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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吐槽公司獲獎12萬,俞敏洪連發5封信,直斥高管需洗心革面

俞敏洪真的會大刀闊斧改革嗎?有人認為,最終不過是一場換人而已。多年以來,他一直通過提出問題和改革的名字來調換班子。57歲的俞敏洪年富力強,精明能幹,如果真要改革,刀子可能要從自己身上動起。

文|AI財經社 葉航 楊雅芳 王蒙

編輯|嚴冬雪

「什麼獨立人格,什麼誠信負責,只會為老闆的朋友圈高歌」「幹得累死累活,有成果那又如何,到頭來干不過寫PPT的」……1月25日,一段新東方年會的歌舞視頻《釋放自我》在網路刷屏。歌曲改編自抖音神曲《沙漠駱駝》,由六位員工表演,全程吐槽公司,直指中高層管理者尸位素餐等問題。

歌詞之犀利不但引起現場員工歡呼,還引發眾多網友共鳴。很多人表示,這些現象在自家公司也存在,只是沒人敢說得這麼直白,還是在年會上當著老闆的面。事實上,在新東方年會流出的視頻中,節目開始前,主持人串場詞都在調侃,說表演結束可以直接去人事處辦理離職。

然而,25日上午9點半,刷屏後不久,俞敏洪就在微博分享了這個視頻,還對《新京報》表示,視頻能夠傳播,就說明了他的態度。幾小時後,俞敏洪再次轉發視頻,配文表示要對敢於揭露新東方問題的、創作這個節目的創作演職人員獎勵10萬元。這條微博很快被刪除,一小時後重新發布,獎勵金額也提升到12萬元,用以「鼓勵企業中敢於直言的精神和文化。」

這樣的表態引來一片好評:「領導開明」「企業文化真棒」「現在叫你一聲老闆還來得及嗎」……一位微博認證為「大連新東方培訓學校校長」的用戶留言評論,讓大家不要大驚小怪,「真實的新東方diss起上司來,比這個更狠。」

作為公眾話題人物之一,俞敏洪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露臉了。如果不是這個視頻,大眾對他的輿論印象還停留在兩個月前的不當言論上,一句「中國女性的墮落導致了整個國家的墮落」,讓他被頂上風口浪尖,釘在了「直男癌」的柱上。那次事件後,俞敏洪的更博頻率大為降低,直到此次刷屏視頻的出現。

不為大眾知曉的是,早在新東方年會之前,2019年剛開始大半個月,俞敏洪就給全體高管連發五封郵件,每封都提到了管理層問題,措辭一封比一封嚴厲。信中提到,公司將開展內部整頓,讓平庸的、搗亂的、只會奉承拍馬、不會幹活的人先離開一批。

很難說,是俞敏洪作為一個公眾人物需要這個視頻洗刷印象,還是新東方需要這波輿論來做內部清洗。


自嘲變成馬屁味兒

刷屏視頻《釋放自我》的另一個名字叫做《東方有戲精2.0》。新東方一位員工告訴AI財經社,內部吐槽是新東方的傳統,該節目的創作團隊是新東方北京學校網路運營部。自2016年開始,該部門每年都在年會上創作一首吐槽歌曲。去年是《東方有戲精1.0》,更早之前是《職場減壓操》系列的兩首作品。

與前三年的吐槽歌曲相比,今年的歌詞更加犀利。此前幾首大多是諷刺職場中的普遍現象,比如互相推諉、在朋友圈拍馬屁、工作群中大量使用語音等問題。但在今年的《釋放自我》中,大部分歌詞都是針對新東方公司本身,比如一個家長報名多個科目,就有多個助教跟著反覆收集信息,讓家長不勝其煩;項目試點都挑旅遊城市,好拿著公款度假;做了一堆小程序和App混資歷,卻不管用戶體驗,只藉此作為個人跳槽資歷。

除了歌詞更火辣,引發傳播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在新東方歷史上,今年年會的規模是空前的。1月24日下午,在北京工人體育館,新東方在京機構的共計12000餘名員工參加了此次年會,在此之前,新東方年會由子公司各自舉辦,從未有過如此規模。

