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這會兒80好幾了,早就沒了當年決勝疆場,殺伐決斷的睿智和果斷
閑話南北朝之天下歸一——侯景之亂(9)
侯景現在其實相當於已經把刀架在了蕭衍的脖子上,不過他在攻城之前還需要再秀一下自己行為的正當性;因此侯景寫了封信,和蕭衍談起了條件;您殺了奸臣朱異,我立刻撤軍(「硃異等蔑弄朝權,輕作威福,臣為所陷,欲加屠戮。陛下若誅硃異等,臣則斂轡北歸。」)。
蕭衍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侯景居然這麼快的就殺到了他的眼前,對生存的渴望讓蕭衍把侯景的這封來信當成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蕭衍決定用朱異的人頭來交換侯景的承諾。不過,蕭衍糊塗,站在一旁的皇太子蕭綱卻沒糊塗。
蕭綱雖然對朱異印象不好;但他很清楚,這只是侯景使的緩兵之計,侯景騙鬼呢;這麼大老遠的跑來,殺了朱異就撤軍?他傻吧!
蕭綱勸蕭衍,即使我們殺了朱異,侯景也不會放過我們,不如等平定侯景後,再殺朱異不晚。」;蕭衍無奈,只能點頭答應(「太子曰:『賊以異等為名耳;今日殺之,無救於急,適足貽笑將來,俟賊平,誅之未晚。』;上乃止。」)。
其實侯景寫信,也就是意思意思的意思;他巴不得蕭衍拒絕他開出的條件,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攻皇宮了。
此時,叛軍已經將內城圍了水泄不通;侯景一看蕭衍拒絕了自己,立即傳令,攻城!
叛軍得令,立即向宮城發起了潮水般的進攻。
不過,城裡的人也知道,一旦讓叛軍打進來,誰也沒有好下場;因此在羊侃的指揮下,皇宮裡的人拚死抵抗;叛軍的幾次攻擊都失利了。
攻擊受挫,侯景下令放火;叛軍開始在外城堆柴放火,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充滿死亡氣息的火焰騰空而起,古老的宮城,頓時陷入大火之中。
負責宮城守衛的羊侃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堰;羊侃冷靜的指揮弟兄們,立刻將城牆鑿出許多小洞,然後將城裡的水源通過這些小洞澆到外面;有了一層水幕保護,城外的大火雖說燒的很旺,但始終沒能燒進皇宮。
火攻沒奏效,侯景再次下令,組織敢死隊;他從軍中挑出幾百個亡命徒,手持長柄斧頭瘋狂衝擊東掖門;估計衝鋒之前,侯景給了安家費;這幫亡命徒一上來就不要命的沖,很快,東掖門被砍開了一個大口子。
眼看城門不保,關鍵時刻,羊侃想出一好辦法,他讓弟兄們在大門上鑿了幾個小洞,然後用長槊順著門洞捅出來;這一傢伙,正瘋狂砍門的叛軍立刻便被扎了個透心兒涼,心飛揚。叛軍沒想到羊侃會使出這樣的絕招兒,不敢再上前送死,於是紛紛退去(「賊又以長柯斧斫東掖門,門將開,羊侃鑿扇為孔,以槊刺殺二人,斫者乃退。」)。
侯景在羊侃這裡吃了癟,但他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就收手;皇宮暫時拿不下來,侯景緊接著調轉方向,進攻太子東宮,這次沒費多大勁兒便拿下了。
為了讓手下嘍啰們賣命,侯景將東宮中幾百個漂亮的歌舞伎都賞給了有功將士。
賞完,侯景一指皇宮,大吼道,弟兄們,拿下皇宮,金銀財寶、歌兒舞女,要啥有啥!
公元548年10月27日,侯景的叛軍向宮城發起了總攻。
為了這次進攻,侯景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讓人打造了幾百隻新式作戰工具——木驢,讓手下叛軍「騎」著攻城(「景作木驢數百攻城」)。這木驢啥樣子,史書上沒留下圖樣兒,所以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後來,估計是攻城車+雲梯的結合體。
侯景處心積慮,城裡的羊侃也沒閑著;叛軍推著木驢攻城,剛靠近城垣,就被城上扔下來的巨石砸成相片兒,木驢毀了不少,叛軍也跟著報銷了不少人。
侯景一看這招兒不管用,倒也沒太在乎;這主要是他有預案。侯景一揮手,叛軍擁著加強版木驢粉墨登場(「景更作尖項木驢」);這次,城頭上的巨石不管用了;「石不能破」。
沒想到羊侃早就準備好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石頭不是砸不動嗎?不要緊,羊侃讓城中守軍點起火把,用蠟膏油浸上,扔到了木驢上。沒多久,木驢被點著了;水火無情,大火燒起來哪兒還管你是叛軍還是守軍,反正宮城的城牆上有小洞,隨時可以出水,火勢再大也燒不到城頭的守軍,而擁著木驢的叛軍可就慘了,離的近,立時便被燒死燒傷了一大片。
高科技居然不敵土法鍊鋼;侯景被激怒了;我去,我還就不信搞不定你了!
