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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聘期制改革 轉編評審淘汰率超九成

我們欠教育一筆帳

今天,我們在《南方周末》上推出月均一期的「教育」版,和您共同關注這個牽動中國千家萬戶的話題。

過去的2018年,上海,有人用十五頁篇幅完成了自己的簡歷:評語(比如「敢拼」)、旅行去過的地方(東京和巴厘島),以及這年已經讀過的書(408本)。

申請人並不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求職者,而是一名五歲男孩,這是他想成為上海一所私立學校一年級新生的入學申請。

東京和巴厘島,不過是中國一線城市普通中產的旅行標配,如果繼續在階層往上延展,審視中國教育的故事,一定有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故事。

「應試教育體系培養出來的孩子是否就沒有靈魂?」這個五歲男孩,和四處開花的學而思、新東方等培訓機構一起,寫就關於中國教育的大大的問號。

每個去學而思的家長可能都會注意到一堵牆,牆上是很多「名師」照片,他們來自985或雙一流高校,是高考的勝利者,年輕、充滿朝氣。用自己的高考技能謀生無可厚非,但是,這種生命的閉環令人感到絕望:高考勝出者用自己的技能再加上提前教育,塑造出更多考試奇才,最終塑造出市值91億美元的新東方和154億美元的好未來。即便中國經濟處於下行壓力之中,但教育培訓機構的行業繁榮,卻似乎難以逆轉。

這是市場經濟行為,商業成功者不應被指責。但我們必須接受的是,教育產業最好的時代,可能與教育並無多大關係。

事實上,數據反映,這也的確是中國教育發展最好的時代。據教育部統計,2017年全國教育經費總投入突破4萬億元,全國有22個省份的高中階段教育毛入學率達到90%以上,2018屆大學畢業生人數也再創新高,達到820萬人。

然而仍然值得追問,究竟什麼是教育?究竟什麼是好的教育?

educate或education來源於拉丁語ēducātiō,意思是「引出」,即通過教育,讓你變成一個真正的你。

教育關乎人性,教育本身就是人文主義之事。美國的杜威說:「教育即生活。」

100年前,這位教育學家、哲學家來華講學,其教育理念讓當時的中國深受震撼,影響延綿至今。

我們都清楚,以應試為導向的培訓機構不必關注人的全面成長,而學校里呢?即便把成都七中的課堂通過技術引入雲南偏遠地區,讓那裡30年後終於有了清北學生,離真正的教育似乎也仍有不小距離。

因為同樣的,除了成績,太少人關注這些孩子的心靈、情感、困惑、與父母乃至與社會相處。

有人說,目前發展教育,聚焦在兩個層面:需要更平等地分配教育資源,也需要改變僅用考試成績評估學生的做法。

更嚴重的問題可能在於,我們對於人的成長關注太少。以至於在今天,許多孩子已經忘記常識甚至開始仇視常識。太多人關心孩子是否成功,太少人關心他們是否已經成長。

當真正關注成長的教育變成奢侈品,我們知道,我們都欠中國教育一筆賬。因為我們不夠努力,太多孩子沒能接受足夠好的教育:立足人性,追求公平正義,擁有想像力和道德感,追求審美和成長。

遵循教育常識、解析教育痛點、傳播教育新知。作為一家有社會責任感的媒體,在這裡,我們將剖析一系列關於教育和成長的案例,追問基礎的教育制度規劃實施和運行,探討教育市場化帶來的機會和問題,講述教育者與被教育者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我們將從這個角度,講述一個國家的成長。

(南方周末編輯部)

高校教師聘用制改革,是2000年以來高校人事制度改革的主要目標。(視覺中國/圖)

(本文首發於2019年1月24日《南方周末》)

高校教師聘用制,又稱聘期制、聘任制。2000年,中組部、人事部、教育部聯合發布《關於深化高等院校人事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將聘用制推向實踐,成為高校人事制度改革的主要目標。

