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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如蓮自開

題記:蓮花從花苞到盛放的過程,是一個逐漸自我完滿積蓄力量的過程。故而花開蓮成,花果同時。李唐的作品,亦是如此,若非胸有成竹,他不會輕易下筆,而落筆前的苦苦求索也映照在其作品的自我面貌里。

蓮花從花苞到盛放需要多少天?

留個懸念。

本文所寫的李唐,並非宋四家之一的「李唐」,若說關聯,同是畫家的李唐多少也曾取法宋元,得「李唐」風韻者十之二三。多年前,他曾臨《採薇圖》,將細節放大來瞧,筆墨神韻多有相似處。

事實上,李唐之名不過是父母姓氏的結合。真正有故事的是其號「妙雲精舍」,此號緣起一位大和尚,五更夢醒,偶得這四字,便贈予李唐。他的另一號「雲蓮堂」更有玄機,倒過來念是「堂蓮雲」,而唐蓮雲正是李唐母親的姓名。兩個號都跟雲有關,李唐說這是機緣。

他的畫作里,雲和蓮都是常見的意象。畫佛像怎麼能離得開祥雲和蓮花呢。

他隨手指著牆上的一幅飛天言道,你看,其中一位飛天手捧的就是蓮花,蓮花在佛學的意象里亦象徵了榮華。而其餘兩位飛天捧的牡丹和桃子則象徵了富貴與長壽,桃子還另外有一層逃離災難的意思。「你看,說是繪畫,歸根結底還是落到咱們中國的傳統文化上了。」

李唐對藝術的理解絕非停留在藝術本身,在藝言藝,是沒有根底的。他認為,所有的中國藝術都在表現文化,琴棋書畫,樣樣如是。就畫而論,中國的山水畫都是主風水的,天地萬物,道法自然,追求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這在國外的風景畫里幾乎看不到,西方的油畫風景也描繪自然風光,但僅此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李唐所言之風水,不僅僅是堪輿學上的風水,而是大風水,關乎天地萬物,寰宇內外。落到山水畫里,便是布局、結構、風格、意境,沒有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支撐,是畫不好中國畫的。在李唐看來,中國繪畫拼到最後,技法的東西會慢慢淡去,文化修養真正浮現出來,成為長久的關鍵。

說到繪畫,李唐本人也幾乎是自學成材。

6歲時,臨摹記事本上傳統的花鳥圖案,喜上眉梢,鴛鴦戲水之類。天賦慢慢展現,加之勤奮,從小學到中學,學校的學習園地、黑板報上的繪畫都由他來完成。說起來,上大學之前,李唐基本上沒用過宣紙,很多時候,都是用毛筆畫在糊牆的白紙上。

李唐,1962年生於遼寧,講起小時候的事,過於有年代感。白紙糊牆、糊棚雖不只是東北特色,但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沒有親身體驗過很難腦補出畫面。李唐倒是釋然,「你們90後想來是不曾經歷的,但我們是長在紅旗下的那一代。」

不可否認,環境會潛移默化的影響人,塑造人。

接觸佛學,給李唐打開了一扇門。

也是機緣,本是無神論者的李唐,因為朋友學佛,也一腳踏進佛學的大門。最初看到佛教的書,李唐十分崇拜印光大師的法相,自此開啟了他繪製三百高僧法相的漫漫征程。

爾後,閉關十年,上下求索。

一開始總是艱難。資料難找,而高僧法相非有確切史料不能為。除了一本《佛祖正宗道影》作為依憑,大部分高僧法相非深入寺院實地尋訪不可得。

只一部《佛祖正宗道影》,資料顯然不夠完備,且其中畫像繪製純用白描,儀態神情或有不夠豐滿完善之處。

資料記載《佛祖正宗道影》凡四卷。守一空成重編。光緒六年(1880)刊行。明代洪武年間(1368~1398)畫諸祖之道影(畫像)一百餘尊,收藏於牛頭山,萬曆十七年(1589)由紫柏老人作序刊行。至崇禎十一年(1638),真寂院之元賢追補一三尊,刻印行世。康熙十五年(1676),靜熙啟公收錄一六六尊,編成』宗門正脈道影』,其後,幾經整理統計,共收二四尊,分為四卷,重刊翻刻。卷一收佛祖正宗三十九人,並附錄旁支、牛頭支。卷二收南嶽正宗六十八人,列舉臨濟宗、溈仰脈。卷三收青原正宗八十五人,曹洞脈、雲門脈、法眼脈。卷四收教律連宗四十八人。

這部書依然是彌足珍貴的,是李唐繪製三百高僧法相必備的案頭之書。李唐拿出來時,封面上的部分字跡已經磨損不可辨,足見他翻閱之勤勉。

回憶過往,最初到寺廟,說明來意,別人存疑,閉門羹吃了不少,李唐索性根據現有的資料先畫了50張,背到各個寺廟裡,請住持方丈觀看。自此,事情才有了轉機,以至後來靜慧老和尚感念於他畫的法相,竟敞開資料庫,讓李唐自己去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尋訪資料的路算是打通了。下一步,就是踐行。

有資料的,縱然千難萬險,終究能找到,還有一些本就資料稀少甚至沒有的,就很難辦了。尋訪途中,李唐曾掲下人家的糊炕紙,只因紙上有高僧的一點資料留存,如今,這些紙張依然保留著,當年掲爛的痕迹依然在時光里倔強。

