泥於「晉唐」成法,在書法創作中力圖擺脫前人和同代人的影子、甚至擺脫自己原來的影子,不斷地在變化中使作品的趣味和格調得到升華。因而他由「晉唐」這一千古不變的學書之路進入了傳統書法之堂奧;晚年的父親則不以「晉味」為終點,而是追根溯源,以魏晉築基、融彙秦漢,全力追求疏放簡遠、典雅高貴的意韻,概而言之其書學思想可歸納為「書跡融合,漢唐一家」。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是父親的高度自信和自省。書畫之道,一旦成名便往往為聲名所累,只想守住既有成就,通常周圍人也是恭維居多、批評者少,因此,全憑自身的省悟,才能做到不落俗套、不自欺欺人。父親謹慎自律,厚道質樸,直言無忌,近乎天真,然他在書法藝術的探索上卻是極其「不安分」的,不斷自我否定、「不結殼」。

趙冷月魏碑書法 《蘇軾宿九仙山》

父親一直強調書法要有「清氣」,以蘇州鄧尉「清、奇、古、怪」四柏比喻書法:其中的「清」是基礎,這個「清」是清透、俊朗、勁健的意思,他也反覆強調書法要「脫俗」, 「俗」不是指低俗,而是指那種隨人作計、了無新意的「俗套」。他常常對求教者說:「寫字一定要膽子大,越是想寫好、越謹慎,則越寫不好;要敢寫、放開寫。如果覺得放得太開,還可以收回來再寫,難道你還怕這紙和筆不成?」從表象來看,父親的探索和突破近乎「百無禁忌」,但深入體察後可知,他的書法創作始終是有「放」有「收」的,可以寫得「強橫」,但同時也一定得「講道理」。他始終遵循著傳統的法度,只不過這「法度」已經被不露痕迹地「化掉」了。他是在傳統書法的範疇內力圖出新,而不是毫無來由的隨意揮灑。

就創作態度而言,父親是極其嚴謹認真的,在創作大幅作品前,必先醞釀、構思,常常在休息時也以手指畫沙發扶手。每天上午臨寫碑帖的同時,也在為下午的創作做準備。進而從上午臨寫的某些碑帖中得到的「味道」,可以自然地滲入於他下午的書法創作中。他也留下了大量寫在小尺幅邊角紙料上的書法小品,極富天趣,這些多為他創作大幅作品前的構思創作小稿,選擇其中滿意的草稿,也落款、蓋章後留下。可見他的書法創作不是率意而為,而是用心良苦、殊途同歸。

趙冷月榜書 《亨嘉》

父親一旦提筆進入創作狀態,便判若兩人,充滿激情。他反對刻意的擺布,不作須臾遲疑,享受心手相應的書寫狀態。整個書寫過程也有某種「實驗性」,為寫成一件自己滿意的作品,常常廢紙無數,那些成功的作品皆為一氣呵成,他自己都無法再行複製。他反對書法的程式化、美術化,認為尊崇「法度」不應被理解為回到「規範化」的漢字書寫,那樣不足以表情達意,他享受書寫過程中那種活潑流暢的意興。

高度變化的字形、隨跡而化的謀篇布局,既是人力所為,更是妙趣天成,具有不可重複的「偶然性」。坊間有很多仿製父親書法的贗品,多數是仿其七十歲以前的作品,然其晚年作品無法仿作,因為其中沒有「成法」,找不到可資重複和模擬的「抓手」。

父親曾說過「丑到極點即美到極點」,對這句話的正確理解,離不開當時的特殊語境,他的這一表述有強烈的矯枉過正的意圖。在當時以流美的帖學為主體的書壇中,任何敢于越雷池一步的想法和做法,都有招致批評乃至責難的可能,即便在三十年以後的今天,對於他的書法觀點和實踐,書壇同道們雖不以為怪,但也未必都能理解,可以想見在當時他所面臨的重重阻力。他僅以一己之力,毫不妥協、一意孤行。他所指的「丑」,並不是與「美」相對立的「醜陋」,而是指脫離世俗的「漂亮」、「工整」、拒絕淺薄的「好看」、「秀美」,全力追求一種厚、大、重、拙的壯美,甚至帶些殘缺的蒼莽之美。

