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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髡殘的畫,就像吃了一杯龍井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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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圖》

在許多人看來,髡殘是一個生活在虔敬的宗教信仰中的畫僧。人們在他作品中感覺到的是與宗教相關的激情。

如果說徐渭將自己的傳奇人生繪入作品,在髡殘的山水中,我卻總是被一種隱秘的情緒所吸引。

靳尚誼《畫僧髡殘》

髡(kūn)殘(1612~1673)為湖廣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人,俗姓劉,字介丘。為僧後,改名髡殘,字石溪,號白禿,又號曳壤(曳即古「天」字),別號殘道者、白禿翁、庵主行人、電住道人、天壤殘道者;晚年署石道人、石溪和尚;法名智杲、大杲。和石濤合稱「二石」。

王陽明游南鎮,一友指岩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觀髡殘的山水,「同歸於寂」與「一時明白起來」的感覺尤甚。他勾皴著屬於自己的山水,營造出特有的深度和質感。畫上的一切,看上去構思極為縝密精細,內里卻始終保持著一種深沉的純粹,不安的動感,隱忍而又散逸的情緒,甚或優美而抒情,當它呈現的時候,猶如被陣雨般的光簇擁著,枝葉紛披。

《林麓樂志圖》

髡殘,明萬曆四十年(1612)生於湖廣武陵。他出生這一年,南京各道御史言:「皇帝深居二十餘年,未嘗一接見大臣,天下將有陸沉之憂。」髡殘的命運一開始便註定要和動蕩的時局、國家的衰落聯繫在一起。明亡之後,四僧之中,各有心跡。

石濤繪製《海晏河清圖》,以「欲向皇家問賞心,好從寶繪論知遇」,示明緊跟聖旨的心跡;八大山人以「哭之」「笑之」宣洩遺民的悲憤;弘仁在順治三年(1646)避難武夷山天游峰,而後出家;早已削髮為僧的髡殘,則參加反清隊伍,於清順治元年(1644)避兵於武陵桃源山中,風寒侵襲,艱苦遭逢,這險象環生的叢林避難生活,無疑也充實了髡殘的胸中丘壑。

《黃山圖》

參禪,悟道,禿筆干墨,雲水空闊,似是平靜的畫僧生活,緩慢移動的時間軸,刀光劍影亦遠去。髡殘曾自謂平生有「三慚愧」:「嘗慚愧這隻腳,不曾閱歷天下多山;又嘗慚此兩眼鈍置,不能讀萬卷書;又慚兩耳未嘗記受智者教誨。」陽光灑滿寺院,植物,流水,落日黃昏,一生的時光很短,卻足夠蒼厚深邃。

《擬元人筆意圖》

對心靈而言,時間始終是自然的參考框架。儘管藝術家的情緒總是不可避免地屈從於藝術那線性和絕不退縮的進展,在髡殘身上,我們卻總能感受到某種衝突。它並不刻意尋求,我們也並非努力靠近,卻有馨香襲來,讓人猝不及防,無法逃脫。

【清】髡殘? 蒼山結茅圖? 紙本設色

髡殘在明末遺民中享有很高的聲望,他與文人的交往也頗為傳奇。在他的交遊圈中,顧炎武、龔賢、周亮工,這些熠熠生輝的名字,都不足與程正揆相提。

清順治十三年(1656),顧炎武在南京與髡殘相識。第二年,髡殘遇到了他平生知己程正揆。

程正揆生於明萬曆三十二年(1604),號青溪。他長髡殘8歲,兩人為湖廣同鄉。清順治十四年(1657),程正揆被罷官,次年回南京居住。此時髡殘正在城南大報恩寺,大報恩寺住持末公正募捐修葺該寺,程正揆為最大的施主並參與組織募捐活動,髡殘則在參與校刻大藏經。「二溪」相見便成知交。

《仙源圖》

這樣的相識,有著特殊的意味。顧炎武稱時年45歲的髡殘「不肯道姓名,世莫知行藏」,性格沉毅,寡與言笑。在程正揆的《青溪遺稿》中,對髡殘的描述也是「不讀非道之書,不近女色」,「性直鯁,寡交識,輒終日不語」。或許正如賈科梅蒂所云:你的孤獨認出我的孤獨。我們從《青溪遺稿》、髡殘題畫詩以及兩人交往的軌跡,似乎又能看出些許端倪。

《行腳風雨圖》

兩人性情相投。「嘗與青溪讀史論畫,每晨夕登峰眺遠,益得山臨真氣象耳。」(髡殘《天都探勝圖》)兩人以詩論禪,熔禪機與畫理於一爐。程正揆的《石溪小傳》則記下兩人的親密關係:「共榻連宵,暢言不倦。曾為余破關拉至浴堂洗澡竟日,又曳杖菜畦山籬間,覓野蔬,作茗粥,供寮務,數百眾皆大驚駭,未曾得有。」當時數百僧人大驚駭,不無緣由。青溪能在髡殘閉關禪坐之時「破關拉至浴堂洗澡竟日」,無疑也為這份隱秘的激情提供了更多的註腳。