說起當年事,李唐幾乎滔滔不絕。二樓畫室的幾箱子書籍資料,他隨手翻過,都是一串一串的故事,午後的陽光打下來,似乎那些故事也都閃著光。

這些資料並未束之高閣,就堆疊放在地上,而助手也是不允許碰的,因為李唐隨時會翻閱這些書籍資料查證,看似繁亂的擺放,其實,每個的位置都在他心裡。

在李唐的規劃里,這些書籍資料最終都會進入博物館裡,作為文獻保存。他想打造一座中國佛教博物館,記錄過往,傳承文化。

李唐繪製的三百高僧法相,每一張都別具匠心,背景和前景都做了精心安排和布局,或寺院隱隱於後,或花木萋萋於前。高僧坐卧之具,所穿袈裟、僧衣、僧鞋,所用之物必合乎歷史朝代,絕非信筆而來。每一物什皆有考證。

以智者大師像為例。

智顗(公元538年農曆2月16日-公元597年農曆8月3日)是陳隋時代的大師,亦曾是隋朝的國師,中國佛教天台宗四祖,也是實際的創始者。俗姓陳,字德安。隋代荊州華容(今湖北公安縣)人,祖籍穎川(河南許昌)。世稱智者大師、天台大師。

七歲即好往伽藍,諸僧口授普門品一遍,即誦持之。年十八,投果願寺法緒出家。未久,隨慧曠學律藏,兼通方等,後入太賢山,誦法華、無量義、普賢觀諸經,二旬通達其義。

陳天嘉元年(公元560年),入光州大蘇山,參謁慧思,慧思為示普賢道場,講說四安樂行,師遂居止之。一日,誦法華經藥王品,豁然開悟。既而代慧思開講筵,更受其付囑入金陵弘傳禪法。於瓦官寺開法華經題,從而樹立新宗義,判釋經教,奠定了天台宗教觀之基礎。

對李唐而言,這些故事好像就長在血肉里。每提起,都是一番陳述。落到紙面上,其袈裟形制必須是隋代的,坐榻亦然。李唐表示,目前韓國的一座寺廟裡尚有隋代大師的袈裟遺存,他曾經到訪,感慨如斯。

如今,高僧法相既成,李唐也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當年的似乎仍在耳畔:「既然無人繪製歷代高僧法相,那就我來。」這件事情於他,可能就是天意吧。

時至今日,他所有的高僧像都未出售,雖然曾有藏家開出三千萬的高價,但在他眼裡,高僧像不是商品,無法用金錢衡量。「我畫高僧像本就是為了畫境界,若當成商品,豈非貽笑大方。」李唐甚至幻想了一種場景,在後人的評說里,李唐畫了三百高僧法相最後拿去賣錢了。他怎麼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本能的抵觸。所以,這些法相都安然的放置在李唐的畫室,等待著有一天被展出。

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一幅法相亦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一方智慧的結晶。

在法相里,照見古人,亦照見自我。第一次世界佛教大會時,曾有人評論李唐畫的趙朴初不應該這麼笑,牙齒都露出來,顯得不夠莊重。李唐沒有辯駁,又畫了一幅閉著嘴的。多年後再看,李唐覺得還是張嘴笑的那張好,符合自己的初衷。也就是這件事,促使李唐意識到獨立作畫不為別人意見所左右的重要性。一千個人的理解里有一千個趙朴初,但自己不能把一千個都畫出來。

「我畫畫也不是為了與別人比高下,去爭什麼。一切不過都是從心而發。」

「至於最後能否形成自我面貌,在眾多畫家裡一眼被認出,這都是後人的事兒了。」李唐曾說,每個畫者都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飛天」,而這個「飛天」便是自我風格,自我面貌。學習中國繪畫,尤其工筆畫,無不從臨古入手,到後來,如何能臨古而不囿於古,脫古出新,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大約是每個畫家都面臨的難題。即便是諸多前輩,亦未能全部跳脫出來,所以,齊白石衰年變法,張大千晚期創立潑彩畫法,都是為了掙脫束縛,破繭而出。食古而化乃能不俗。

李唐何嘗不是。

他早期取法古人,中期受佛學影響或加持,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時至今日,李唐說自己仍在摸索,不敢說已經完全形成自我風格了。不過,他也期待有一天,在十幅畫作里,觀者一眼便能指出自己的作品。

採訪的最後,李唐問:「你知道蓮花從花苞到盛開歷時多少天嗎?」我搖頭。

「整整一個月。前29天都在為最後一天做準備。」李唐說。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因為它很大程度上就是李唐自身的寫照,其背後隱喻的準備也好,漸悟也好,都是修行之人必經的路途。

蓮花從花苞到盛放的過程,是一個逐漸自我完滿積蓄力量的過程。故而花開蓮成,花果同時。李唐的作品,亦是如此,若非胸有成竹,他不會輕易下筆,而落筆前的苦苦求索也映照在其作品的自我面貌里。

「那,蓮花開後多久方落?」

「這就要看蓮花自己的機遇了,或許有風雨,或許有運氣,或許就是正常的凋零。誰知道呢,每朵蓮花都有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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