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彩雲之南(外一篇)
文/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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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彩雲之南是有很好印象的。二十年前我所在的單位工會組織職工赴雲南旅遊。當時是6月底,天氣已經很熱,但到了卻給了我們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個氣候實在是讓人喜歡得不得了。眼見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太陽明晃晃地照著,一旦站到樹下,一陣涼意頓時瀰漫開來,不但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很舒適。可當我們返程在成都雙流機場出了艙門,就猶如縱身跳進了正在加熱的蒸籠。兩相比較,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多年以後,一提起雲南就總覺得那是個宜居的好地方。
春節前,女兒提出去雲南旅遊,我們完全贊同,雖然我們三人都曾先後去過。於是春節假期我們一家三口再次開始了雲南之旅。
這次的線路不同於往日。上次我和女兒是走昆明、大理、麗江這條線。這次我們主要集中在西雙版納。對於西雙版納相信很多人都很熟悉。十幾年前根據著名作家同時也是知青出生的葉辛先生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連續劇《孽債》相信讓不少人灑下了熱淚,楊麗萍的孔雀舞也讓不少人記住了這個神奇的地方。記得我年少時看過一部叫《勐龍沙》的電影故事也發生在這裡。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有佔全國1/4的動物和1/6的植物,是名副其實的「動物王國」和「植物王國」,是中國熱點旅遊目的地之一。這裡以美麗的熱帶雨林自然景觀和少數民族風情聞名於世,是鑲嵌在祖國南疆的一顆璀璨明珠。
西雙版納是個以傣族為主兼及哈尼、拉祜、布朗、基諾等13個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西雙版納,古語叫「勐巴拉那西」,意為「理想而神奇的樂土」;現在的名字,同樣也是句傣語,「西雙」在傣語中是十二的意思,而「版納」則是一千畝之意。過去傣族地區每一個版納就是一個賦役徵收單位,西雙版納合起來就是十二個賦役徵收單位,這十二個分別是版納景洪、版納勐養、版納勐旺、版納勐海、版納勐阿、版納勐遮、版納西定、版納勐臘、版納勐捧、版納易武。
幾天的遊歷讓人開了眼界,用同行遊客朋友的話來說,那就是徹底顛覆了我們的「三觀」,比如我們許多地方,尤其是偏遠的農村,男性占絕對優勢,也就是重男輕女比較厲害。一個家庭如果生了男丁,家長覺得很有面子,說起來臉上也有光。
但是在傣族同胞家裡,則截然相反:家裡如果生了女兒(傣語叫貓多哩),父母要給產婦煮好吃的,村寨里除了分土地之外,還要額外給獎勵,甚至還要放電影以示慶賀。女兒長大之後是要留在家裡支撐門戶的。拋頭露面、下地干農活(主要是割橡膠和種水稻)、擺攤做生意也都是女人的事。如果她的丈夫下地幹活那是很沒有面子的事,用她們的話來說就是「連男人都養不起」而被人瞧不起。男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家操持家務帶小孩。在我們參訪的曼賀納村寨,就親眼看見過一位青年男子在自家閣樓上帶小孩。
而生了男丁(傣語叫梢多哩),用她們的話來說就是「賠錢貨」,家裡沒有任何表示,村寨里同樣也沒有。男孩長大七、八歲要送到寺廟裡當和尚,在佛寺里生活要自理,要勞動,要學習佛經經書、打磨玉器、以及做人的禮儀,兩三年後還俗。沒有當過「和尚」的男人,在當地會被視為生人或野人,被人看不起。長大之後要嫁出去。男子嫁出去之後就猶如潑出去的水,跟原來的家庭就沒有了任何關係。曼賀納村寨的導遊就說她有兩個哥哥分別嫁到了緬甸和泰國。