2018年12月,一則關於「武漢大學首個聘期結束,淘汰率達97%」的消息傳出,武大人事部不得不公布具體數據作為回應。儘管與前述傳聞數字出入較大,但淘汰率仍超九成。南方周末記者採訪其中涉及的教師、評審、武大人事部和專家,試圖梳理其中的改革邏輯和爭議原因。

從高考考上武大至今,18個年頭過去了,本打算「一直在武大幹下去」的何宏偉,最近一直自嘲為「臨時工」。

武大是何宏偉的母校,他在這裡從本科念到博士,之後在美國完成博士後研究,回到母校任教。任教3年後,又不得不離開。

何宏偉是武大首批聘期制教師之一。2015年初,武漢大學啟動一系列人事改革,其中一項就是新進教師聘期制,對新招聘的教師採取合約聘用管理,要求在聘期內晉陞為副教授才能轉入固定事業編製,否則終止合約,不再續聘。

這項改革被稱為「非升即走」,打破了高校教職的「鐵飯碗」。類似改革舉措自上世紀在清華大學發端,逐步被多家高校效仿。而這一制度也在實施過程中,經歷了不斷的爭議和自我修正。

2018年9月,武大有69位聘期制教師首個聘期結束,校方統一組織了轉編評審,42人僅有4人過關。

未能通過評審的教師面臨尷尬,他們指責校方未信守契約,「如果一開始就告知有這麼高的淘汰率,也不敢來」。

高淘汰率背後,是校方希望短期內提高人才水平和科研成果的訴求。

主導這項改革的武漢大學人事部則表示,此舉是為「著力建設一支高水平師資隊伍」。人事部副部長邊金鸞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時稱,「現在國家對高校的要求和定位越來越高了,作為雙一流建設高校,我們的目標要和我們的定位相匹配」。

轉編評審淘汰率超九成

對彼時剛回國的何宏偉來說,「非升即走」並不陌生,美國高校早已普遍採用這一制度,當時的他認為自己「沒問題」。

武大此項制度設計起於2015年,當年3月,武大宣布實行聘期制教師制度,按照「3年+3年」兩個聘期的合約聘用新進教師。

文件規定,聘期制教師的首個聘期納入博士後管理,與學校簽訂聘用協議,薪酬待遇標準由學校制定,經費由學校承擔;首個聘期未能轉入事業編製的,可繼續做第二站博士後,也可以自聘教師方式,簽訂非事業編製聘用合同,合同期限為3年,薪酬待遇標準由學院制定,學校給予一定補貼。

在這份文件中,武大這樣表明改革初衷:「通過聘期制建設,擴大教師選聘範圍,吸引並培養優秀人才,優化學校師資結構;推動新選聘教師儘快脫穎而出,提高優秀成果產出率;建立一套『能進能出』的教師聘用、晉陞、流轉機制。」

武大並非聘期制的先行者。「改革往往是被同批次高校發展趨勢帶動的。」武大一位負責宣傳工作的中層幹部表示。

對於改革背景,武大人事部副部長邊金鸞解釋為「順應歷史潮流」,她反覆強調了武漢大學面臨的競爭壓力,「很多高校已經走在前面,我們現在是追趕」。

邊金鸞稱,上述文件出台後,除了少部分有「人才帽子」的青年學者在被引進時可以直接獲得固定編製外,所有新進校教師全部採用聘期制,接受「非升即走」的考驗。

3年過後,首個聘期大限已到。邊金鸞介紹,在人事部組織下,首次轉固定教職評審工作於2018年7月啟動,並在9月進行了集中投票評審。

評審結束後,淘汰率的數字卻將武大聘期制引入公共視野。2018年12月,在網路論壇上,多名自稱武大聘期制教師的用戶將此事公開,稱轉編淘汰率高達97%。

這迫使武漢大學公布具體數據,邊金鸞說,「負面消息影響太大,不得不回應」。武大人事部提供的數據顯示,自2015年啟動選聘工作至今,共選留聘期制教師112人。按照「3+3」聘期管理,至2018年底,有69人結束首個聘期。

