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倒台記：汽車業的超級明星如何跌落神壇？

新聞 02-01

戈恩曾經是日產汽車救世主，也是汽車業最有權勢高管之一。圖片來源：JOEL SAGET/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記者 Sean McLain / Phred Dvorak / Sam Schechner / Patricia Kowsmann

前記

去年11月，日產汽車董事長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因涉嫌虛報薪酬被逮捕，震驚了全球汽車行業。兩月後，戈恩仍未獲保釋。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本周在達沃斯論壇上透露，戈恩已辭去雷諾公司首席執行長兼董事長的職務。

這位明星領導者曾拯救陷入困境的日產汽車，在促使雷諾、日產和三菱結盟後更是名望飆升，甚至成為一部日本漫畫中的超級英雄。他是如何從頂峰墜入谷底的？

汽車業大亨卡洛斯·戈恩跌落神壇，導火索是位於貝魯特一個極為昂貴社區的玫瑰色豪宅。

與戈恩關係密切的人士稱，這棟豪宅的牆壁上裝飾著戈恩的肖像，他和第二任妻子親自監督了這處價值1,500萬美元房產的購買和裝修。透過通往酒窖的玻璃地板，可以看到在房子裝修期間出土的兩口古代石棺。

2018年早些時候，日產汽車(Nissan Motor Co.)的一群高管背著戈恩展開了調查，發現貝魯特這處豪宅以及其他一些房產實際上是由日產汽車通過一個殼公司網路購買的。知情人士表示，日產汽車還支付了這些房產的裝修費用。該公司從1999年開始由戈恩領導，其與法國雷諾公司(Renault SA)的聯盟正出現越來越大的裂痕。

隨著日產汽車為戈恩的奢侈生活方式提供資金支持的內幕浮出水面，早已積滿沮喪和不滿之情的火藥桶被點燃——此舉或許是為了先發制人，以防戈恩本人採取行動對付該公司的管理層。

這份報告是基於對數十位日產汽車元老以及了調查情況的人士的採訪。從中可以看出，戈恩所面臨的少報薪酬和揮霍公款的指責與針對他長期領導日產汽車的強烈不滿情緒相互交織在一起。日產汽車的員工抱怨說，該公司的利潤正被用來支撐雷諾，很多人都擔心，戈恩正準備讓雷諾收購比其規模更大的日方夥伴日產。

此前數月中，一群日產汽車高管曾秘密搜集戈恩的信息，為11月19日針對他及其高級助手Greg Kelly的行動做準備。這些高管甚至說服在美國辦公的Kelly在戈恩預計抵達日本的同一天也到達日本。知情人士稱，這個安排讓日本檢方得以迅速逮捕戈恩和Kelly，然後用幾個小時搜查公司辦公室以及戈恩位於東京的公寓。

購買和翻新這處位於貝魯特價值1,500萬美元的房產動用了日產汽車的資金，但卻由戈恩及其家人專享。圖片來源：DONNA ABU-NASR/BLOOMBERG NEWS

據參加會議的人士稱，當戈恩親手挑選的繼任者、日產汽車首席執行長西川廣人(Hiroto Saikawa)在總部舉行員工大會解釋所發生的事情時，僱員中間響起掌聲。一名了解日產汽車調查情況的人士稱，日產汽車內部對戈恩的不滿情緒此前已不斷堆積，像一座快噴發的火山。

戈恩曾經是日產汽車救世主、汽車業最有權勢的高管之一，對於他來說，情勢可謂急轉直下。戈恩11月被捕後，日產汽車迅速罷免了他的董事長職務，戈恩擔任董事長和首席執行長的雷諾也任命了臨時負責人。日本檢方12月10日指控戈恩在日產汽車的財務報告中少報了薪酬。雷諾現在施壓日產汽車召開股東大會，應對這個汽車聯盟的「重大風險」。

戈恩駐日本的律師沒有回應置評請求。一名了解辯護情況的人士稱，戈恩仍堅稱自己無罪。

2016年巴黎汽車展，戈恩向媒體發表講話。圖片來源：CHRISTOPHE ENA/ASSOCIATED PRESS

與此同時，戈恩仍在拘押中，而且依照日本刑事制度，由於預計檢方可能在戈恩候審期間增加新的指控，直到2019年開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可能處於被拘押的狀態。

