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 | 是誰殺死了那個石家莊人？

這是城君原創的第

1188

石家莊人很有意思，

當別人問起石家莊這座城市怎樣，

莊裡人總是不黑不吹，

直接二連反問：

知道萬能青年旅店嗎？

聽過《殺死那個石家莊人》嗎？

彷佛在說：

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廈崩塌

萬能青年旅店，不是一家旅店，

而是一支組建於90年代，

土生土長的石家莊樂隊。

僅憑一張專輯8首歌，

莫名其妙紅了10年，

助力把石家莊從文化沙漠變成

Rock Home Town（石家莊）。

而一首《殺死那個石家莊人》，

就像一首想要告別舊時代的輓歌，

唱盡了在不景氣的經濟環境里，

每一個行屍走肉的人，

內心被拋棄被遺忘的失落與憤怒，

撕破了所有虛假的繁榮景象。

表面上看，

這是一家三口日常生活的悲劇，

實際上，誰也說不清：

石家莊的天際線。 圖 / 維基百科

直到大廈崩塌，鐵飯碗砸了。

傍晚六點下班 換掉藥廠的衣裳
妻子在熬粥 我去喝幾瓶啤酒
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廈崩塌
雲層深處的黑暗啊 淹沒心底的景觀

80、90年代的石家莊，

是一座純粹的工業城市，

人們最嚮往的體面工作，

就是去工廠上班。

七大棉紡廠、機械廠，

還有亞洲最大的華北製藥廠，

都是響噹噹的鐵飯碗，

工人們朝九晚五，不愁吃穿。

直到市場經濟的到來。

1998到2000年，下崗潮襲來，

數十萬人毫無徵兆地被下崗，

這可是石家莊里1/3的人口。

一夜之間，夫妻倆雙雙失業，

家庭的經濟來源斷崖式崩塌。

還沒整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下崗工人們又被迫開始謀生：

上街擺個小攤，混跡於民工之中，

實在餓得發慌，

就去菜市場偷撿人家不要的菜葉子吃。

大年三十的夜晚，

瘦弱的藥廠工人第一次出街賣爆米花，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打爆米花，

玉米放太多，只爆開了一半，

一陣陣燒焦味彌散在空氣中，

一如當下那種苦澀。

華北平原入夜，乾燥寒冷，

就這樣，幾百萬人開始了新生活。

直到大廈崩塌，留下無助的人。

在八角櫃檯 瘋狂的人民商場
用一張假鈔 買一把假槍
保衛她的生活 直到大廈崩塌
夜幕覆蓋華北平原 憂傷浸透她的臉

90年代的人民商場，

人們一度錯覺：在這裡可以買到一切。

下了崗的家庭主婦們，

多想在這裡買買買，把屋子填滿，

然而一雙莫名其妙畫著勾的鞋，

要花掉自己半個月的工資。

一無所有的人們，為了謀生不擇手段，

錢是假的，槍是假的，

能給的安全感，都是假的。

實實在在付出的，卻是苦的。

90年代的石家莊，人行天橋下就是人民商場。

聽過最悲哀的故事是，

在橋西區，多少夫妻走投無路了，

只好出賣自己的身體。

丈夫踩著單車，親自送妻子去賣淫，

妻子進門後，丈夫便守在門口等著，

等妻子幹完活，一起歸家。

直到撐不下去了，買點肉包頓餃子，

等小女兒放學回家，

一家三口吃下放了毒鼠強的餃子。

直到大廈崩塌，未來被改寫成迷茫。

河北師大附中 乒乓少年背向我
沉默的注視 無法離開的教室
生活在經驗里 直到大廈崩塌
一萬匹脫韁的馬 在他腦海中奔跑

90年代，考上河北師大附中的，

基本都是所謂「別人家的孩子」，

風靡全國的乒乓球活動，

曾是「快樂少年」的時代象徵。

這樣無憂無慮的孩子，

原本只需等到中學畢業，

就可以進入體制內的工廠，

子承父缽，安穩過完下半輩子。

圖 / 知乎

體制改革，

同樣改寫了看似無關的一代年輕人的命運。

一覺醒來，物是人非，

整個社會規則變了樣。

沒有了制度的保護，勞動不再最光榮，

沿海投資可遇不可求，

人漸漸成了金錢的奴隸。

書本上教的那些純粹美好的價值觀，

逐漸混亂、崩塌。

少年的生活節奏亂了奏，

內心彷徨卻又無處發泄。

石家莊，原本就是兩個庄：

一個石家莊，一個休門。

偏偏在解放時期，

幸運地成為第一座被解放的大城市。

在天子腳下享用地位與名聲，

卻也被不動聲色地拉走資源，

默默為首都保駕護航。

人們在這裡安穩度日，

生活在雲里霧裡，

看不清楚當下，也沒想要看清未來。

霧霾一片的河北上空。

奮進的年輕人不願留下，

留下的人，在掙扎中，

繼續如此生活30年，

哪怕再沒有大廈會崩塌。

行走在霧霾中的莊裡年輕人。

這麼一首有時代印記的石家莊歌曲，

卻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從華北平原，唱到海峽對岸。

人們大概不知道華北製藥、

人民商場、河北師大附中在哪，

但每一個人，又都極容易對號入座，

這是一首唱出了青年內心迷茫的歌。

2014年底，台灣歌手田馥甄在台北演唱會上翻唱萬青的《十萬嬉皮》，粉絲留言直呼「萬青這是要火到台灣了」。但其實，萬青早就在台灣火了。 

攝 / Peiggy

萬青2015「河北墨麒麟」台灣巡演，場場爆滿。海報封面拍攝於太行山上。

大概是台灣正值經濟不景氣、

政治不穩定的時期，

人人都像萬能青年旅店一樣，

面對家鄉萬年不變的死氣沉沉 ，

一邊厭棄，又想試圖拯救，

一邊卻依舊很迷茫，努力掙扎。

在每個天空灰白、死氣沉沉的城市裡，

人人就像「被殺死的那個石家莊人」，

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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