在2018年9月組織的首批轉編評審中,有42位聘期制教師和其他6位博士後申報轉編,最終共有6人被聘任為固定教職副教授。

評審結束後的2018年9月30日,武大人事部曾公示這6名轉編人選,南方周末記者查閱發現,其中有4人為來自各學院的聘期制教師,其他2人為來自測繪遙感信息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博士後。

也就是說,如果僅考慮聘期制教師,用申報的42人和成功轉編的4人進行數據比較,淘汰率超過九成。

何宏偉稱網路流傳的「97%淘汰率」說法最初源於他,評審結束後,他在微信群中算出了這一比例。校方公布具體數字後,他承認此前演算法有誤。

職稱評審權不再下放院系

「聘期內達到設崗單位副教授學術水平,可申請納入事業編製。」多位聘期制教師向南方周末記者提供了聘用合同,合同約定中這樣表述轉編條件。

孟傑是2015年加入武大某工科學院的聘期制教師,他指出,在招聘簽約時,主要對接的是學院而非人事部,學院領導對合同內容給出了自己的解釋,「院長當時還向我出具了學院參評副教授的標準」,意指達到副教授的標準就能轉編。

簽約時,孟傑還觀察了學院在崗副教授的學術成果,評估「達到那個水平並不難」。

等到評審結束,這些聘期制教師重新翻出合同,發現條款表意模糊,並未對轉編設置具體標準。孟傑認為,達到副教授水平有應然和實然之分,學校和學院對晉陞副教授均設置了最低標準,要求在核心期刊上發表一定數量的學術論文。「我們大多數人都達到了那個標準」,但達到標準並不意味著必然能晉陞副教授。

此次轉編評審的高淘汰率,和武大2017年調整職稱評審方式密切相關。

劉豐是武大某文科院系的領導,他參加了2018年9月聘期制教師轉編評審的投票。他所在的人文學科組,共有10人申報轉編,劉豐稱,這10人都達到了晉陞副教授的基本要求。

在劉豐的回憶里,參加投票的專家評委都是臨時接到通知,通知時也未被告知具體事由。在評審現場,人事部向專家介紹評審規則,不許院系領導幫教師作介紹,投票只能投一輪。在人文學科組,人事部給了4個轉編指標,每位專家可以投4票。

不過,除了名額競爭外,評審還要求,參選人得票數須達到評委人數三分之二以上,才能通過考核。正因為有票數要求,人文學科組最終僅有一人通過評審獲得編製。劉豐惋惜,還有一人距三分之二僅差一票。

在此之前,武漢大學將教授、副教授的評審權長期下放到院系。由學校給各院系安排名額指標,院系內部就能完成評審。

2017年底,原有的職稱評審方式進行了調整,不再由院系負責,改由各學院推出人選,綜合到學部進行競爭。武大按學科劃分了6個學部,分別是人文科學學部、社會科學學部、理學部、工學部、信息學部和醫學部。

劉豐打了個比方,假設文學院和哲學學院分別有一個和兩個升副教授的編製,之前是學院各自評審選出人選。職稱評審方式改革後,按給予的編製比例,文學院可推選兩個人,哲學學院可推選四個人,六人一起到學部競爭這三個名額。「這樣的話,文學院可能一個人都評不上。」

職稱評審權從學院提高到學部後,票數要求也對應了更嚴格的規定。邊金鸞向南方周末記者展示了一份武大2012年印發的人事文件,該文件要求在院系的職稱評審需要超過二分之一的得票,在學校層面的評審則要達到三分之二。

2018年4月,武漢大學進行了一次晉陞教授、副教授的職稱評審,首次採用了這一機制。由於票數要求,通過的人比往年少。

評審成簡單的論文數量比較?

