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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人與德魯茲人,淵源深厚的友誼面臨考驗?

德魯茲人是中東一個說阿拉伯語,而不信奉主流伊斯蘭教的民族。在當代中東地圖上,德魯茲人社區橫跨敘利亞、黎巴嫩、以色列和約旦。在以色列,德魯茲人主要居住在其北部與黎巴嫩的邊界及戈蘭高地上。自從猶太復國主義降臨巴勒斯坦開始,德魯茲人對猶太人的訴求便不持反對態度。以色列政府也因此對這個族群採用了與其對大部分阿拉伯人不同的政策。

近年來,由右翼政府利庫德聯盟領導的、在以色列國內高漲的族裔民族主義(ethnic nationalism)浪潮卻使以往忠誠的德魯茲人大為失望,該民族以過去從沒有過的政治熱情投入公民運動,為其國內的地位發聲。

在十世紀還僅是什葉派中一支獨立教派的德魯茲人,數百年後已成為一個有著民族意識的族群。他們居住在地中海東南角的山區,在旁邊平地上包圍著他們地卻是遜尼派。這樣的環境使其內部產生了一種「民族獨特感」(ethnic particularity)。今天,他們不僅僅是一個宗教派別或阿拉伯人的次等分類,他們有著自己的一種集體感。德魯茲人至今以其文化認同而驕傲,很少和其他族群通婚。

德魯茲人的星星和旗幟,圖源;維基百科

猶太人的朋友——猶太學者如何「發明傳統」

德魯茲人僅占以色列人口2%,聚居在以色列北方地區和海法地區。除了他們居住在戈蘭高地的同胞,以色列境內的德魯茲人和猶太人關係良好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948年前。親猶太的德魯茲精英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早期及1936-1939年的阿拉伯暴動中便和以色列政府前身、當時僅為猶太機構的猶太官員建立起了聯繫,而這樣的聯繫也讓德魯茲社區整體受益。

這樣的利益在戰爭中尤其明顯。在1948年的第一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國防軍只准許德魯茲農民收割其農作物。而一些德魯茲人不僅不像其他的阿拉伯人一樣被以色列驅趕,反而受獲准搬去城市或者設立學校。這種早期還僅僅是中立的立場,因其猶太人所給的種種受益更讓阿拉伯人惱怒,德魯茲人不得不以更加親以來保衛自己的利益。

除了社會和經濟上受益,建立德魯茲—猶太聯盟更需要對歷史的重新解讀。猶太復國主義學者、後來曾任以色列第二任總統的伊扎克·本-茲維(Yitzhak Ben Tzvi)宣稱猶太人和德魯茲人在十二世紀便建立了良好的商業關係,因為德魯茲人「像是猶太人」(like the Jews)。更有猶太復國主義者將在惡劣環境下堅持自己的德魯茲人和受到基督徒壓迫的西班牙裔猶太人相比。

以色列的德魯茲人,圖源:維基百科

而德魯茲精英同樣試圖將兩個種族的淵源聯繫起來。據德魯茲著名的塔里夫家族的成員薩爾曼·塔里夫(Salman Tarif)「考證」,舊約中Jethro和古蘭經中的Shu』yab是一個人。而這種「發明的傳統」(invented tradition)也提供了雙方聯盟的基礎。

教育和軍隊如何同化德魯茲人

以色列建國後,長期在口頭和實際上給予德魯茲人特別待遇,包括了在各項文件中將德魯茲人從阿拉伯人中單獨列出、批准阿明·塔里夫(Amin Tarif)重建德魯茲的書亞比先知(Nabi Shu』ayb)的神廟(Maqam)。直到1974年時任國防部長拉賓被一群自認巴勒斯坦人的德魯茲人抵製為止,以色列官方都會利用伊斯蘭教的朝覲日(Ziyarat)高規格呼籲中東和平。在那天,IDF中少數族裔部隊的指揮官會蒞臨書亞比神廟,而那些即將為以色列服役的德魯茲士兵將會在此地宣誓效忠以色列。

自從1960年代開始,面對著其解構中的傳統農村社區,以色列德魯茲人也開始不滿其受限的就業機會和以色列強征土地的政策。直到1972年,德魯茲人經歷了一番「阿拉伯化」。一些自認阿拉伯人的德魯茲左翼知識分子建立了運營至今的德魯茲倡議委員會(Druze Initiative Committee),意圖「反轉將德魯茲人從其他阿拉伯人區分開來的過程」。作為反制,以色列教育當局為德魯茲社區設立了一套新的、為德魯茲人量身定做的課綱,再次確認了德魯茲人的「獨特性」,而德魯茲人的教育質量並沒有提高。

以色列的策略是成功的。直到最近,相比於巴勒斯坦的土地認同,德魯茲人側重其宗教認同。特拉維夫大學在2008年的調查發現,94%的德魯茲年輕人自認為以色列德魯茲人,而43%的穆斯林阿拉伯人和24%的基督徒阿拉伯人認為他們是巴勒斯坦阿拉伯人。

德魯茲人在以色列北部Hittin的宗教聖地,圖源:維基百科

1965年德魯茲精英同意加入以色列的徵兵體制後,18歲以上的以色列德魯茲公民都得和猶太人(主要為世俗派,正統派可以免服兵役)及切爾克斯人(Circassians)一樣接受兵役徵召,德魯茲女性可以免服兵役。2016年的一份皮尤調查報告發現,60%的德魯茲男性正在或者曾經服役。過去,以軍德魯茲士兵主要被集中安置在「寶劍部隊(Herev, Sword Battalion)」,也就是過去的少數族裔單位。因大批德魯茲士兵表示想要融入整個IDF,以色列軍方將該單位解散。

