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鳥人建功擒三佛，嫦娥巧計救悟空

卻說沙僧見打走紫薇大帝，愁道：「大師兄，禍事惹大了。」

八戒也說道：「這下好了，那玉帝睚眥必報，我們快逃回西天吧。」

孫悟空道：「獃子，我們為你而戰，卻如何說出這等喪氣之話？」

唐荒也說道：「現下佛祖交代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如何能迴轉靈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尋找貂蟬要緊。」

悟空拉住唐荒說道：「好師父，直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幾人於是隨波漂流，不多時到達一陸地，孫悟空甚是眼熟，卻原來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傲來國。悟空大喜，招來東海龍王，令其將遊艇導引到花果山，龍王不敢不從，在海中施起法術，只見洋流忽然改變方向，浩浩蕩蕩，將那遊艇直送到花果山方才停息。師徒四人下船謝過龍王，徑往水簾洞而去，卻見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小孩更是人手一根充氣金箍棒，互相追逐打鬧，好不快活。還有導遊舉著三角旗，拿著話筒，一路講解。原來此處已被開闢為東勝神州最著名的旅遊景點，遠遠望去，在那山頂上赫然立著一塊巨石，九竅八孔，卻正是孕生悟空的仙石。只是仙石早已爆裂，這塊多是山寨貨色了。

眾人忽見四人出現，紛紛圍攏過來，要和他們合影留念，原來把他們當做扮演取經四人組的演員了。一個小孩很奇怪地問道：「豬八戒呢？怎麼沒有豬八戒呢？」

八戒說道：「我不是么？」

小孩說：「豬八戒哪有這麼帥啊？」

八戒聽得心花怒放，在身上摸摸索索，想找個什麼東西送給那小孩，卻什麼也沒找到，只好拿出九齒釘耙，要給那小孩玩一下。小孩卻撇了撇嘴巴，纏著孫悟空要玩金箍棒，孫悟空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迎風一晃，變得一丈來長，往地下一杵，那小孩驚得合不攏嘴巴，這也太酷了吧，簡直和真的一樣，立刻又圍了很多小孩上來，都去拔那金箍棒，卻哪裡拔得動分毫？八戒甚是沒趣，忽然想起自己的摩天神弓，當下左手一舉，一把精緻的神弓赫然出現在手上，熠熠閃著金光，那些小孩果然忽喇喇全圍了上來，嚷著鬧著：「我要玩兒，我要玩兒。」

八戒樂得呵呵大笑，正要把神弓與那孩童玩耍，就在這時，旁邊的人群驚呼起來：

「鳥！好大的鳥！」

「瞧！一隻鳥人！」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高空中一隻藍色的大鳥飛掠而來，雷聲隆隆，身後烏雲翻騰，恰似波濤洶湧的大海。剎那間，藍鳥一個漂亮的漂移動作，停在了數十丈外的空中，原來是個身長一丈的藍臉鳥人，手握黃金棍，腳踏黑蝠雲，威風凜凜，卻又奇醜無比，如果說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丑的東西的話，就只有給他一面鏡子了。

地面眾人正驚嘆間，一股狂風颳了下來，齊刷刷吹倒一大遍，哭嚎之聲頓時不絕於耳。原來那雷震子雖然停在空中，那雙翅扇起的狂風卻洶湧而來，許多人跌得骨折筋斷，倒地不起。悟空飛到空中，怒道：「你這鳥人，會放幾個臭屁就如此顯擺，你當地面這人都是花花草草啊？花花草草你也得愛惜啊。」

