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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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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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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陳寅恪一生摯友

錢鍾書、曹禺、季羨林的授業恩師

是與《新青年》相抗衡的《學衡》雜誌總編

他是清華大學國學院創辦人之一

促成清華「國學四大導師」

他與陳寅恪、湯用彤並稱「哈佛三傑」

他是白璧德的弟子

被稱為「中國比較文學之父」

他是吳宓先生

今天是他逝世41周年的日子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上面這幅油畫出自陳丹青之手。畫中人,自左至右依次為:趙元任、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吳宓。今天我們通過兩篇文章,了解這位相對而言不太為人所知的國學大師——吳宓。

本文來源 | 冰川思想庫 (有刪減)

作者 | 張守濤

吳宓,字雨僧,陝西涇陽人,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8月20日生。

吳宓還有一個身份,晚清陝西女首富周瑩(就是去年孫儷主演的熱播電視劇《那年花開月正圓》里的那個主角周瑩)的堂侄。

吳宓,本名吳玉衡、吳陀曼。1910年報考清華時,吳宓對「吳陀曼」這個名字很不滿意,隨手拿出一本《康熙字典》,閉目確指,得一「宓」字,意為安靜,可惜他的一生並不安靜。

1917年,23歲的吳宓赴美國留學,先在弗吉尼亞州立大學英國文學系學習,獲文學學士學位。

次年,他轉入哈佛大學研究生院,師從新人文主義文學批評運動領袖白璧德教授,研習比較文學、英國文學和哲學,與陳寅恪、湯用彤並稱「哈佛三傑」。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1921年5月,吳宓應好友梅光迪之邀,回南高師任教,在第一學年便同時開設了《英國文學史》《英詩選讀》《英國小說》《修辭原理》四門課程。其中,開設的「中西詩之比較」等課開中國比較文學研究之先河,其他課程也常進行中西文化比較,吳宓因此被稱為「中國比較文學之父」

主編《學衡》雜誌

教書育人外,吳宓在東南大學從事的另一大業,便是主編《學衡》雜誌。這是他一生最重要之事業,所受毀譽大多因此而來。

《學衡》雜誌社於1921年10月創立,雜誌於1922年1月創刊。雜誌社以吳宓寓宅作為辦公場所,第一次會議公推吳宓為「集稿員」,柳詒徵為《發刊辭》執筆人。

吳宓在雜誌上自署「本雜誌總編輯兼幹事吳宓」。的確,《學衡》雜誌吳宓出力最大,發文最多,尤其是中後期,雜誌實際上由吳宓一人奮力支撐,「總編輯」一職當之無愧。

《學衡》從白璧德以「人的原則」為最高原則的「人文主義」出發,更多地強調傳統文化、道德的作用、益處,堅決擁護文言文和舊體詩,主張兼收並蓄中西文化。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學衡》雜誌

學衡派批評新文化運動為「模仿西人,僅得糟粕」,攻擊新文化運動領袖人物是詭辯家、模仿家、功名之士、政客,新青年派則斥之「頑固」「保守」「反動」。

兩軍的領軍人物吳宓和胡適還有過一次正面交鋒。

有一天,吳宓與胡適在一個聚會上相遇,當時北京人流行用「陰謀」二字,胡適戲問:「你們《學衡》派,有何新陰謀?」吳宓說:「有。」胡適笑著說:「可得聞乎?」吳宓說:「殺胡適!」

與《新青年》一味破舊立新不同,也與一味復古拒新的嚴復、林紓等「國粹主義」者不同,學衡派實際上主張「推陳出新」「兼取中西、融貫古今」。

因此,他們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保守主義者,而是和「新青年」一樣同屬現代主義者,都在探索中國文化的現代道路,只不過新青年派更激進,學衡派更穩健。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吳宓及刊載於《學衡》上的雜誌宗旨

站在今天回顧,學衡派在當時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其學理之正確更不待言,對於今天中國文化復興也有重要啟迪作用。

