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齡童心中的西遊故事，也不是正統的

本期主持 / 張恆

上次回家，聽母親說，村裡正在給每家每戶修家譜。我一聽來了精神，趕緊問：我們家能追溯到什麼年代？如果能是個顯赫名人的後裔，我也可以在網上招搖撞騙了，比如，漢代張衡的第78代傳人。母親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大概只能追溯到我爺爺那輩，如果想往上追溯，必須得說清楚這些長輩的堂兄弟才能算。而我的爺爺，就是一個普通人，一生務農，最大的官是村裡賣糧食的經紀人。我那種希望祖上聲名顯赫的願望，應該也算是傳統文化基因的作祟。古代很多人修家譜，都要追溯到某個名人才善罷甘休。當年李世民就非得說自己是老子的後裔，朱元璋大概是覺得自己文化水平低，非要跟宋代大儒朱熹攀上關係。這些人修撰家譜時，大概都會從自己的身份缺陷出發，希望能從祖上尋求一種根脈的補償。

同樣是姓張，安徽滁州也有名男子希望能通過變換身份獲得補償。據安徽當地媒體中安在線報道，滁州張某和妻子離了婚，一個人生活，日子總是單調乏味，他開始沉迷於某位女主播，不斷打賞。他出手闊綽，很快引起主播和直播間其他網友的注意，經常誇他並起鬨，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以及錢包急速地塌陷。為了這個主播，張某甚至變賣名下房產，欠下巨額債務。當然，交了那麼多學費，還是有收穫的，至少他對異性經濟學，還是有了不少了解。後來，被債務逼得沒辦法，這位張先生開始在網路上改變身份，偽裝為一名年輕女孩，以戀愛為前提，騙取其他人錢財。網路上，如我一般單純的人總是很多的，結果河北某網友真就上當了，被騙了三萬塊錢，直到張某後來東窗事發。那位被騙的網友，估計很久都會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幻想了好久的小姐姐，竟然是個摳腳大漢。

自己的身份，始終是一個重要母題，眾多經典的文學作品、影視作品裡，尋找身份是最常見的情節設定之一，這大概也是人與動物的一個區別。動物，大都是搞不清身份問題的。前段時間，英國野生動物攝影師弗恩利將一面大鏡子放在亞馬遜雨林里，想觀察並研究野生動物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後，作何反應。視頻里，動物的表現各有不同——不過多數都不會認為那是自己——美洲獅將鏡子中的自己當成了敵人，做出了威脅和防衛的姿勢；狐鼬在被嚇到後，做出各種動作反覆試探「對方」；花豹試探的方法很別緻，他先是聞來聞去，接著躺在地上，不斷用爪子觸碰，有時候還會伸到鏡子後面去。刺豚鼠過來了，它低著頭，嗅著地面往前走，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忽然嚇得竄了起來，一下跳出去好遠，迅速離開。

中國古代傳說里的動物們，常對自己身份不滿意，於是想盡辦法修鍊成人形。《西遊記》到處都是這類記載。前段時間，六小齡童先生又出來接受採訪，大談自己捍衛的正統《西遊記》的形象。但其實，他心目中的那個西遊故事，也不是正統的。比如，第九十五回，孫悟空大戰玉兔精，六小齡童版的《西遊記》就沒有忠實於原著。小說里，玉兔精假冒公主身份，要嫁給唐僧。孫悟空揪住她大罵：「還要騙我師父，破他的真陽，遂你的淫性哩！」玉兔精一看，身份被識破，「掙脫了手，解剝了衣裳，搖落了釵環首飾」，取出一個短棍，騰雲駕霧跟孫悟空戰在一處。妃子們拿著公主的衣服對皇后說：「這是公主穿的，戴的，今都丟下，精著身子，與那和尚在天上爭打，必定是個妖邪。」《西遊記》雖然以奇幻見長，但一個公主，光著身子和一個猴子在半天空打鬥，這個場面，無論如何也稱得上驚世駭俗了。雖然覺得荒唐，但仔細一想，卻也符合他們的人設，一個兔子，一個猴子，都剛剛幻化成人樣，連家譜都沒有，更遑論對人類精神文明的深刻體察了。

出自2019年第2期《Vista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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