《雨洗山根圖》

髡殘何時開始作畫已難於稽考。我們今日所見髡殘最早的作品《山水圖軸》,就在「二溪」相遇的這一年(1657)。從清順治十七年(1660),髡殘傳世作品突然增多,直至清康熙六年(1667)形成了創作高峰期。可以說,這是髡殘一生最重要的10年,它奠定了髡殘的藝術成就。然而,「二溪」關係從親密最終也走向了疏離。

康熙六年,年事已高的程正揆將生活重心從南京遷回家鄉——湖北孝昌。康熙十二年(1673),髡殘病重。年逾七十的程正揆最後一次到訪南京。秋冬之際,回到家鄉的程正揆聽到了髡殘去世的消息,此後他再也沒有到過南京。

《層岩疊壑圖》

張庚《國朝畫征錄·髡殘傳》云:「石溪工山水,奧境奇辟,緬邈幽深,引人入勝。」無疑,作為畫僧,髡殘首先作為豐富而獨立的個體存在,才有如此層次豐富、隱逸深邃之境。

《松岩樓閣圖》

北宋山水,煌煌巨制,一幅范寬的《溪山行旅圖》,就如靜穆宏偉的聖殿,在時間與空間上,氣勢撼人,開創了山水畫的極盛時代。宇宙感應該是山水畫最基本的主題,「山靜如太古,日長似小年」,精神獨與天地往來,則是畫者永恆的探索與嚮往。

我見過的波瀾壯闊的山水畫,是明代周臣的《北溟圖》。《莊子》開篇《逍遙遊》載:「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這是一幅以不斷的運動感畫面激發觀者心緒的畫作。風暴之間,驚濤駭浪,而書房中迎客的文人則平靜地向窗外凝望。周臣的山水讓人對大自然心生敬畏,而髡殘的《蒼翠凌天圖》,則在尺幅之間,以少許勾皴的花青,枯筆皴擦,雖蒼茫卻又有溫暖的底色,還有那與畫面渾然相融的自題詩:「坐來諸境了,心事托天機。」將世事嘆喟瀰漫在永恆的自然中。

《蒼翠凌天圖》

《蒼翠凌天圖》作於順治十七年(1660),淺絳設色,為髡殘盛年之作。看髡殘的山水畫,總有山泉清澈、松風綿延、不忍離去之感。這與髡殘此生長時間居于山中,「偶然出山游,還是山中是」(《溪閣讀書圖》),「每晨夕登峰眺遠,益得山靈真氣象」,得山水神韻不無關係。

王維詩中有畫,髡殘則在畫理之中,禪意四溢。然而,無論是髡殘以宋人丘壑施以元人筆意,構圖宏闊、法度謹嚴的山水畫,還是以禿筆勾寫、揮灑寫意的另一種體貌的作品,髡殘的自題詩都可謂自家山水的神光之筆。

《報恩寺圖》

髡殘作於康熙二年(1663)的《報恩寺圖》,應邀約為程正揆而作。行雲流水一孤僧,如劍法高手,駕輕就熟,揮灑自如,拙樸無華,墨韻絕非他人所及。金陵南郊大報恩寺,殿堂樓閣,佛塔巍然,詩畫禪機,神韻飛動,暫且不言感情的強烈和真實,畫面的生機畢露筆端,才是此幅畫的靈魂所在吧。

時常覺得,髡殘與肖邦在藝術風格上極為相似。肖邦的詩意,細膩,沉靜中的抒情,與髡殘的山水中的某一部分是契合的。肖邦深受巴赫影響,在他看來,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集是音樂的全部與終結。髡殘則是極其推崇巨然,自述「得其心法惟巨然一人」,又取法王蒙,得其懋郁之氣,生機盎然,後又追隨董其昌,「石公筆墨,得香光神髓」,集山水畫前輩之大成,故有如此獨具一格的鬱郁蒼蒼之勢。

師法前輩固然重要。黃賓虹是真心想學髡殘的。黃賓虹有段很有意思的回憶,說的是自己有次去故宮看展,經過了「看得頭昏眼花的陶藝館」,再看了許多畫,走過「看著就想吐的郎世寧的畫」,終於來到髡殘的畫前。那是一幅淺墨山水,看到的那一刻,「就像吃了一杯龍井茶」。這該是怎樣一杯好茶!但髡殘很難學,作為中國近代畫家中最早系統研究和師法髡殘之人,黃賓虹自稱「我主要得力於石溪」,他將髡殘的粗頭亂服、蒼厚雄渾的筆墨風格融入到自己的山水創作中。然而,哪怕「以一生作一畫」的黃賓虹也很難得其神韻。

《秋暉蒙釣磯》

作為一位很長時間居住深山、安身寺廟的僧人,髡殘隱秘的激情,或許只有他筆墨之下的山水,才能承載這份豐厚的情感。這也是髡殘的不可學之處。

康熙九年(1670),髡殘所作《山水冊圖》自題詩云:「十年兵火十年病,消盡平生種種心。老去不能忘故物,雲山猶向畫中尋。」

《山居圖》

生命將至終了,生之歡愉與蒼涼,平生種種心,又如何得以消盡。這裡有絕望,但慰藉的到來同樣勢不可擋。

雲山猶向畫中尋,這想必是髡殘與此世最美妙的羈絆了。(文/那海 )

來源:中國美術報

髡殘《山水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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