我們應該慶幸,在當年一邊喊殺聲中,至少有東南大學的學衡派發出了自己微弱、不同、理性的聲音,這是我們民族之光,文化之幸。

「我的愛情不是上廁所!」

對於吳宓,普通讀者津津樂道的並不是他最看重的《學衡》雜誌,而是他的情史——與毛彥文的感情糾葛。

毛彥文是吳宓好友朱君毅未婚妻、妻子陳心一同學,朱君毅突然移情別戀後,很傷心的毛彥文請吳宓說和。

吳宓說著說著,不但沒說和成,反把自己搭了進去,愛上了毛彥文。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吳宓索性與陳心一離婚,放手來追毛彥文。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吳宓與毛彥文

世人對吳宓的離婚目瞪口呆,學衡派同仁幾乎一致譴責,其父更是公開指斥吳宓:「無情無禮無法無天,以維持舊禮教者而倒行逆施。」

吳宓不為所動,眼裡只有毛彥文,可惜毛彥文最終還是嫁給了比自己大三十多歲的前國務總理熊希齡。

吳宓為此一連寫了38首情詩,其中有一首公開發表的《吳宓先生之煩惱》寫道:「吳宓苦愛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 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

此詩發表後,引起輿論嘩然,金岳霖對吳宓勸說道:「你的詩好不好我們不懂,但其中涉及毛彥文,這就不是公開發表的事情。這是私事情,不應該拿到報紙上宣傳。我們天天早晨上廁所,可我們並不為此宣傳。」

吳宓聞之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說:「我的愛情不是上廁所!」可憐的金岳霖也感覺自己話不太對,但不知如何解釋,只好站著聽吳宓罵了半天。

三年後,熊希齡去世,吳宓又燃起了追求毛彥文的希望,寫了很多長信表達自己的情思,結果一點迴音也沒有得到,有些信甚至被原封不動地退回。

吳宓痛苦地在日記中寫道:「宓對彥文之深愛,及情感之纏綿牽縛,實極真切,今生無兩。有不容磨滅者。」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吳宓日記》

後來,毛彥文漂洋過海到美國,吳宓還千方百計向海外歸國的人打聽她的消息。

六十多歲時,吳宓曾請人畫了一幅毛彥文的畫像掛在自己房間壁上,日日相對,夜夜相守,可見他的痴情。

「吳宓苦愛毛彥文」,充分說明了吳宓本質上是個浪漫的詩人,雖號雨僧,有心向佛,但終看不破紅塵;雖名學者,捍衛道德,但終不能「克己復禮」。

籌建清華國學研究院

如今人們都在懷念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輝煌,殊不知當時研究院主任正是吳宓,是吳宓把導師一個個恭請來的。

吳宓為請王國維,不惜先行三拜如儀大禮,讓本不願意去清華的王國維深受感動,接下聘書。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王國維

吳宓還獨具慧眼地將一無博士學位、二無著作的陳寅恪請到了清華,讓陳寅恪一生事業有了很高起點。

馮友蘭對此說道:「雨僧一生,一大貢獻是負責籌備建立清華國學研究院,並難得地把王、梁、陳、趙四個人都請到清華任導師,他本可以自任院長的。」

後因與清華某些高層意見不合,吳宓辭去國學研究院主任一職,一邊繼續辦《學衡》雜誌和《大公報》文學副刊,一邊任清華大學外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他按照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系的方案創辦清華大學外文系,明確提出培養目標為造就「博雅之士」,使得清華大學外文系很快成為國內一流系科。

吳宓曾自言,他的得意學生有「龍」「虎」「豹」三位,分別是錢鍾書、曹禺、李健吾。

其中,吳宓對錢鍾書分外賞識,關愛有加,曾言:「當今文史方面的傑出人才,在老一輩中要推陳寅恪先生,在年輕一輩人中要推錢鍾書。他們都是人中之龍。其餘如你我,不過爾爾。」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錢鍾書

但錢鍾書年少輕狂,不太把吳宓放在眼裡。吳宓常常在上完課後,「謙恭」地問錢鍾書 :「Mr. Qian的意見怎麼樣?」錢鍾書總是先揚後抑,吳宓也不氣惱,只是頷首唯唯。