《釋放自我》表演者之一趙烜在接受微辣Video採訪時,也證實了吐槽歌曲是年會傳統,只不過今年年會活動更大,詞改得更狠。趙烜稱,表演剛開始時也有點擔憂,結果聽到台下傳來的歡呼聲,就徹底放開了。「俞老師在台下也笑得合不攏嘴,站起來鼓掌,看起來超開心。」趙烜說。

有人猜測這個節目由俞敏洪授意,否則不會過審。還有人猜測歌詞就是老俞本人寫的。對此,新東方內部人士表示,此次負責年會的領導另有其人,俞敏洪在此之前不知道有這個節目。

據新浪科技報道,進入2019年短短半個月,俞敏洪就給全體高管連寫五封郵件,直陳新東方內部存在嚴重的管理問題,是制約公司發展的痼疾。信中,俞敏洪用「脫胎換骨」「洗心革面」來形容變革需要下定的決心和付諸的心力。

接近俞敏洪的一位人士認為,「老俞假裝不知道,但很明顯這是經過官方授意的」。該人士透露,事發後俞敏洪心情很好,視頻在1月25日刷屏,適逢前一日新東方股價上漲,盤中漲幅一度超過3.6%,而好未來在收盤則跌去4.52%。「應該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他分析,前段日子俞敏洪連發五封高管信後,「有些領導情商很高,領受了上面的精神」,故排出了這樣的節目。

新東方的一位離職高管則對AI財經社表示,新東方一直有自嘲和批判精神,只是當年是自上而下的,現在的自嘲變味了,本身就是在迎合俞敏洪,「就還是拍馬屁」。

而北京新東方的一位在職副校長則直接發朋友圈說道:「更認為這是一款娛樂節目,大家在領導面前撒個嬌耍個賴樂呵樂呵。因為,在我們這樣一個大環境里,真正對問題的識別和解決,只能使用正常的管理流程和管理手段。」

一位新東方在職員工告訴AI財經社,2019年以來,除了五封高管信,公司內有員工議論說,俞敏洪已經親自帶著高管開了100個小時的會議,這樣的情形並不常見。該員工稱,目前,暫時還未感覺到變革的大刀下落,但一個明顯的變化是:往年一年一次的績效考核,自今年開始變成半年一次。

不論是俞敏洪的五封信或《釋放自我》的歌詞,當下,新東方的自我批判主要集中在官僚主義、內部人才選拔和考核不完善、組織架構混亂、非標準化等問題。剩下的問題只是,老俞的刀最終將砍向哪裡,誰會喊疼,舉刀之人會否振傷手腕?


告別新東方

劉陽在新東方待了10年,他曾是新東方的一位GRE講師,直到2016年年底才離開。看到《釋放自我》的視頻時,他深感每句歌詞都「似曾相識」。談及離職原因,他表示多少與新東方官僚的氛圍和不清晰的晉陞制度有關,「甚至我走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的職級是什麼」。

2007年,劉陽剛剛加入新東方時,李笑來、羅永浩這樣的網紅型人物還都在,何鋼、張亞哲、周雷等實幹型人才也「多到一臂長」,「那時候新東方只需要塔尖的人。」劉陽回憶,當時,能夠成為新東方的老師是值得驕傲的。

沒過幾年,劉陽就明顯感覺到,新東方的人才儲備度降低了很多,招聘要求也開始放低。當年,他從150進4的廝殺里入選,「後來基本20個人能要10個吧」。

劉陽能理解這樣的改變。早年間,新東方都是一兩百人的大班,老師必須要有能鎮住學生的學識和個人魅力,因此選拔標準高。後來,隨著業務方向的調整和拓展,新東方不僅開設小班,也有了其他崗位,人才需求梯度變大,加上離職率高,需要不斷補人。