侯景下令造登城樓,這種攻城戰具高十餘丈,1長等於3米,按現在樓房層高算,相當於10層樓那麼高;侯景的意圖很明顯,讓叛軍爬上登城樓,居高臨下壓制城頭梁軍。
要說侯景這辦法,好是好;但是有兩個毛病,一來造這種大傢伙太費時間,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二來,這種大傢伙忒重了;在北方土質緊實的地方用還好說,放到江南這種鬆軟的地面上,都不用梁軍想辦法破壞,龐大的自重就能把地面壓塌(想想二戰時候德軍的『鼠』式坦克和『虎』式坦克)。
這一點,侯景初來乍到不清楚狀況,可久居江南的羊侃卻明白;羊侃一看侯景要玩兒重裝,哈哈一笑,告訴守軍,大家歇歇,等著看熱鬧。
登城摟在叛軍的高聲吆喝中慢慢立了起來,侯景也抻著脖子仰望著他的傑作,微笑著等著看故事。
結果真讓羊侃說著了,侯景沒等來故事,卻等來了事故;登城樓根本站不住,叛軍還在底下吆五喝六的吼著再加把勁兒的時候,登城樓就在侯景的微笑中轟然倒塌(「景又作登城樓,高十餘丈,欲臨射城中。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卧而觀之。』及車動,果倒。」)。
這洋相可出大了。
侯景這下不敢再裝蛋定了,既然強攻難以奏效,侯景下令,在宮城城外挖長溝,徹底斷絕蕭衍和外界的聯繫,打不下來,餓也要餓死城裡這幫丫挺的!
侯景這招兒,老實說,不新鮮,而且短時間也難體現效果;畢竟那叫宮城,多少還是有些儲備的。但是,城裡的,那叫人,不是變形金剛;是人,最怕的,是沒了希望和盼頭兒。侯景的長溝一挖,就等於斷了城裡跟外界的聯繫;這下子,宮城裡的人開始亂了。這裡邊兒,日子尤其不好過的,是被侯景點名要人頭的朱異。
儘管侯景自己都說,這趟造反的目的,是『欲為帝也!』;可是這麼乾的後果忒嚴重。因此直到現,侯景還是扛著誅殺奸臣朱異的旗號;這就給朱異非常大的心理壓力。
朱異既擔心侯景打進來,自己小命兒鐵定不保;也擔心蕭衍心一翻個兒,再把他賣了。這不是沒先例,漢初七國之亂,給景帝出主意削藩的晁錯是啥下場,稍懂點兒歷史的人都清楚。
出於對生的渴望;朱異應該算是城中最最堅定的主戰派;他每天見蕭衍,車軲轆話就一句,皇上,出兵,削他(「硃異、張綰議出兵擊之。」)!
蕭衍這會兒80好幾了,早就沒了當年決勝疆場,殺伐決斷的睿智和果斷,他無法判斷朱異的建議是否合理,只好問身邊唯一可以稱為主心骨的羊侃,要不咱出兵試試?
羊侃堅決反對出城決戰,他的理由非常充足;現在這種狀態,部隊士氣低落,如果出兵,打贏了還好,一旦戰敗,後果不堪設想;不如再等等看(「侃曰:『不可。今出人若少,不足破賊,徒挫銳氣;若多,則一旦失利,門隘橋小,必大致失亡。』」)。
羊侃說的沒錯兒,此時宮城內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有生力量了,貿然出擊,獲勝的幾率往好了說五五開,與其這樣,還不如堅守不出,等待援軍到來。
可是朱異卻忍不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搞的他喪失了理智;這夥計堅決要求派兵出城決戰。最好蕭衍也被他磨的沒脾氣了,下令派出一千多梁軍出城,跟叛軍火拚一傢伙。
其實自打得知蕭正德都叛變的消息後,梁軍內部已經分裂了;而且城外叛軍勢大,己方的援軍卻遲遲不見蹤影;依託工事打陣地戰,這些梁軍還能扛一陣子;出城野戰,想多了吧您!果然,這一千多士兵剛出城,還沒有和叛軍交上火,便一鬨而散。城內的實力,又弱了一分。
這場小『勝』,侯景倒沒太在意;他身經百戰,幾番較量下來,侯景已經知道,城裡的羊侃是勁敵,有他在,自己是很難佔到什麼便宜。還是那句話,時間並不在侯景這一邊,如果事情拖的太久,夜長夢多,一旦各地梁軍聚集建康城下,那侯景和他手下的叛軍立刻就成了絞肉機里的餃子餡兒了。
怎麼想個辦法除了羊侃這個禍害呢;侯景跟大帳里轉著圈兒;想來想去,侯景一拍腦門兒,嗨,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