趙冷月行書 《李白 還山留別金門知己》

書法界一直認為父親是「衰年變法」,他本人對這種說法並不完全認同,因為中國書法只有一種,古今文字書法有共同的源頭,書法原本就沒有新與舊之差異,只有個人風格和意趣的不同。他不是刻意地「為了變而變」,即便有所謂「變法」,也是熔冶各體各家的傳統法度後,再陶鑄自我性靈,自然而然地產生的「變化」。漢字由「書寫」發展成「書法」,是在不斷地為書法做「加法」,使漢字變得越來越精美細膩、技法也越來越複雜,這好比給「書寫」本身不斷地穿上了一件件華美的「書法」外衣。千百年來累積的外衣已變得十分沉重,如果去掉一些負擔,回歸質樸、簡潔,直指人心、直抒胸臆,則又是一番新境界。當然,這「外衣」必須先得穿上,然後才有可能脫去。如果對於傳統書法未曾登堂入室,或者求脫過早,則不得門徑。必須先由「晉唐」進入傳統書法堂奧,並經過長年的積澱和參悟,方可謀求出離與跳脫。

父親六十歲以後退休在家,全部的時間投入書法研習之中。他每天上午四五個小時日課,從不懈怠。往往先從拙重、渾穆的碑版開始臨寫,稍作歇息,再臨寫輕快一點的法帖,互相交替。即使在其晚年,他也並未「放棄」帖學,仍時常臨寫顏真卿《祭侄稿》和蘇軾《黃州寒食帖》。

父親臨帖,看似率意地以筆畫紙,實則在著重感受其中的氣息和韻致,而非描頭畫腳。他非常喜歡簡牘墨跡,尤其喜歡西域殘紙《李柏文書》《濟白帖》,愛其天真、不做作。父親反覆觀摩、意臨,他不僅揣摩其「形」,還洞察其中生動的意趣,真切地體會古人「活潑潑的」書寫意興。對於簡牘、敦煌書法和西域殘紙墨跡,父親認為不可過多實臨,因為這類墨跡的書寫速度太快,其中的「法度」尚不齊備;簡牘的率意快捷書寫會使線條飄薄,必須有雄強的筆力纔能駕馭它;但可多讀、多看,臨寫其大意,體味其中樸素、自然的「氣息」。

1994年趙冷月與程十發笑憶當年牽手之作。

父親在書法藝術上的追求目標,是要做到「上下通會、鎔鑄古今、自出新意」。他對書法注入了畢生的精力和深情,在晚年仍自稱:「我自有通會之感。雖然通會,卻尚未能馳騁於書法的化境之中,是唯一的缺憾。」

有缺憾,便有追求。我想,對父親來說,或許八十歲才是一個開端吧。因而,他的探索永不止步。父親除了對漢隸北碑下過苦工夫以外,外界很少知道他對篆籀也有涉及,還創作了不少草書作品。他對漢字書法的整體演變爛熟於心。在他的作品中很難找到高度重復的字形結構,而是變幻莫測、隨跡而化,字體的界限被無意間打破了,比如常常出現楷化的隸書,或帶有隸意的楷書。每一個字的寫法, 秉承服從章法布局的需要而隨機應變。如果僅著眼於單一的筆畫,或者以單字觀之,時常感覺不穩,而通篇觀之則生動自然。他遍臨漢碑,於漢隸用心最多,研習《張遷碑》時間尤長。他在隸書書寫的酣暢「意興」上,明顯地表現出簡牘率真書寫的意味:行筆簡直、一氣呵成,且不失堂正氣象。他一改歷來隸書寫法的生澀、滯重,變得俊朗、爽健,「不與明清人爭高下」,而自成一家。他曾長時間臨習六朝碑誌,楷書從北碑中求變化、力避板刻。行書用筆質直、古拙,而少婉轉、纏繞。晚年喜作大字榜書,雖廢紙無數,但也留下來一些得意之作。他認為大字榜書有其自身固有的章法,切不可用寫小字的方法去放大了寫榜書。常有斗方單字書法,配以小字長款,多錄先秦六朝古文,生動有趣。他的金文、篆書作品在外界流傳極少,輔以行書釋文和落款,謀篇布局變化多端,為其晚年自娛之作。他曾反覆臨習孫過庭《書譜》,熟知草法,其篆法、隸法、楷法,雖不囿於某家某帖,常有變化或者雜糅,但均有其出處、絕不臆造。他寫的每個字都有『情態』,讓字在紙上「動起來」、「活起來」,賦予這些字以活潑的氣息和旺盛的生命力。「異體同勢」,不僅在書體上打破界限,在書寫節奏和意趣上,也有各體書法間的融合,例如他的金文書寫,採用的是行書的節奏,全憑雄強的筆力使線條沉著古穆;他的墨法也豐富多變,有意無意、隨濃隨淡,在大字榜書上尤其明顯,其大墨海常年不清洗,新墨、宿墨混用。正是因為融彙各種書體、通古會今,方能自出新意、開書法未有之境。

