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中最令人驚艷的一次相遇：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我們常說，有些人在我們的生命中，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會有驚艷的感覺。當然，這裡所說的艷，並非只是如花容貌，似錦繁華。往往最開始，初見的美好，便是愛情在抽絲剝繭般地滋長。猶如人的一生，最初的時光總是叫人懷念。

這種感覺應該就像張先在酒宴中所遇到的那位女子一樣：

醉垂鞭·雙蝶綉羅裙

宋代：張先

雙蝶綉羅裙。東池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此為酒筵中贈妓之作，首寫她所穿的裙子，羅裙上綉著雙飛的蝴蝶。「東池」兩句，記相見之地（東池）、相見之因（宴），並且點明她「侑酒」的身份。接著寫其人之面貌，而著重寫其淡妝。「閑花淡淡春」以一個確切的、具體的比喻，將她的神情、風度，勾畫了出來。上層社會的行樂場所，多數女子都做濃妝，一個淡妝的，就反而引人注目了，故此「閑花」雖只「淡淡春」，卻大有一枝獨秀的風致。曹植在《洛神賦》中寫道：「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和張先詞中的女子何其相似。衣服讓你的身姿翩躚曼妙，好像一朵雲從昏亂的山中飄出。

雲中仙子，潔白無暇，纖塵不染，叫萬念紅塵、浮沉情愛的我，在你面前好生自卑。張先筆下的這位女子，單單從他的描寫中，會讓人立刻聯想到金庸筆下冰清玉潔的小龍女。很可惜的是，據說這首詞是張先的贈妓之作。也就是說，他筆下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她的身份恰恰卻是一位妓女。

其實，拋開人們傳統的道德觀念，妓女並非都是淫蕩下賤。如若一切以世俗觀點和道德條例來要求妓女的話，這個邏輯就猶如尼姑就像泥人一般不曾思念男女半點情愛般的荒唐。張愛玲有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妓女閱人無數，特殊的生活，或許會叫她更加珍惜人生的真情，歷經情愛，看遍世俗，心靈愈加溫厚，眼睛愈加清明。

正是因為：經歷了草青青，柳翠翠，花艷艷，鶯紅紅，是是非非，情情愛愛，溫溫暖暖，生生死死，冷冷淡淡，蒼蒼涼涼。於是，你是流向天邊，這由雪化作的水，乾淨而濃烈。張先必定是懂得她的。儘管她受到逐花狂蝶的追捧，受到看似抬舉實似侮辱的有錢男人粗淺的鐘情。有什麼關係呢，他那麼懂得她。即使她身份卑微，可是在他眼中全是高不可攀的貴氣。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便也是這個道理了。

我們無法去猜度張先和他筆下的妓女有著怎樣美好的初遇，之後的故事會怎樣發展。我們都期望他們會熾熱相愛，或許他們會熾熱相愛，但是只要是相愛就會有痛苦伴生，或分或合；更或許他們什麼故事都沒有發生，讓這美好留在這驚鴻一瞥中，讓這愛情的種子長長久久地埋在人生浩瀚苦楚的內心，在最悲苦的時候拿出來聊以作為寂寞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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