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封聖」會抹殺名人完整人格，馬丁·路德·金是個例子

每年 1 月的第 3 個星期一是馬丁·路德·金日（MLK Day），里根總統在 1983 年將這個節日寫進了法律，它離這位民權運動家的誕辰日 1 月 15 日不遠，人們利用這一天緬懷金留下的種種遺產。在最開始的幾年，某些州拒絕給予其節假日待遇，要麼給它另外一個名字，要麼將之與其他假日結合，但是從 2000 年起，美國全部 50 個州都開始進行官方紀念活動。

所以有個問題每年都會被不同的人問很多遍，「1968 年的金來到眼下的美國，他會對當今局勢如何評價？」

獄中黑人囚犯數量居高不下，黑人青年仍然在被警察「誤殺」，白人至上主義者繼續明目張胆地進行政治宣傳，再多的控槍遊行也對 NRA 的勢力無效。早就洞察到「系統」問題的金也許不會對此感到吃驚。但人們還觀察到的現象是，一些政見明顯和 MLK 相左的政客，現在也找到了辦法，利用金的引言為自己背書，哪怕上下文完全不吻合。

《大西洋月刊》認為，MLK 作為民權運動的領袖而被「加冕」，像個當代國父一樣被封聖，這導致很少會有人公開反對他的意見。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觀點套進他的話語框架，強行去「繼承」他的遺產。

所以很自然地，副總統彭斯引用了金的話語為特朗普持續封鎖政府辯護，「我最喜歡的金的一句名言是，現在是時候為民主做出切實的承諾了。你想想他如何改變了美國，如何啟發我們通過法律途徑實施改變、變成一個更完美的聯盟。這恰恰就是特朗普總統正在做的事情，他號召國會抱著信念回到談判桌上。」

這段引用遭到了金的長子的強烈抗議，「我的父親是造橋者，而非建牆者。馬丁·路德·金會說，是愛而不是恨讓美國更偉大。」

特朗普要的是 57 億美元的美墨邊境建牆資金，為此他願意為幾十萬幼年非法移民提供三年不受遣返的保護，並延長因暴力和自然災害而逃到美國的難民臨時保護身份（TPS）。政府關門已有 31 天，參議院卻拒絕就一些邊境安全議案進行表決，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麥康納爾說，他不會考慮任何特朗普不支持的議案。

彭斯當然只是諸多搭上這輛順風車的政客的一員。所有人都在利用這個節日，確保自己的政治宣傳落入金的遺產邊界。專欄時評引用金的演講攻擊一切他們意圖攻擊的，民主黨人士在確保自己的不同平台都是金的天然繼承者。這個節日不再關於紀念 MLK 和那段民權運動往事，他已經被看做一堆公理的集合，本身面目模糊，在需要時被拿來剝除語境地使用。

人們不應該忘了馬丁·路德·金是個怎樣的人，不應忘記他所信仰和堅持的目標，他並不是只口吐格言的斯芬克斯。金在很年輕時開始了自己的運動家生涯，在此過程中學習、轉變、成長，最終發展成一名領袖。他的非暴力策略和思想一開始來源於抗議戰術的設計，後來變成了他所能共情的世界觀，這讓他為印度的貧窮、芝加哥的住房歧視和反越戰奔走疾呼。他後期的思想也在挑戰前期的自己——他在 1967 年承認，「基本上沒有任何一種方法，就算完全非暴力也做不到，能讓黑人們在爭取到權利的同時又不惹惱白人」。

正是這種思維轉變的複雜讓每年的慶典變得很荒謬。幾乎所有的慶祝儀式都在圍繞 1963 年《我有一個夢想》展開，那大概是他在白人旁觀者眼中受歡迎的巔峰，但很少有人越過那段演講往前看，更少人去審視他的最後幾年。他們無視了其遭刺殺時的政局，無視他做出的「白人反彈」（white backlash）警告和更多建設性的政見。實際上，金在具備了某種象徵意義後，他的遺產就遭到了「洗白」（whitewashed），他的思想被重新打包，那些尖銳的社會和經濟批評被磨平了稜角。

金支持統一的醫保方案、支持「全球公民」、呼籲美國多少擔負起全球的反貧困項目。在 1964 年的東柏林，他明確表態，牆的兩邊都是上帝的子民，沒有任何人工障礙可以消除這個事實——這麼看來，彭斯、特朗普、白宮其實通通站在金的對立面，隸屬那股當初反對金的保守勢力。

這就是一位民權運動家被封聖后的結果。當里根宣布了這個節日時，它意味著美國接受金進入華盛頓、林肯等人所在的「萬神殿」，付出的代價就是這份遺產遭到差不多的標準化處理，一些不合適的細節被埋沒，「通用」的東西留下。在這樣的歷史失憶症下，政府只消每年花幾分鐘走流程紀念一下他就好了。

題圖來自 NBC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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