趙冷月篆書 《重裝靜對七言聯(上)》

當年書法界對其晚年書風的批評聲音很大——他不辯解、不爭論,只是不斷地書寫、嘗試、突破。這一時期,父親是寂寞的,又是快樂的。既然有人說『不好』,但又講不出充分的、令他信服的理由,那麼他就想著把他的作品留給後人去評價。那些言辭激烈的批評,不僅沒有妨礙他的探索步伐,反而成為了一種激勵——他只想寫出更好的、能令自己滿意的作品。他對自己的努力也有很清醒的認識:既然是在作探索,有成功,也一定有失敗;在自娛自樂的同時,他也保持著強大的自信——「今人不必不如古人」。他的書法內容多出於古文名篇,詩詞多來自陶淵明、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劉長卿、蘇軾等等。父親尤愛書寫東坡先生詩詞,他曾多次書寫「目擊道存」、「默悟通神」、「一靈獨覺」。在苦於創作沒有突破時,書寫「騎牛覓牛」、「螞蟻啃骨頭」、「騎虎難下」,甚至寫「一塌糊塗」,並張掛於其書桌對面——由此可見其心跡。他與晚年黃庭堅的感遇一致:「老夫之書本無法也。但觀世間萬緣,如蚊蚋聚散,未嘗一事橫於胸中。故不擇筆墨,遇紙則書,紙盡則已。亦不計較工拙與人之品藻譏彈。」他晚年創作的那些帶有探索性、自娛自樂的作品,不送人、不展出、不出版,而是自己保存,未有流散,客觀上也導致書法界雖然稱其「衰年變法」,但對他的晚年書風,其實難以窺及全貌。

趙冷月篆書 《重裝靜對七言聯(下)》

他認為自己的書法有兩類:一類是「寫給別人的字」,另一類是「寫給自己的字」。前者不能全然不顧及別人是否喜歡,後者則是自己的天性流露,帶有」墨戲「的暢快。前者較受歡迎,後者則未必有多少人理解和接受。因此,他把那些」寫給自己的字「、自己滿意的作品,都整卷保存,不願示人。晚年的父親聲譽日盛,但偶爾也流露不為人識的孤寂,他曾對我感嘆:」我寫這些字,已經過念頭(過癮)了,留給後人看吧。「

父親曾有一則題識:」書道古來繩墨嚴謹,唯有志之士突破、自創一格。唐人魯公創楷,自成一家;當代人視為不類,似為野耳;千百年後奉為一代之尊。「誠然,書法之難,難在」自成一家「。父親對書法藝術的追求和探索,是熱烈、純粹、堅韌和超拔的,他晚年風格獨具的書法作品已陸續得到展覽和出版。我作為家屬也深深體會他付出的心力、飽嘗的甘苦。對其書法藝術而言,仍是一個可深入研討的課題。出版這些作品,使之較為全面地公之於眾,即是一種」呈現「——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這些作品,感受其墨跡和韻致,並作出真切的賞析和批評。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網易數碼 的精彩文章:

金球獎 這個女服務員眼壓所有女明星
來到2018集美《年度阿爾勒》現場

TAG:網易數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