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格局」
文/鄒近夫
格局兩字具有極大的說服魅力。從字面上理解，它有著多重含義，頂層設計，建築布局，道路規劃，智能未來，電商經濟，方方面面，都可以引用格局概括。如此總多，面面俱到非得一光年時間不可，一一細說也是不必，講不清楚。
現下有許多企業管理層不懂格局是什麼，但凡遇到員工跳槽和員工漲薪，都會使出一貫的伎倆，步驟一，往心裡灌輸雞湯，步驟二，以循循善誘的方式混淆視聽，矇混過關，末了，格局兩字收場。當員工聽到格局不夠大的批評後，第一反應便是放棄訴求，心中有愧地反省。試問該不該跳槽？該不該有加薪的意圖？甚至懷疑自個沒真正理解所想的未來？
雖然當時聽起來有些道理，但回頭一想，你會發現，自己什麼也悟不出來。因為這種格局是假的。實際上，員工意識到自我需求時，雙方便進入了囚徒困境，管理層一方所看到的是公司的利益，對員工失去信任，而員工看到的是更好的未來，對企業失去了信任。如若企業給不了員工相應福利，或者捨不得給出時，就不該忽悠。既然失去了合作的基礎，那麼我們再認同這種指鹿為馬式的格局，等同於甘心被騙。
我曾經有個領導，他的弧形辦公桌後面，張貼著一副草書體字墨，即便只有大大的格局兩字，但上面還是蓋滿了紅色印戳，相形之下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四年來，我的工資調幅比例穩居百分之五，辭職報告遞交的那一天，他不止把責任的意境說出了新高度，還把考驗說得天花亂墜，就在我信以為真的時候，他身後的兩個大字猛然發起助攻，以推波助瀾的架勢使我一敗塗地。
格局如此微渺，完全無法向他的邊緣靠近，也因此垂頭喪氣地收拾東西。秋末時分，一片狂風捲起落葉的臆想，似鳥兒一樣扎進水裡。我離開了公司。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也許是因為藥力過猛，也許是因為我悟得太深。
在那離職後的半個月里，我一直向人打聽格局。有人說它是大仁，大度，大公，也有人說它說全局，高度，四面八方，但從沒有人真正告訴我答案。後來，我想去邊境牧馬放牛。與其在望而卻步的格局裡踽踽獨行，倒不如在一馬平川的世界裡子無拘無縛。看開，可能是一種眼界，但得到的會不會就是別人口中說的格局？正當我在精神世界裡，開始模擬一場邊塞生活時，一家知名企業邀我前去面試。那是三年前的事情，當時自我介紹一番之後，末尾隨口奉上格局二字，面試官愣是定定地看了我幾秒。這讓我想起一艘船艙，一襲薄霧籠罩，忽然一盞漁火照亮乾坤的意境。可想而知，面試順利得無法言喻。有那麼一剎那，我竟以為只要把這兩字掛在嘴邊，便有了神秘的競爭力量，便可居高臨下地看待任何事物，包括人。然而萬萬人世界，要想從中脫穎而出，豈止格局二字能做到與眾不同？
從那以後，我沒再提過升職的事情，我也沒提過加薪，儘管我知道工資是衡量一個人從事社會活動所存在的價值，但格局偏偏不允許這些東西左右我前進的方向，所以在眼界上，把一切都看開，心境自然變得開朗，能容納的東西也就多了。但終究沒有真正理解格局究竟意味著什麼？
直到一次集團巡檢管理行為，因信息管理部出了紕漏，造成技術和工程的輸出口徑不一。險象叢生的情況之下，講解組不僅毫無愧色地用格局分析這次失誤，還充分表達了信息不對等的狀態下，各部門分工協作的差異性。這無疑讓檢查團大跌眼鏡，事後，總結經驗的擔子落在我身上，我才發現格局與此並不相干。可那些人為何卻又說得頭頭是道呢？何況我從來都只學會用這兩字來收尾，而從不知道用它來起頭。年終會議被批評、奚落之後，講解組組長暗示我逆來順受，到了最後，我竟然錯誤到以為格局，包括忍受委屈。畢竟委屈次數受多了，會習慣成一種自然。既能應對潮來潮去，也能笑看風雲變幻。
只是我找尋了那麼久的答案，看開了那麼多事情，受了那麼多委屈，格局好似依然沒有變大。曾以為只消說出這兩字，便有了格局，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又以為格局是輕看，哪知是漫無目的的沉淪。總之，我的格局有時候會小，小到容不下一粒塵埃，有時候格局卻很大，可以容下半壁江山。難道不同的年紀應該有不同的格局嗎？可胡亂放大格局，不圖報償、職位、名譽，青春還嚮往什麼？那努力、奮鬥，不就成了一種惜命如金的假象。
欺騙和隱瞞躲在偽格局背後，真假難辨的世界裡，再也沒法認識真正的格局。就這樣，我再未向人提及格局，也不屑於聽人說起。
十二月，南嶽的霧凇刷爆了朋友圈，漫山遍野的冰棱給了我晶瑩剔透的想像。因為凝結成霜，因為高聳入雲，所以被人嚮往，她不會因為人間看雪而年年結冰，也不會因為世人仰望而峰巒雄偉。原來自然本身就是一種優秀，優秀便是真正的格局。假如你也足夠優秀，那麼會在意卑鄙之徒玷污你的腳尖嗎？假如你足夠優秀，難不成在意愚蠢之人擋在前方嗎？假如你足夠優秀，還會重視那些無端指責嗎？橫眉冷對千夫指需要的正是一種優秀。所以沉下心來，以入世之心做事，以出世之心做人，像開始識字那會兒，重新認識身邊每一件事，每一個人，盤點每個生活的技巧。也許，你能真正體會到格局的意境。
左岸記：格局若為借口則為偽，格局若是金塔尖才能傲然立世。你讀過的書，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受過的氣，做過的事，都在磨礪你的心智，錘鍊你的能力，當你足夠優秀，根本無需忽悠，格局也就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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