職稱評審方式的調整在武大校內引發不小爭議。

孟傑解釋,不同學院的老師一起競爭,有些評委並不清楚其他專業學術成果的價值,容易變成簡單的論文數量比較,而一些校內強勢學科,發表科研成果的難度相對較低,容易擠掉其他學院的候選人。孟傑還發現了個別極端情況,有的學院領導會運用「田忌賽馬」式的投票技巧。

劉豐則對這項調整整體持肯定的觀點,「評審權在學院的話,容易搞關係『近親繁殖』,本校培養出來的人佔比很大」。

「之前評審副教授和教授時,只要學院分到編製,參選人達到基本參評條件就可以上,」劉豐介紹,「如果參選人多了的話,也不是說誰的科研能力最強就選誰,還要看資歷,會有論資排輩的情況。」評審權收到學部後,學院擔心名額被其他學院搶走,則會推選實力最強的人。

邊金鸞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這一變化並非武大自主進行的改革,而是根據2017年教育部、人社部聯合下發的《高校教師職稱評審監管暫行辦法》,要求「高校副教授、教授評審權不應下放至院(系)一級」,從而進行了相應調整。源於此,有教師會認為學校政策隨意更改。

實際上,南方周末記者發現,邊金鸞提到的這份文件,反而是將職稱評審權下放到高校而進行簡政放權的一份文件,在評審權下放到學校的同時,要求不能下放到院系。在之前,除了部分重點高校外,多數高校沒有職稱評審的自主權,職稱晉陞需要政府行政部門進行評審。

廈門大學高等教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別敦榮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目前國內的重點高校中,大部分仍將職稱評審權放在院系,只是最終要上報到學校審批通過。

對此,邊金鸞回應稱,這取決於學術共同體是否自律。

實際上,首批聘期制教師中有部分提前轉編的。南方周末記者獲得的一份武大人事部官網截圖顯示,2017年12月,人事部曾公示4位聘期制教師轉編,分別是水利水電學院的曾文治、遙感信息工程學院的蔣永華、電子信息學院的姜春華和石潤。目前,這份公示在武大人事部官網上已查找不到。

當時這4位教師的首個聘期還未到期,武大人事部稱,4人是經二級單位考核申報、學校人力資源委員會專家組評審從而確定轉編的。公示信息顯示,4人均在武大從本科讀到博士。

「我們只要最優秀的人」

「如果學校給的指標能全部選上,淘汰率算是正常的。」劉豐認為,評審只是存在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因為是第一次轉編評審投票,評委們操作上不太熟練。

邊金鸞卻表示,此次轉編考核的通過率和預想中差不多。「我們肯定要多放點指標,才能選出合適的人,但多放指標的情況下,專家的共識度也沒那麼高。」

邊金鸞否認了外界提出武漢大學存在編製緊張的懷疑,稱放出的編製數可由人事部自己掌握,「部屬高校的編製教育部不太管,幾乎所有部屬高校都是超編運行,經費按學生數量撥款」。

在考核前,孟傑放下手中的科研項目,開始準備材料,當時院領導對他說,「以你的水平升副教授沒問題」。孟傑的工作業績表顯示,他已發表了學科內SCI論文12篇,其中有9篇發表在學科內頂級SCI學術期刊上。(註:SCI指《科學引文索引》,是自然科學領域基礎理論學科方面的重要期刊文摘索引資料庫)

未通過轉編考核,孟傑開始猶豫去留,而學院領導勸他留下。在辦公室,院領導當著孟傑的面撥通了人事部領導的電話,但對方態度強硬,孟傑轉述人事部領導的話稱,「我們不保證優秀的人可以留下,我們只要最優秀的人」。

根據武大人事部的公示信息,此次評審後轉編的4位聘期制教師分別是哲學學院的廖璨璨、動力與機械學院的陳重學、遙感信息工程學院的李彥勝和電氣工程學院的肖淞。理學部無一人通過。

唯一來自文科院系的廖璨璨主要研究宋元明清哲學和易學,她發表了6篇CSSCI論文。陳重學發表SCI論文超過50篇,其中作為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發表的有27篇,此外他還指導本科生髮表了兩篇第一作者SCI論文。肖淞已發表SCI論文32篇,李彥勝的論文發表數量較少,但也發了20篇SCI論文。