在劉陽看來,新東方的師資在行業內並不是很好,一方面培養出來的人流失嚴重;另一方面,其他大的教育機構一般不願意用新人。

最讓劉陽苦不堪言的是,在任職主管的時候,他常常感到自己有大量時間耗在跟各個部門做對接上,「感覺不像做業務,像是個政府機關,非常衙門化。」新東方的職級包括校長、總監、主管、經理、項目負責人、專員……層層下來,每一層的主管人數眾多,分到每個主管手下其實沒幾個人。

有的部門會設置部門主管助理,類似於副主管,設立這一職位前,副主管的那些工作是大家分攤,設立之後,還是大家做,但副主管還拿著這個職級的工資。

劉陽回憶當時,自己常常把一整天的時間浪費在走流程,還不得不揣摩人跟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值得玩味的是,新東方傾向從教師隊伍中選拔教學主管,然而,從升任教學主管的那一秒,那個人的教學能力就不會再成長了,因為沒有時間進行業務研究和學習,時間都用在了瑣碎的管理上。

另一位曾經做過新東方考試主管的王安則對開會印象深刻。離職前,王安是某邊陲城市的考試主管,每個月要飛北京總部兩次,那時,全國所有分校該部門的考試主管都要來北京開會,「整個會議更像是老朋友的寒暄,很少是關於業務上必不可少的聯繫,我覺得其實視頻會議就可以了」。王安還發現,每次開會都會有大波生面孔,因為之前的人已經離開了。

離職的原因很複雜,但接受採訪的人均認為這與「新東方缺乏一套清晰的人才選拔和考核機制」有關。劉陽他們私下會開玩笑:這個人為什麼能當校長,因為老俞看上了;為什麼能當主管,因為被校長看上了。

事實上,新東方設有英才計劃作為選拔制度,有一些人才儲備,這些人是俞敏洪不認識的,「但我們發現最後指定的人都是俞敏洪認識的。」劉陽說。

內部也有傳言說老俞任人唯親。比如一位高管能力很差,連卻做過好幾個學校的校長,現在還成了高管,同事中有人非議,說這位高管連跟外國人用英語交流都成問題。「他這樣的做法,使得很多高管大面積離職,沒有信任感。以前的胡敏,陳向東、周思成,都是這樣走的。」劉陽感嘆道。

還有一個曾經的銷售冠軍被提拔成管理者,拿到月薪四五千,遠低於做銷售冠軍時的一兩萬,同時還要教下面的人怎麼銷售,「就很尷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劉陽說。

沒有明晰的晉陞渠道、過程嚴重不透明、激勵混亂等種種亂象,逼走了「劉陽們」。


通病還是個人痼疾

2018年,教育培訓領域經歷整改颶風,新東方營收增速驟降,出現自2011年以來首次季度虧損。今年1月22日,新東方公布2019財年第二季度財務業績,數據顯示,新東方當季凈收入逾5.97億美元,同比增長27.8%;凈虧損則為2600萬美元,這也是新東方自上市以來出現的最大季度虧損。

與新東方業績形成對比的是,在線教育公司好未來2019財年第三季度凈收入5.86億美元,同比增長35.3%;凈利潤為1.24億美元,同比增長204.5%。

作為管理者,俞敏洪早就知悉這一結果,這也成為高管郵件五連發的最直接動因之一。

2006年9月,新東方登陸紐交所,在此後的49個財務季度中,新東方只有三個季度的凈利潤為負。第一次出現在2007財年第四季度,凈虧160萬美元;第二次發生在2013財年第二季度,凈虧1580萬美元。俞敏洪將此季度虧損原因歸結為教學中心的增加,導致成本壓力巨大。當時,新東方CFO謝東螢用「大跌眼鏡」來形容擴張速度帶給他的衝擊。

快速擴張曾讓新東方長期佔據教育培訓第一把交椅,但擴張失速也在掣肘盈利的增長。

自2015年起,新東方開始增加課堂容量和課程,學習中心數量連續5個季度保持高增長。截至2018年11月30日,新東方有1125家學習中心,比上一年新增了185家。