相比於不受兵役限制的阿拉伯人,德魯茲人對未來巴以分治的兩國方案態度消極,他們並不認為以色列和獨立的巴勒斯坦國可以在未來和平共處。

德魯茲男性的服役經歷也對該族群帶來了兩性上的差異。在一個長期處於戰時狀態的國家,以色列政府高度依賴軍隊的存在,而軍隊也是以色列同化其人口的主要工具。通過服役,德魯茲男性可以受到主流文化的影響,而其婦女則繼續被孤立於主流社會之外。因以色列以曾服役與否作為發放福利的一大標準,自己鮮有服役經歷的德魯茲女性高度依賴他們的丈夫。

生活在佔領下的戈蘭高地德魯茲人

1967年以色列大獲全勝的「六日戰爭」給其帶來了屬於敘利亞、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戈蘭高地和了更多的德魯茲人。戰前,該區域人口約為十三萬,絕大部分為遜尼派穆斯林。戰後,該地僅剩六個村莊和差不多六千名德魯茲人。以色列人以為,這裡的德魯茲人跟在以色列的德魯茲人一樣,是潛在的合作者。

作為以色列北方地區的一部分了,戈蘭高地的德魯茲人口增長到了兩萬人,聚居在其中的四個村莊。1981年戈蘭高地法案通過後,以色列當局賦予了當地德魯茲人公民權。然而,德魯茲人對唾手可得的以色列公民權並不感激,其中絕大部分人拒絕領取以色列護照,繼續持有以色列的永久居留權。當他們需要出國旅行時,往往會領取以色列政府發放的旅行證件,上面並不指明其以色列公民身份。

與以色列的期望相反,戈蘭高地的德魯茲人堅持他們的敘利亞人身份。而居住在高度軍事化的戈蘭高地也讓他們與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們同病相憐。以色列當局可以在通知後立刻將非公民的他們的私有財產拿走,他們沒有一個「受保障的未來」。不過,戈蘭高地德魯茲人對敘利亞的認同有鬆動跡象,與那些繼續支持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長輩相反,一些年輕人最終領取了以色列護照。

「民族國家法」和德魯茲人的公民活動

與大部分阿拉伯人相比,以色列對德魯茲人的待遇好得多。巴勒斯坦人在自來水、電力、教育和醫保上處處面臨短缺,德魯茲人可以接受充分的教育、也從政府那裡領取高等教育的就學補助。這樣的優待,又聯繫到了以色列當局長期以來的蓄勢——因為猶太人和德魯茲人有著歷史淵源、他們和以色列猶太人的思想上也更為接近,德魯茲人就是「好的/被人喜歡的/白化的阿拉伯人」。即使如此,就連在安全機構服役過的德魯茲人亦不能從以色列對阿拉伯人的土地徵收政策上免疫。哪怕比巴勒斯坦人的情況好一些,在北方的德魯茲社區一樣拿著不充足的政府資金應對社區面臨的種種問題。

2018年7月19日,以色列執政聯盟利庫德集團推動的《民族國家法》獲得通過。這條在以全國掀起軒然大波的法律讓一向「溫順」的德魯茲人也怨聲載道。他們認為,這條明確將以色列定位為猶太人的民族國家的基本法證明以色列執政當局不重視自己族群為以色列所做出的犧牲,甚至進一步將其變成了以色列的二等公民。

2018年8月4日,數以萬計的德魯茲人走上特拉維夫的街頭表達不滿。第二天,總理內塔尼亞胡就提出採用另一條法律認可德魯茲族群的「特殊地位」並增加對德魯茲社區的經費。

德魯茲人是以色列最忠誠的少數族裔,來自總理的迅速反應也證明了他們在以色列社會中的重要性。當未服過兵役的阿拉伯人表達不滿的時候,他們只要說「你看,那些平時兢兢業業忠於以色列的德魯茲人不也和我們一樣反對?」就可以將以色列右翼對其忠誠度的質疑擋住。

猶太復國主義中的「猶太性」曾長期被以色列當局有意無意地忽視,但它一直在那兒,沒有消失。而德魯茲人認為這個以猶太復國主義建立的國家,不應在今天只服務於猶太人的利益。德魯茲人走上街頭、部分士兵退出軍隊、社區中更有與其他阿拉伯人一起訴諸司法、質疑該法案合憲性的嘗試。這件法案所引起的反對,更是側面指出了以色列今天的兩難——民主國家還是猶太民族國家。

結語

雖然德魯茲人長期對以色列國家忠誠,但是,他們的存在,和那些阿拉伯巴勒斯坦人一樣,都加劇了這個國家的部落化。今天的以色列正在經歷著一個認同危機。以色列的立國目標、政治文化和歷史敘事都經受著這些來自不同族群、宗教信仰和政治立場的住民的競爭。這個被猶太復國主義者設計為自由民主制的國家同樣也背負著對其猶太性的承諾。只要不放棄它的猶太性,這個國家引以為傲的平等公民權和民主機構將會繼續排除它的阿拉伯居民——包括那些忠誠的德魯茲人。

今日主筆 曲思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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