雷震子冷笑一聲：「玉帝命我捉拿逆賊，卻沒讓我愛惜花草，你是何人，敢來阻我？」

悟空怒道：「俺便是你的祖宗齊天大聖孫悟空，你又是何人，有何神通，敢來我花果山捉人？可比得上百萬天兵天將？」

雷震子說道：「我乃蝠齎山攀雲洞雷震子是也，速喚那天蓬元帥前來答話。」

八戒一聽又要捉他，趕緊躲到唐荒身後。唐荒說道：「阿彌陀佛，世間只有天蓬元帥的傳說，早無天蓬元帥的影蹤，施主離世潛修，不諳人間煙火，還是莫趟這趟渾水要緊。」

雷震子更不答話，挺黃金棍就打，孫悟空舉棒接住，一神一佛便在空中惡戰起來，但見：

棍棒翻飛騰金龍，藍黃雙影舞旋風。

殺氣誾誾滿霄漢，玉帝諸神亂鬨哄。

卻說玉帝諸神在東天門觀戰，就見兩條金龍在花果山狂舞，但見棍影不見人，也不知哪條是悟空的，哪條是雷震子的，打了幾百回合，也分不出勝敗，玉帝心裡焦急，便令雷公電母為雷震子助威。那雷公電母得令，風馳電掣飛到半空，把那錐鼓寶鏡祭出，花果山上頓時閃電橫飛，雷聲隆隆，氓民們仿似鑽進了放鞭炮的鐵桶，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四處逃竄。

唐荒見勢不妙，拎著那八戒的耳朵說道：「快去幫你大師兄。」

八戒無奈，提著九齒釘耙，駕起蓬蓬雲，衝到空中，大喝一聲：「我來了！」

那雷震子見八戒衝來，將身一晃，施展洞玄魅影大法，化了一個法身出來，一般的丑模樣，一般的黃金棍，截住八戒廝殺。沙僧見狀，按捺不住，向唐荒說道：「師父，我去助大師兄、二師兄。」

唐荒應了一聲好，沙僧已挺杖而起，駕起捲簾雲，呼嘯著奔向雷震子。雷震子嘩啦一聲，又化了一個法身出來，三對神佛便在半空里捉對廝殺，一時間風起雲湧，天昏地暗，更兼雷公電母在空中打雷放電，整個花果山恰似世界末日來臨，來此旅遊的氓民後悔不迭，暗恨自己腳上不長眼睛，怎麼會挑了個神仙打仗的日子來此旅遊，這時候就只有各憑造化、各安天命了。

戰了多時，那花果山已經完全被濃黑的雲霧包圍，天上觀戰的仙神們業已看不清下界的戰況，玉帝便道：「各位愛卿，誰可助雷震子一臂之力？」

仙班中閃出葛天師葛玄說道：「陛下，何不令托塔天王用照妖鏡罩定那天蓬，我做個法兒遣些神物前去助他？」

玉帝准奏，那李天王便從懷裡取出照妖鏡，往下界照去，一道白色的光柱鑽進濃霧裡，在黑暗中搜索，卻哪裡有妖怪的影子？原來那悟空、八戒、沙僧已是正牌神佛，哪裡還是原來的妖孽魔怪，可笑諸仙神不知，用那照妖鏡去晃他，所以不曾照得出來，反是那雷震子和兩個法身，倒隱隱有些妖氣，在那鏡子里晃來晃去。

玉帝問道：「這鏡子怎麼不好使了？」

托塔天王應道：「想是多年未用，有些髒了，待我擦拭一下。」

說完便掏出寶凈紗，把那鏡子仔細擦拭一番，再往下界照去，依然照不出那三佛原形。葛天師便說：「我且走近一些作法。」

當下躍出東天門，徑投下界而去，但見一襲褐色長袍很快消失在濃霧之中。

再說那悟空、八戒、沙僧，與雷震子戰得正酣，忽然發現一束白光從天上射下，不時照在自己身上，擾得人心煩意亂，那雷震子也是不耐，心裡煩躁，一時都亂了陣腳。正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嚶嚶嗡嗡的聲音，幾人抬頭望去，卻見滿天馬蜂屁股上閃著藍色的螯刺，向著幾人衝來，原來是那葛玄施展成名絕技，撒了一袋米粒，化作毒蜂，向著三佛攻來。

八戒見勢不妙，哇哇叫著躲到孫悟空身後，悟空拔下一把毫毛，化作幾百隻山雀，啄食那些毒蜂，只見空中雀蜂大戰，嚶嚶嗡嗡，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孫悟空抓耳撓腮，喜不自勝，雷震子見他們分了心神，將身急晃，源源不斷化出兩百五十六個法身，直撲三佛，三佛猝不及防，被那眾多雷震子裹在中間，用利爪死死擒住，動彈不得。