吳宓治學嚴謹,備課充分,每次上課書里都夾著許多密密麻麻的紙條,並必早到教室十分鐘,回答學生問題熱情耐心,批改學生作業認真細心。

據說,吳宓不僅能用多種語言背誦許多西方文學名作,甚至整篇的莎士比亞劇本都能背誦下來,反映出其學術根底深厚和治學刻苦。

課餘,吳宓常和學生一起散步漫談,常邀學生到家中做客,並常借錢給學生或直接資助。吳宓對女生更是青睞、關愛。他曾在課堂上引用賈寶玉的話,公開講:「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兒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人便覺濁臭逼人。」看到女學生站著聽課,吳宓會立刻跑出去替她們找來凳子;有一次點名點到「金麗珠」這個名字,吳宓情不自禁地說「這個名字多美」,逗得全班同學大笑。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1937年春,吳宓在清華園留影

「一生效忠民族傳統文化」

吳宓在清華大學、西南聯合大學任教十餘載,曾於1941年同「哈佛三傑」中的另外兩位兩傑陳寅恪、湯用彤一起被教育部聘為首批部聘教授,並曾代理西南聯大外文系主任。

1949年,吳宓原本也有機會去台灣,當時的國民黨教育部長杭立武、台大校長傅斯年安排專人相邀,軟硬兼施地把吳宓塞進汽車帶到賓館,準備第二天飛往台北。結果,吳宓半夜謊稱去廁所,偷偷溜了出來。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傅斯年

1949年後,吳宓雖然也有心進步,將珍藏的一千多冊書捐獻給所在的西南師範學院圖書館,自願將學校原定的「一級教授」改為「二級教授」。但他終究逃不脫「牛鬼蛇神」「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

吳宓曾言:「然宓一生效忠民族傳統文化,雖九死而不悔;一生追求人格上的獨立、自由,追求學術上的獨立自由,從不人云亦云。」他的確做到了!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晚年的吳宓

狀況好時,吳宓也會心有不甘。一日,他與妹閑談,聽說鄉間中學未開英語,問其緣由,答曰:「無外語教師」。吳宓於是急切言道:「那他們何不找我?我在美國待過多年,我可以給他們講課。」

1978年1月17日,苦行了一輩子的「苦行僧」吳宓走到了生命盡頭,「世棄方知真理貴,情多獨嘆此生休。」吳宓一生「殉情殉道」,雖結局黯淡,但經歷足夠精彩,生命足夠充實。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吳宓先生與錢鍾書

文/楊絳

錢鍾書在《論交友》一文中曾說過:他在大學時代,五位最敬愛的老師都是以哲人、導師而更做朋友的。吳宓先生就是其中一位。我常想,假如他有緣選修陳寅恪先生的課,他的哲人、導師而兼做朋友的老師準會增添一人。

我考入清華研究生院在清華當研究生的時候,錢鍾書已離開清華。我們經常通信。鍾書偶有問題要向吳宓先生請教,因我選修吳先生的課,就央我轉一封信或遞個條子。我有時在課後傳信,有時到他居住的西客廳去。記得有一次我到西客廳,看見吳先生的書房門開著,他正低頭來回來回踱步。我在門外等了一會,他也不覺得。我輕輕地敲敲門。他猛抬頭,怔一怔,兩食指抵住兩太陽穴對我說:「對不起,我這時候腦袋裡全是古人的名字。這就是說,他叫不出我的名字了。他當然認識我。我遞上條子略談鍾書近況,忙就走了。

