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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換大米

文/莫測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散文:換大米

晚飯後,母親給我說,明天別去上學了,向朱老師請個假,我們去步雲鄉換大米。

明天有兩節數學課,老師要講解析幾何,我正為搞不懂幾何解析法而犯愁啦。一缺課,距離就會越拉越大。為此,我有些不爽,有些顧慮。母親看了出來。但她沒改主意,轉身出了門,自己去向住在我們一個院子的朱老師為我請了一天假。

步雲鄉雖然與我們大英鄉接壤,但要去到步雲鄉政府附近的糧站,也有六七公里路程,還都是些羊腸小道田坎路,肩上還要來回挑著擔子。想著,從沒走過遠路的我,心裡就有點發怵。

大米是細糧,我們那兒屬淺丘地帶,水田少,坡土多,種的水稻非常有限,大米非常精貴。記得,當年大人們集體上山驅趕麻雀,各家各戶的小孩無人照看,接二連三發生小孩被淹亡、被摔傷等事故。於是,各地就以大隊為單位,成立了幼兒園。說是幼兒園,實際就是兒童集中看管場所。幼兒園裡,每位兒童三天才定量一兩米。

由於細糧少,再把公糧一交,細糧幾乎就所剩無幾了,缺米吃,在當地是普遍現象。婆婆年高體弱,想喝點稀粥,而我們鄉的糧站又不換大米,我們就只有去毗鄰的步雲鄉了。

用什麼換細糧呢?就是用粗糧,用豌豆胡豆玉米高粱等等。我們用的是當年產的新鮮胡豆。

長期以來,母親都病懨懨的,不能幹重活。我又年幼,不能挑重擔。所以,母親就準備了四十斤胡豆,分成兩份,我挑三十斤,她扛十斤。另外,母親還炒了一小包紅薯塊和黃豆,說是午飯。

次日一大早,天還沒有破曉,我們就披星戴月,匆匆出門了。

母親路熟,扛著大米走前面。但沒走多久,她的步子就慢了下來,我清楚地聽到了母親氣喘吁吁的聲音。於是,我就把母親攔下來,要去卸她肩頭那沉沉的布袋。母親死活不讓,說我年齡太小,肩頭嫩,壓狠了長不高,說歇歇氣再走。

母親身體不好,是積勞成疾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幾乎天天在田邊地畎背太陽過山,並且還餓著肚子,還忍受著家暴。就是下雨天,母親那手也沒有閑著的時候,不是冒雨栽秧打穀割麥子,就是為我們縫補衣服衲鞋墊。久而久之,母親累彎了腰,累駝了背。哮喘、冠心病、心臟病、肺氣腫、關節炎等疾病纏身,又無錢治療,全靠意志支撐著。想著母親的辛苦和那一身病疼,我執意把母親肩上的胡豆搶過來倒進了自己的篾簍。

散文:換大米

那一帶很久沒下雨了,地面的爛泥被太陽烘烤得堅硬如刀,稍不注意,就會崴腳。我打的是光腳板,腳雖然沒被崴著,右腳的大腳趾卻被狠狠地踢了一下。並且踢得不輕,我感覺好像踢破了。它鑽心地疼痛,痛得我的心尖尖似乎都在顫抖,真可謂十指連心啊。但是,我沒有哼一聲,也沒有放慢腳步,咬緊牙關緊隨著母親,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走。

當天邊露出魚白肚的時候,我們就到了目的地。

我們天不亮就出發,本想排個好位置,早去早回,少曬太陽。哪知還是去晚了,那裡黑壓壓一大片鄉民,全是從四面八方趕去換細糧的,他們已經排起了長龍,據說有的頭天晚上就去那兒喂蚊子了。

去都去了,隊排得再長,也得排呀。

直到太陽升上中天,我們才排攏,我的心中陡然飄過一絲如釋重負般的喜悅。然而,喜悅馬上又被一盆涼水澆滅了——昨天還是每十斤粗糧換七斤細糧的政策,今天突然之間變成了十斤粗糧只能換六斤細糧了。

這不是屙尿變嗎?不少換糧者憤憤不平,牢騷滿腹。

我轉頭看了看母親,試圖用目光去徵求她的意見:如此不平等的交換,咱們換,還是不換?

母親似乎沒理會我的意思,她雙眼堅定地望著換糧窗口。

四十斤,換成了二十四斤,重量減輕了近一半,我應該感到輕鬆了。可是,我肩上輕鬆了,心情卻沉重了:那十六斤胡豆,是母親流了多少汗水才得來的啊,可一轉眼就……

返回途中,母親突然發現了我那被鮮血染紅的腳板,問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母親跪下身子細瞅一陣,說腳趾甲踢沒了。她抱起我那受傷的右腳,一邊用嘴吹氣,一邊問我疼不疼。同時又是觀看,又是撫摸我肩頭是否磨有血泡。接著,她搶過扁擔,不讓我挑了。

看著母親臘黃的臉龐和佝僂的身子,我又把扁擔奪了回來。母親一屁股坐在篾簍上,估倒不讓我挑。爭執當中,差點把篾簍打翻。不過,仍有幾粒白花花的大米散落在了地上,母親馬上俯下身去,將其一粒不剩地撿了起來。母親撿的哪裡是大米喲,是她的心血,甚至是生命!

在課本上,我曾學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詩句。但此時此刻,我似乎才懂得了它的真正含義。從此,我讀書比任何時候都用功了。從那天開始,我蠢笨的腦袋好像突然開了竅,那尖尖角角的幾何題解起來也輕鬆多了。

散文:換大米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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