在旅遊大巴里導遊還告訴我們,在傣族居住的地方,你是看不到墳墓的。還問我們為什麼?的確一路上我們沒有看見過墳墓。後來導遊告訴我們說傣族人最重要的活動都是在寺廟裡進行的,他們一生財富的最大去處也是寺廟,平時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花就花,絕不吝嗇,人老了,一切由寺廟收拾,包括生前的財產,遺體火化後家人帶回家放入外人不得進入的密室。老人去世後財產不會留給子女,子女也不會要。所以他們的財產金錢觀很淡薄,為了自己花起來也不絕心疼手軟,常年戴的銀鐲一生就要好幾個,年幼時是父母給的,長大以後自己要打造,老了之後女兒要孝敬,而這些銀鐲銀器是很花錢的。除了銀鐲銀器之外還有一生的穿戴也不簡單。總之她們有一個錢就要用出去,但又絕不是胡亂花。
哈尼族的姓氏有點類似於成語接龍,以父親姓名中的最後一個字作為他子女的姓,然後以此類推。還有他們對大樹,尤其是古樹特別崇拜,披紅不說,樹的果實中間的核要用來做成裝飾品掛在身上,不知道的人說他們在念佛,他們說不是,而是對生養他們的一草一木充滿了敬畏和敬意。
《楊麗坤的幸與不幸》
坐在昆明開往景洪的旅遊大巴上,導遊阿斌聲情並茂地講述著「阿詩瑪」跌宕起伏既喜且悲的傳奇人生,我深深地被吸引了,繼而陷入了沉思。車上不時發出此起彼伏的鼾聲,阿斌說「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坐了這麼長時間的車。」也許是他真的講累了,也許是他還在為「阿詩瑪」一生的命運而扼腕嘆息,便順勢靠在靠背上打起盹來。一車人似乎都睡著了,這時只聽見汽車開過發出「嗤嗤」如老牛喘氣的聲音以及車上人發出的鼾聲,我可睡不著,一閉眼就又想起這位美麗多情多才多藝的女神來。
一提起風雲一時的電影《阿詩瑪》,便會不由自主哼起《馬鈴兒響來玉鳥兒唱》「馬鈴兒響來玉鳥兒唱/我陪阿詩瑪回家鄉/遠遠離開熱布巴拉家/從此媽媽不憂傷/不憂傷/愛羅愛羅/不憂傷……」但這部電影我還沒有認真看過。從西雙版納回來之後,很長時間都還沉浸在楊麗坤那命運多舛但最終結局還算不錯的傳奇人生。想起電影還沒有認真看過,於是便在網路上下載來看,繼而又搜集了楊麗坤的一些資料,一個大致的輪廓浮出了水面。
「阿詩瑪」——楊麗坤的一生大致以1964年為界分為兩個階段。一是1964年之前,出生於雲南普洱磨黑鎮一個彝族家庭,父母生養了他們兄弟姊妹十二個,楊麗坤排行老九,平常大家都喊她「小九」或「九妹」,五歲喪母,被大姐帶到昆明由二姐和二姐夫撫養,酷愛讀書,幾乎所有的零用錢她都用來買了書。1954年十二歲的楊麗坤和二姐去看演出,被胡宗林團長發現進入雲南省歌舞團當學員。兩年後開始在舞台上嶄露頭角,繼而擔任大型舞蹈的領舞。
1959年長春電影製片廠為湊拍《五朵金花》到雲南省歌舞團挑選演員。所有在場的姑娘試過了都不如意。正當他們往外走的時候,有人和正在排練廳窗台上擦玻璃的姑娘打了聲招呼,姑娘應聲回頭,一張純真、質樸的笑臉映入了王家乙導演的眼中,「就是她!就是她!」正是這偶然的一回頭,改變了楊麗坤一生的命運,從此被推上幸運的雲端。這一年楊麗坤16歲。由長春電影製片廠攝製、王家乙導演、楊麗坤、莫梓江主演、雷振邦作曲的電影《五朵金花》一炮走紅,先後在46個國家公映,創下了當時中國電影在國外發行的最高紀錄。
1960年在埃及首都開羅舉行的亞非電影節上,《五朵金花》獲得巨大殊榮:王家乙獲最佳導演銀鷹獎,楊麗坤獲最佳女主角銀鷹獎,埃及時任總統納塞爾點名邀請楊麗坤並親自為其頒獎。
隨後1964年楊麗坤主演了由上海電影製片廠攝製、劉瓊導演的電影《阿詩瑪》,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彩色寬銀幕立體聲音樂歌舞片。攝製完畢正要向全國發行拷貝時,突然禍從天降,被緊急叫停,楊麗坤被送到宜良進行勞動改造。因不服「改 造」被定為「反 革 命 分 子」押解回昆明。長期被雲南省歌舞團關在舞台底下,終日難得見到一絲光明,加上晝夜不停的審訊,楊麗坤徹底崩潰了。
1970年,與楊家交好的陳則濤將楊麗坤介紹給同在廣東凡口鋁鋅礦場勞動改造的上海知青唐鳳樓,唐也覺得這是天方夜譚。當唐鳳樓第一次見到楊麗坤時,往昔人們描繪的美好詞語一個都用不上,他看到的是臉色灰黃,目光獃滯,與銀幕中的形象判若兩人。但很快還是被她的誠摯與善良所感動,經過一年多的書信往來,兩個相識於患難之中的苦命人走到了一起。