營收增長的同時,新東方陷入了增收不增利的境地。2017-2018財年間,新東方營收增加了6.47億美元,凈利潤只增加了0.22億美元。

除了數據層面的歸因,俞敏洪認為新東方存在的最大問題是管理層「不思進取毫無危機感」。在第五封內部信中,他措詞嚴厲地表示:現在公司許多管理者不願承擔責任,整日協調推諉,又或是不思業務精進,只是機械性執行上級指示。怠政、懶政、亂政,導致管理者戰鬥力的整體下降,管理者戰鬥力的下降又限制了員工戰鬥力的發展。

與前面四封信苦口婆心的勸說不同,俞敏洪已經準備向「平庸的管理者」「開槍」,他甚至明確指出,凡是6級及以上的管理者都要整頓一遍,「讓平庸的、搗亂的、只會奉承拍馬、不會幹活的人先離開一批。」

俞敏洪還特別提到標準化的問題,指出產品沒有標準化,各地學校在優惠政策、薪酬計算、產品定價上也各行其是,組織結構五花八門,有區域制、有事業部制,有職能部門集中的,也有職能部門分散的,部門名稱甚至都不統一。

王安認為,這與多種因素有關,一方面是各地校長權力過大,另一方面則與行業本身有關。新東方與其他大企業不同,各分校校長不用每天上交財務報表,也不用與總部文化風格保持統一。在王安任職期間,新東方曾進行過一次將課程名字統一捋順的工作,由於各個地區課程名稱五花八門,這項工作進行了半年之久。

「統不統一、標不標準化這個事情也兩說,大家用一樣的東西就一定好嗎?」王安質疑,按照總部的要求,他所在的地區曾被禁止開設三人班,實際上,北京無人問津的三人班在當地卻最受歡迎。新東方也曾多次嘗試統一教材的編寫,耗費大量人力和物力,終於弄出幾本書,卻沒人用。「類似的問題很多,中國太大了。」

聲勢浩大的造勢之後,春節過完,俞敏洪是否真的會大刀闊斧地改革?接近俞敏洪的人士認為,最終不過是一場換人而已。「老俞這麼多年一直是通過提出問題和改革的名字來調換班子成員的。他自己年富力強,也精明能幹。所以新東方領導層的代際更替一直都很穩。」

新東方創立至今,曾經的「三駕馬車」分崩離析,胡敏和陳向東相繼出走,離職創業,他們曾被認為是新東方的靈魂人物或者接班人,在知情人士和各種報道中,他們的出走都與俞敏洪有關,也與變革有關。

在俞敏洪最新的變革決心中,他將2019自然年和2020財年稱為「新東方三化(標準化、系統化、信息化)強烈推進的一年」,稱要「釐清業務思路,調整組織結構,改變利益格局,推動思想變革」,俞敏洪還多了一項新職務:新東方三化工作小組組長。

肉眼可確定的是,時至今日,新東方的課程仍然大體延續曾經的靈魂人物胡敏的設計,歷經20餘年只有微調,變化只在於「大班變小」。與此同時,競爭對手卻在不斷擴大體量和邊界,很多考研機構已經超過新東方考研的體量。「俞敏洪本人的成長度也很低,多少影響到新東方吧。」王安說道。

此前,一位新東方的高管曾告訴AI財經社,俞敏洪曾經為新東方引入現代化的人力資源機制,制定製度。但到了實際甄選環節,卻還是會有「潛規則」——以酒試人。俞敏洪酒量好,他欣賞酒品佳的高管,對這套江湖氣的規矩運用嫻熟。

如果決計要改,這位年近耳順的三化工作小組組長,恐怕首先要與自己57年來的習慣做抗爭。

教育行業有著「10年一個周期」之說,1998年至2008年,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國際化步伐的加速,中國出國留學人數激增,新東方乘此紅利,長成巨頭。時過境遷,升學需求漸漸取代出國熱潮,移動互聯網時代也將很多行業重新洗牌。當5G時代來臨,下一個10年又將產生怎樣的教育獨角獸?26歲的新東方,又應如何枕戈待旦,應對同行的虎視眈眈?

吐槽視頻刷屏當日晚間,美股開盤後,新東方股價一路高開,半小時內漲幅一度超過6.76%。截至1月25日,新東方總市值117.4億美元,好未來市值169.1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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