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張家誠聊了聊放學路上可以說的秘密

After school /

倚個角落呆到天黑的音像店、誘惑重重的冰沙和炸串攤、不被老闆趕都不走的漫畫書屋……好朋友吵嚷結伴，要下坡時，總要踩著自行車高高站起，俯衝飛馳。那時以為明天好遠，現在卻再懷念都回不去了。

最近，張家誠（Leslie Zhang）給adidas Originals拍了組「放學路上」的大片，我們也從八九十年代的物品、氣味、圖像、旋律切入，和這位因為「懷舊審美」引發關注的攝影師，聊聊照片里和創作外的……可以說的秘密。

放學了留一下，文末有神秘禮物給你

男孩有張倔強的臉，騎著他的黑色永久牌自行車，流連在似曾相識的舊街區，球鞋和眼神一樣凈凈。老實說，這些照片沒什麼刻意抒情的視角，但又一不留神就勾起了懷念。

過去這一年，只要你稍微關注時裝攝影，應該都看過張家誠拍的照片。它們遵循一眼可辨的中式審美，卻又和以往的「傳統中國符號」和「古風攝影」截然不同，不動聲色地把你拉回90年代的生活情境。

從拍照這件事，到我們所生活的這個時代，他所有靈光一閃的想法，都在下面的獨家對話里啦！

VOICER×張家誠の聊天記錄

Voicer：說說少年時代里，最開心的記憶吧。

張家誠：上學最開心。以前最大的煩惱，不過就是寫作業和考試而已，現在才覺得那些根本不是事。

小學時太稚嫩，上高中又偏成熟，初中是個過渡的階段，無論是友誼還是班級和班級之間的關係，都是最最純粹的，同時這時又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審美意識，所以我覺得初中是最好的時候。

Leslie Zhang for Nylon China

小時候和外公外婆一塊生活，外公是當兵的，比我大整整六十歲，記得他經常帶我去公共浴室，洗完澡出來總會給我買個茶葉蛋之類的吃的，我又只吃蛋黃……步入社會之前的這些瑣碎記憶，都很開心。

Voicer：青春期讓你覺得最有荷爾蒙氣息的畫面是什麼？

張家誠：洗澡用的香皂就特別有荷爾蒙氣息。我只要一想到香皂，腦袋裡就是夏天的感覺。再比如女生在夏天流了點汗之後，貼在脖子上的髮絲也很美，有點像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In Bloom 攝影：Leslie Zhang

現在這種感官記憶比較少，時代在變，課餘時間可以玩的東西太多了，女孩子可能不會再在一塊跳皮筋了，國營和機關單位的場所也很少了，連公共浴室都快被淘汰了。

Voicer：為什麼「懷舊」這個主題在你的作品裡有那麼深的印記？

張家誠：回不去了嘛，所以只能懷舊。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不是我最喜歡的時代，所以我只能通過照片去重現我經歷過的東西，以及構建我想要經歷的東西。但「懷舊」並不是我拍的照片的全部，最根本的是，我所喜歡的人的精神狀態和審美喜好是屬於那個年代的，但這是可以提煉出來的。

Leslie Zhang for Sauna

Voicer：你迷戀那個時代的原因是什麼？

張家誠：那時候大家對美的理解和現在不太一樣。吃的，穿的，用的，包括沿街商鋪的視覺，家裡的裝修陳設……總之大家的審美比現在要考究很多。比如說沙發巾這個東西，你我都知道它並沒有什麼防塵的作用，僅僅是出於審美的考慮罷了，但現在大家似乎對這件事情沒那麼關注了。

Leslie Zhang for Sauna

那時候東西質量很高，比如上海電影製片廠做的動畫片，比現在的國產動畫有營養多了，對美術的要求也高多了。像我小時候看《九色鹿》或者《葫蘆娃》，至少它都做到了在講一件事，還是會讓人有收穫的。以前的人對自己的要求比較高，畫出來的東西如果不夠好，首先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而且，現在大家一味追求「北歐風」，我一點都不反對喜歡這些東西的人，但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只是覺得現在流行這個。現在「北歐風」審美幾乎佔據主導，但我並不覺得會有那麼大的人群喜歡它，只是人云亦云吧。

Leslie Zhang for Nylon China

Voicer：90年代和千禧年，最讓你懷念的物品是什麼？

張家誠：比如我自己在南京的房子，還是刷了90年代那種綠牆裙的。還有那種背面有圖案的塑料小鏡子也很好看，做得特別用心。再比如白瓷茶缸，上面會有迎客松之類的。以及結婚時那種金色和紅色花面的被子。以前的人對顏色的運用更加大膽，家裡的顏色也好，穿著的顏色也好。

攝影：Leslie Zhang

很多以前覺得土的東西，現在反而覺得它們是美的，當我們父母一輩人都不再需要它們時，往往就要停產了，我覺得有點可惜，因為我們失去了這個選項。我認為這些東西至少應該在市面上，可供喜歡它們的人去選擇。

Leslie Zhang for Ballroom

Voicer：最近在看些什麼和聽些什麼？

張家誠：（我們到的時候，工作室里正巧在放張信哲的《過火》）在家無聊，看到跨年晚會上的蔡琴。她還是那個她，頭髮還是吹成那樣，穿著很好的衣服，不讓你覺得過時，但你也不會覺得是什麼今年最新款，永遠是她自己的樣子，這特別好，然後我就把她的歌都翻出來聽了聽。對了，最近我還又看了一遍《老房有喜》和《橘子紅了》。