鍾書崇敬的老師,我當然倍加崇敬。但是我對吳宓先生崇敬的同時,覺得他是一位最可欺的老師。我聽到同學說他」傻得可愛,我只覺得他老實得可憐。當時吳先生剛出版了他的《詩集》,同班同學借口研究典故,追問每一首詩的本事。有的他樂意說,有的不願說。可是他像個不設防城市,一攻就倒,問什麼,說什麼,連他意中人的小名兒都說出來。吳宓先生有個滑稽的表情。他自覺失言,就像頑童自知幹了壞事那樣,惶恐地伸伸舌頭。他意中人的小名並不雅馴,她本人一定是不願意別人知道的。吳先生說了出來,立即惶恐地伸伸舌頭。我代吳先生不安,也代同班同學感到慚愧。作弄一個痴情的老實人是不應該的,尤其他是一位可敬的老師。吳宓先生成了眾口談笑的話柄--他早已是眾口談笑的話柄。他老是受利用,被剝削,上當受騙。吳先生又不是糊塗人,當然能看到世道人心和他的理想並不一致。可是他只感慨而已,他還是堅持自己一貫的為人。

錢鍾書和我同在英國牛津的時候,溫源寧先生來信要鍾書為他《不夠知己》一書中專論吳宓的一篇文章寫個英文書評。鍾書立即遵命寫了一篇。文章寄出後,他又嫌寫得不夠好。他相信自己的英文頗有進境,可以寫出更漂亮的好文章。他把原稿細細刪改修潤,還加入自己的新意,增長了篇幅。他對吳宓先生的容易受愚弄不能理解,對吳先生的戀愛深不以為然,對他鐘情的人尤其不滿。他自出心裁,給了她一個雅號:Super-annuated Coquette,在我國語言里好像沒有等同的名稱,我們通常譯為「賣弄風情的女人,多少帶些輕賤的意思。英語里的這個字,並不一定是貶辭。如果她是妙齡女郎,她可以是個可愛的女子。但是加上了一個形容詞Super-annuated(過期的,年齡過高的,或陳舊的),這位Coquette只能是可笑的了。如譯成中文,名稱就很不客氣,難免人身攻擊之嫌。而這兩個英文字只是輕巧的譏誚。鍾書對此得意非凡,覺得很俏皮。他料想前不久寄給溫源寧先生的稿子不會立即刊登。文章是議論吳宓先生的,溫先生準會先讓吳先生過目。他把這篇修改過的文章直接寄給吳先生,由吳先生轉交溫先生,這樣可以縮短郵程,追回他的第一稿。他生怕吳先生改掉他最得意的Super-annuated Coquette之稱,蠻橫無禮地不刪改一字。他忙忙地寄出後就急切地等待溫先生的欣賞和誇獎。溫先生的回信來了,是由吳先生轉來的。溫先生對鍾書修改過的文章毫無興趣,只淡淡說:上次的稿子已經刊登,不便再登了。他把那第二稿寄吳宓先生,請他退回錢鍾書,還附上簡訊,說鍾書那篇文章當由作者自己負責。顯然他並不讚許,更別說欣賞。

鍾書很失望,很失望。他寫那第二稿,一心要博得溫先生的讚賞。不料這番弄筆只招來一場沒趣。那時候,溫源寧先生是他崇敬的老師中最親近的一位。溫先生宴請過我們新夫婦。我們出國,他來送行,還登上渡船,直送上海輪。鍾書是一直感激的。可是溫先生只命他如此這般寫一篇書評,並沒請他發揮高見,還醜詆吳先生愛重的人--譏誚比惡罵更傷人啊,還對吳先生出言不遜。那不是溫先生的本意。鍾書興頭上竟全沒想到自己對吳先生的狂妄。

鍾書的失望和沒趣是淋在他頭上的一瓢清涼水。他隨後有好多好多天很不自在。我知道他是為了那篇退回的文章。我也知道他的不自在不是失望或沒趣,而是內疚。他什麼也沒說,我也沒問,只陪著他心中不安。我至今還能感到那份不安的情味。因為我不安也是內疚。我看到退稿,心上想了想:溫先生和吳先生雖然」不夠知己,究竟還是朋友;鍾書何物小子,一個虛歲二十七的毛孩子,配和自己崇敬的老師輩論知己嗎?我如果稍有頭腦,應該提醒他,勸阻他。儘管我比他幼稚,如果二人加在一起,也能充得半個諸葛亮。但是我那時身體不適,心力無多,對他那兩篇稿子不感興趣,只粗粗地看看,跳進眼裡的只是那兩字的雅號,覺得很妙。我看著他忙忙地改稿寄信,沒說什麼話。我實在是對他沒有關心,而他卻沒有意識到我的不關心,這使我深深內疚。我們同在內疚,不過緣由不同。