十年浩劫結束之後,楊麗坤已經被徹底地遺忘了。1978年,剛從牛棚中解放出來的文藝理論家陳荒煤到昆明參加一個現代文學史和外國文學教材的協作會議。當他到石林遊玩的時候,再一次看見了阿詩瑪的石塑,想起十四年前《阿詩瑪》那場冤案,回到賓館當即寫下了《阿詩瑪,你在哪裡?》刊發在《人民日報》上,引起了全國輿論的廣泛關注。是年秋,雲南省歌舞團帶著文化部長黃鎮關於落實政策的批文和雲南省委書記安平生的親筆信前往上海,在一所精神病院里找到了楊麗坤,昔日苗條神態嫻靜,可愛的姑娘現在已經是體型變胖,表情獃滯無神,說話手腳不停地顫抖。「噩夢醒來是早晨」先是不敢相信,最後總算聽明白了。
在她的後半生,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兩個孩子不斷成長,看著丈夫工作。1997年,楊麗坤腦溢血出院後,唐風樓為了更好地照顧她,將辦公用具搬回家中在她病榻前工作。病情好轉時她坐在一旁深情地注視丈夫,有時也會深情地說「風樓,要是我沒病,我應該好好地照顧你的!」
2000年7月21日早晨,她在盥洗間門口微笑地看著丈夫刷牙洗臉,還伸出手輕輕地划過這個伴隨她走過風風雨雨30餘載男人的臉。當天晚上,保姆給她喝湯藥時發現她的神情異樣,臉龐漲得通紅,未等到救護人員趕到,「阿詩瑪」就走了,時年58歲。
終其一生,楊麗坤先是被捧到天上,小小年紀就紅遍大半個中國,甚至走出國門,成為人們心中的大明星、女神。但好景不長,突然之間又急轉直下跌入人生的低谷,受盡各種折磨和摧殘,這大悲大喜的人生猶如坐過山車。如果沒有陳則濤尤其是唐風樓的出現,也許我們就再也看不到美麗善良勇敢果斷敢作敢為的「阿詩瑪」的。正因為有了這兩個重要人物的出現,使得兩個原本沒有任何交集且隔著千山萬水但命運又及其相似的人走到了一起,從此一根藤上結的兩個苦瓜相互相持相挽走過艱難困苦的歲月,相濡以沫走過風風雨雨三十多年,直至楊麗坤2000年突發心臟病溘然離世,結束她那大悲大喜跌宕起伏命運多舛的一生。
阿詩瑪的扮演者楊麗坤固然是不幸的,假設沒有這場浩劫,楊麗坤多演幾部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電影的夢想是一定能夠實現的,也是絕對可能的。但現實的情況容不得選擇和假設,所以我們只能扼腕嘆息,感嘆這世事難料的人生。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永遠地過去了,一切有良知的正常人是不願意回到那樣的年代,也不希望那樣的悲劇再重演,這是血的歷史告訴我們的,也是值得我們永遠銘記的。
但楊麗坤同時也是極其幸運的,幸運之一就是遇到了一位不離不棄相濡以沫欣賞她堅持她的好丈夫。遇見她時,不是在她年輕漂亮貌美如花大紅大紫的幸福雲端,不是在她春風得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美好時刻,而是恰恰相反,患難見真情,在艱難困苦中成長起來的愛情才更加彌足珍貴。
唐風樓初見楊麗坤時,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眼前這個渾身浮腫,目光獃滯,神色異常的人會是電影《五朵金花》那個熱情漂亮勇敢果斷的婦女隊長?別人娶老婆,首要的便是門當戶對家庭條件如何,個人條件咋樣?最起碼的也應該是身體健康。可是唐風樓不,他娶回去的妻子既不漂亮,而且還病魔纏身,不是妻子照顧,還是他照顧妻子。逞一時之豪氣,頭腦發熱也是有可能做到的。但是日久見人心,他唐風樓可不是逞一時之能耐,而是幾十年如一日,義無反顧無怨無悔照顧妻子,直至楊麗坤生命最後的一刻。我以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所以我要說「阿詩瑪」楊麗坤既是不幸的,但同時也是幸運的。如果將他們二人的愛情故事改編拍攝成電影或者電視,我相信一點也不會遜色於《五朵金花》和《阿詩瑪》。雖然只拍過《五朵金花》和《阿詩瑪》兩部電影,卻都成為經典之作的楊麗坤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但留給了我們深深的思考。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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