Voicer：是什麼契機讓你成為一名職業攝影師的？

契機就是我喜歡拍照，被一個編輯看到了，給了我機會，然後我就出來了。我很小的時候學過一陣子國畫，但我屬於那種坐不住的人，所以不太適合。再後來我就一直都是班裡負責出黑板報的那個人，但並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幹什麼……到現在才覺得，這些事都是彼此連通的。

Leslie Zhang for Grazia China

Voicer：哪組片子讓你真正打開了思路？

張家誠：17年底拍了組叫《中國娃娃》的片子，在復興公園，模特是趙佳麗，沒有太多時尚攝影那種刻意擺出來的姿勢，背景里的人很自然地在下棋和聊天。拍完我就覺得感覺對了，開始知道要怎麼拍了。

Leslie Zhang for Grazia China

今年傳閱度很高的惠英紅那一組，是我另一個轉折點。當時就覺得她這個人物本身已經很完整了，不需要用特別多的我的語言去影響片子，所以拍她之前我做了功課，看了她當時的電影《血觀音》，拍的時候用了大量紅色，其實也是我對她的新的認知。

Leslie Zhang for T Magazine China

現在，因為我有了我的風格，大家給的創作空間也更大了，讓我拍我想拍的東西，你知道的……這個時代就是這樣。

Voicer：你的照片里大量出現紅和黑這兩種特別「中國」的顏色，背後有什麼更多的考慮嗎？

張家誠：考慮用什麼顏色的時候，我是有自己的想法在裡面的，不是只是反覆使用的符號而已。這是一個創意行業，追求為了用什麼而去用什麼，是很沒意義的。

我很避免在重複我自己，但我不會刻意避免使用我的符號，我的符號也絕對不是一個道具或者一個顏色，那太淺了。照片傳達出來的人的情緒和狀態，能讓別人知道是我拍的，這最重要，這也絕不是一塊紅布或者一塊黑布可以做到的。

Leslie Zhang for Harper"s Bazaar China

Voicer：國外的雜誌和網站最近頻繁地出現你拍的片子和對你的報道，你會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個「中國符號」嗎？

張家誠：不會。中國符號有很多，我甚至都不能算是其中之一。今年給《A Magazine》拍了Simone Rocha，許多關注隨之而來，算我運氣好吧。圍繞「中國」這兩個字，出來過很多位攝影師，而中國又太大，南北差異、城市之間的差異、各個時期審美的差異……我能做的，就是不迎合國外對中國是什麼樣子的期望，拍好我經歷過的和有感受的東西。

Leslie Zhang for A Magazine Curated By Simone Rocha

Voicer：你對現在這個世界，以及我們所處的環境是什麼態度？

張家誠：不能說現在一定不好，我也不知道未來怎麼樣，只能主觀地說，最好的時代不是現在。「流量時代」是一個不可避免發生的事情，而且它已經發生了。但它也的確讓很多人做的東西能夠被很快看到，包括我自己。

我上小學的時候還要用電話撥號上網，現在網路條件好太多了，但我覺得過去反而更自由開放。那時候信息相對閉塞，但那樣的環境更容易出真正的icon，對一個人的要求也非常非常高，你得是真的夠好，才能出來。

攝影：Leslie Zhang

以前好多藝人都是「雙棲」甚至「三棲」，唱歌好的人去演戲也沒有任何問題，因為這個人本身是特別優秀的。現在變成了首先你得好看，後面的事情我們再說。

我們這一代人還是有選擇的，能看的東西多，也可以自己做篩選，但現在的小孩如果沒見過更好的東西，他們可能就會覺得現在的就是好的，這是特別可怕的一件事。

Voicer：你對「國潮」流行怎麼看？

張家誠：以前大家對東西好不好這件事的取向很單一，認為國外的就是好的。但現在我們慢慢地會去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我自己也買很多中國設計師的東西，就是因為我喜歡它。adidas Originals影響力很大，這件事從初衷上就非常好。

Voicer：怎麼想到「放學路上」這個主題的？你在放學路上有過什麼小故事？

張家誠：我上學總是爸爸媽媽送，但可以和朋友們一起放學就特別開心。特別特別小的時候，公交車還沒有用刷卡的系統，而是用紙質月票的，我還自己畫過月票。

因為adidas Originals代表的是年輕人，而一提到永久牌自行車，我所想到的就是我外公的自行車。

他在很大的工廠里上班，廠子里有花圃的那種，一到下班時間，大群大群的人都齊刷刷地推著自行車出來，所以就想到了拍一個騎車回家的少年。

拍攝地點是在江陰街，那一片特別老，居民樓都是六七十年代建的，人們還在用痰盂，只有兩三個公共廁所，大家一起用。趕在這裡被拆掉之前拍下來，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張家誠鏡頭中男孩的衣服和球鞋上，有著閃亮而熟悉的圖標呢？這就是adidas Originals聯合永久牌自行車，打造的中國新年特別系列——YONGJIU。

永久牌自行車誕生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承載了一代人的記憶與情感，具有很大的時代意義。它的logo被融合在YONGJIU系列的ZX500RM及Campus鞋款、連帽衫、外套、T恤、運動褲等單品里，期望在時髦青年中引發一股懷舊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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