雷震子用捆仙索將三人縛住，押回天庭。玉帝見捉回天蓬，心裡落下一塊大石頭，可看見孫悟空也一併押來，心中又暗暗叫苦，這潑皮無賴該怎麼處置呢？

還沒等他理出頭緒，那孫悟空已暴跳如雷，破口大罵：「玉帝老兒，快快叫人給俺老孫鬆綁，若道半個不字，你這破天宮就住不下去了！」

玉帝默然不語，那葛天師叱道：「你這潑猴，不守天道，不知禮數，不識好歹，不分尊卑，如何說出這大逆不道之話？」

悟空罵道：「你這混球天師，既守天道，既知禮數，既識好歹，既分尊卑，如何不規勸你那昏聵庸君，敬賢遠佞，造福氓民，以安天下？」

葛天師怒道：「你這潑猴，信口雌黃，胡言亂語，陛下，請下令將他們在斬妖台處斬。」

太白金星奏道：「陛下，違逆天道者，天蓬一人而已，那猴子和捲簾將軍並無甚大過錯，不如將之釋放，以彰顯我天庭賞罰分明，刑責清楚，以神為本。」

玉帝於是下令將孫悟空、沙僧暫時收押天牢，將那八戒推出斬妖台斬首。孫悟空連聲怒罵，那沙僧也向玉帝求情，奈何玉帝鐵了心要殺天蓬，以絕後患，哪裡聽得進分毫？

八戒心知在劫難逃，放聲怒罵：「你這狗屁皇帝，自己再三轉世，戀棧權力，我不過是想和老婆團聚，如何就違逆天道，你還有沒有神性？」

玉帝大怒，連聲喝道：「推出斬了，推出斬了！」

悟空被拖向天牢，邊掙扎邊罵道：「玉帝老兒，你敢斬八戒，佛祖定不罷休！」

沙僧也哭喊道：「陛下，請放過我二師兄！」

玉帝將衣袖一揮，命大力鬼王監斬，與天丁等眾，將八戒押去那斬妖台，斬成碎片。諸仙神噤若寒蟬，面面相覷，不敢多言，那太白金星狠狠跺了一下腳，連聲嘆氣。大力鬼王接了令牌，喝令手下兵將押著豬八戒，來到北天門外斬妖台，用荊棘綁在降妖柱上，只待午時一到，便將八戒梟首。

再說那悟空沙僧，被王靈官領著一干神兵天將，押著到靈官殿後的天牢，一路罵聲不絕，怎奈那捆仙繩縛得緊湊，捆得紮實，莫想動得分毫。剛到靈官殿，就見從廣寒宮方向飛來一艘彎月船，雲霧繚繞，紫氣升騰，嫦娥仙子站在船頭，白衣素裳，星目含愁，飄然而來。天將們懾於嫦娥孤高美麗的面容，低眉下目，莫敢仰視。那王靈官望了一眼嫦娥，也趕緊收回目光，拱手說道：「仙子駕臨，不知有何吩咐？」

嫦娥下了彎月船，向王靈官說道：「我聽說捉住了那大鬧離恨天的孫悟空，想來問問他，貂蟬有什麼好，值得他打殺師父，下界尋找。」

「這個……」王靈官好不為難。

「靈官大人，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通融么？」嫦娥面帶惆悵，嘆息一聲，連那些天將的心都要融化了。

「這個……仙子可快些問話。」王靈官實在沒法拒絕嫦娥的要求，只好說道。

嫦娥走到悟空身邊，避開眾神將的目光，噙著眼淚，附耳說道：「大聖，我與你解開捆仙繩，望你速去斬妖台救出天蓬。」

孫悟空大喜，輕聲說道：「仙子請快動手，再晚你那夫君可就玩完了。」

嫦娥轉身，望著靈官身後，忽然輕啟朱唇說道：「吾皇陛下駕到，萬歲，萬歲，萬萬歲！」隨即盈盈跪下。靈官及神將們大驚，迅速轉身跪下，口中齊誦萬歲，莫敢仰視。

嫦娥趕緊站起，運起神力，縴手一指，那捆住悟空和沙僧的繩索頓時滑落在地，悟空大喜，用手指著那靈官天將，喝一聲「定！」那天將們不曾防備，頓時被定在地上，莫能動彈。王靈官神氣旺盛，哪裡能夠定得住，只是愣了一下，心知上當，掣出御賜金鞭，就向悟空打來。

悟空高叫一聲：「老沙，這老小子就交你了，我去救八戒！」金箍棒一揮，將那金鞭盪開，駕起筋斗雲急向北天門而去。沙僧挺杖迎住金鞭，二人鞭來杖往，殺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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