我的了解一點不錯。多年後,我知道他到昆明後就為那篇文章向吳宓先生賠罪了。吳先生說,他早已忘了。這句話確是真話,吳宓先生不說假話。他就是這樣一位真誠而寬恕的長者。

那個與《新青年》抗衡的國學大師——吳宓

一九九三年春,鍾書住醫院動了一個大手術。回家剛不久,我得到吳宓先生的女兒吳學昭女士來信,問我們是否願意看看她父親日記中說到我們兩人的話。她徵得同意,寄來了她摘錄的片段。鍾書看到後,立即回信向學昭女士自我檢討,譴責自己「少不解事,又好諧戲,同學復慫恿之,逞才行小慧等等。這段話似乎不專指一篇文章,也泛指他早年其它類似的文章。信上又說:「內疚於心,補過無從,惟有愧悔。」這顯然是為了使吳宓先生傷心的那篇文章。儘管他早已向吳先生當面請罪,並得到寬恕,他始終沒有忘懷。他信上還要求把他這封自我檢討的信附入《吳宓日記》公開發表,「俾見老物尚非不知人間有羞恥事者。按說,多年前《天下》刊登的那篇文章是遵溫源寧先生之命而寫的,第二稿並未公開發表,讀到全文的沒幾個人。小事一樁,吳先生早已忘了,鍾書也不必那麼沉重地譴責自己。可是,我過去陪著他默默地內疚,知道他心上多麼不好過。他如今能公開自責,是快意的事。他的自責出於至誠,也唯有真誠的人能如此。鍾書在這方面和吳宓先生是相同的。吳宓先生是真誠的人,鍾書也是真誠的人。

鍾書對我說:吳宓先生這部日記,值得他好好兒寫一篇序。他讀過許多日記,有的是Rousseau式的懺悔錄,有的像曾文正公家書那樣旨在訓誡。吳先生這部日記卻別具風格。可惜他實在沒有精力寫大文章,而他所看到的日記僅僅是一小部分。他大病之後,只能偷懶了。他就把自己的請罪信作為《代序》。《代序》中說,他對吳宓先生「尊而不親」。那是指他在清華當學生的時期。其實,吳宓先生是他交往最長久、交情最親近的一位老師。其他幾位,先後都疏遠了。六十年代初,吳先生到了北京,還到我家作客。他在我們家吃過晚飯,三人在燈下娓娓話家常,談體己,樂也融融。此情此景,一去不復返了。

現在卻流傳著一則謠言,說錢鍾書離開西南聯大時公開說:「西南聯大的外文系根本不行;葉公超太懶,吳宓太笨,陳福田太俗。自命」錢學專家的某某等把這話一傳再傳。謊言傳得愈廣,愈顯得真實。眾口一詞,還能是假嗎?據傳,以上這一段話,是根據周榆瑞的某一篇文章。又據傳,周榆瑞是根據「外文系同事李賦寧兄的話。周榆瑞去世已十多年了,可是李賦寧先生還健在啊。

他曾是錢鍾書的學生。我就問他了。他得知這話很氣憤。他說:「想不到有人居然會這樣損害我的幾位恩師。」他也很委屈,因為受了冤枉。他鄭重聲明:「我從未聽見錢鍾書先生說:『葉公超太懶,陳福田太俗,吳宓太笨』或類似的話。我也從未說過我曾聽見錢先生這樣說。我也不相信錢先生會說這樣的話。他本想登報聲明,可是對誰聲明、找誰申辯呢?他就親筆寫下他的」鄭重聲明,交我保存。我就在這裡為他聲明一下。高明的讀者,看到這類「傳記」,可以舉一反三。

本文原載《讀書》 , 1998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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