參與了評審投票的劉豐認為,申報轉編的教師中「有強的,也有不太行的」。即使是轉編了的廖璨璨,在權威期刊上發文的數量也較少。

邊金鸞認為,新選聘教師的考察期是6年,首個聘期能成功轉編的屬於特別優秀,其他人還有3年考察期。邊金鸞從各學院匯總上來的數據顯示,有19人第二個聘期轉為特聘副研究員聘用,其他人可繼續按聘期制講師續聘。

武大計劃自2019年起,每年組織2次轉固定教職評審,不過,每位聘期制教師在第二個3年聘期內僅有一次申報機會。如果落選,就不再續聘。

然而,在首次評審超過九成的淘汰率下,已有不少人選擇離開。《中國青年報》報道,有一位聘期制教師最後選擇進入一所「211」高校,直接成了正教授。南方周末記者接觸到的未續聘教師有5人,他們中多數到了普通一本高校或省屬二本院校。

「三年變化太快」

對選擇離開的聘期制教師來說,他們主要擔心三年後形勢將更加嚴峻。

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時,邊金鸞沒有否認,這批聘期制教師的科研水平,如果放在合同簽約時的三年前,大部分人都能轉為副教授。邊金鸞稱,就目前態勢而言,博士畢業3年升副教授越來越難成為普遍情況。

邊金鸞感慨道,「三年前能拿『傑青』的人,放到現在能不能上?或者五年前能上院士的,現在能不能當院士?三年變化太快,其實和做報紙、做新聞是一樣的,這三年是不是也變化特別大?」

「既然國家把我們定位成『雙一流』,我們就要向世界一流大學看齊,這樣才能進入那個行列,如果老跟過去比,怎麼能行?」邊金鸞有些激動。

牛偉2014年進入武大,他自稱趕上了容易拿編製的末班車,入校後,他先做了兩年的師資博士後,於2016年轉為固定編製的講師,「雖然對轉講師設定了一些考核要求,但一般人都能達到」。施行聘期制前,武大長期以這種方式招聘教職。

而聘期制剛施行三年,聘期制教師隊伍在武大也變得越來越少。根據武大人事部公布的數據,2015年至今,共招聘了112位聘期制教師,其中69人是2015年加入武大的。也就是說,從2016年至今的三年內,武大招收的聘期制教師還沒2015年一年的數量多。邊金鸞解釋,目前起步更高了,招聘的新進教師主要是以特聘副研究員為主(副研究員和副教授職稱相當)。

邊金鸞解釋,「國家提出高校要內涵式發展,提高教師質量是內涵式發展的一環,而其他方面比如管理和運轉需要長期磨合」。

「有些老師需要調整心理預期,武大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邊金鸞說道,「現在我們『青千』的量越來越大,人才梯次越來越往高處走。」

贊同嚴格考核新進教師的劉豐認為,改革的觸及面不應該只停留在年輕教師上,對在編的教職工也應該提出更嚴格的要求,劉豐自己觀察發現,「近三分之一教授五年來沒發過一篇論文。」

賀源曾在武大理學部一學院擔任聘期制教師,他的首個聘期在2018年7月就到期了,他自稱,合約到期後學校直接停發了工資。轉編評審結束後,賀源沒有選擇續聘,他認為「現在的標準定下來了,未來改的可能性不大,淘汰率依然會很高」。

賀源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身邊有的同事即便先續聘了,但也處於觀望狀態,已經寫好的科研成果也暫時不發表,等到了新單位再發,「拿在手上更好找工作」。

至於何宏偉,他從2018年9月就開始找工作,目前已有兩所湖北省屬一本院校公示了要引進他,此外他還面試了一所外省高校。這次找工作,和院校知名度、薪水待遇相比,何宏偉更在乎職業安全感。有一家高校承諾滿足考核條件就給他編製,但合同條款中又寫「滿足考核條件後由甲乙雙方協商」,何宏偉斷然拒絕。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何宏偉、劉豐、孟傑、牛偉、賀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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