目前檢方還沒有針對戈恩的開銷或是公司財產的使用情況提出指控或質疑。但在日產汽車控制了他使用過的分別位於貝魯特和里約熱內盧的兩處住宅並更換門鎖之後，這兩所住宅已經成為訴訟目標。戈恩的家人已提起訴訟，要求進入住宅取回私人物品、藝術品和現金。

戈恩的家人稱，無論是戈恩被捕，還是對他濫用公司資金的指控，都是一場涉及面更大的控制權爭奪戰的一部分。

戈恩家人的律師在提交給巴西法院的文件中稱，真相是，戈恩被捕是一場企業爭端的結果，這場爭端的一方是雷諾，另一方是日產汽車和三菱汽車(Mitsubishi Motors Co.)。律師還稱，戈恩意外被捕是日產汽車的一個卑鄙策略，目的是破壞與雷諾的聯盟。

據一位接近戈恩家人的人士透露，戈恩的子女認為，對於戈恩在日產汽車享受的額外福利，應考慮到日產汽車是在他的領導下扭轉了公司的困難局面，以及他在過去20年為該公司其他人創造了財富。

戈恩的四個子女在一份書面聲明中稱：「從我們記事起，無論父親的工作有多忙碌，每個周日都能聽到他的消息，現在我們已經有四個周日無法和他說話了。我們非常想念他。」戈恩的子女過去曾開玩笑稱，日產汽車是他的第五個孩子。

日產汽車發言人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這一系列事件源於戈恩的不當行為，在對其不當行為進行內部調查期間，東京檢察廳(Tokyo Prosecutors Office)也開始進行調查，並採取了行動。

雷諾發言人不予置評。

在幫助策劃雷諾1999年斥資54億美元救助陷入泥潭的日產汽車後，戈恩促使這兩家公司結為技術和平台分享聯盟，後來三菱汽車也加入其中，締造了全球最大的汽車聯盟。據這三家公司的公開文件顯示，2017年戈恩從這三家公司獲得總計約1,700萬美元的薪酬。儘管這遠高於他的日本對手的薪酬水平，但低於美國同行高管的薪酬，比如通用汽車公司(General Motors Co.)首席執行長博拉(Mary Barra)的年薪為2,200萬美元。

對戈恩來說，這些房產、私人飛機和其他待遇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他經常要離開家人去出差。據飛行記錄和一位與他的家庭關係密切的人士透露，在被捕前，戈恩每年至少有100天在飛行。

知情人士稱，只有一小部分日產汽車高管了解該公司為戈恩使用這些財產買了多少單。

供戈恩使用的最貴資產是日產汽車過去18年採購的一系列私人飛機，每架飛機都有一個註冊碼：N155AN。

據一位與戈恩家族關係密切的人士透露，行業刊物《Corporate Jet Investor》的數據顯示，日產汽車最新購入的灣流G650(Gulfstream G650)私人飛機標價6,450萬美元，配有一間卧室，戈恩經常在那裡睡覺。

戈恩在最近發布在日產汽車網站上的自傳中寫道：「這種飛來飛去的生活方式會對身體和社交造成影響。這並非沒有代價，你要做好管理，在飛機上睡個好覺對我很有幫助。」

在今年穿梭於全球各地的80多天旅行時間中，戈恩乘坐過的飛機從至少35個不同的機場起飛。根據飛行記錄，在戈恩被捕前的七周內，上述私人飛機從貝魯特起飛的次數有八次。

在日產汽車內部，戈恩的生活方式激怒了許多人，他們認為戈恩的習慣與他倡導下通過注重成本管理提高利潤的風格自相矛盾。在對戈恩的指控曝光之後，這種背叛感進一步加深了。

一位前日產汽車高管表示：「透明和節儉是日產的行事方式。我想問，透明度在哪？節儉在哪？」

戈恩的出身較為卑微。戈恩在自傳中稱，他的祖父13歲時從黎巴嫩搬到了巴西，除了一個手提箱什麼都沒有，他祖父在巴西內陸開了幾家公司，戈恩後來就是在那裡出生的。戈恩六歲時，父親把他送到貝魯特，與祖母、母親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

據一名熟悉戈恩家庭情況的消息人士，他在貝魯特的生活也很簡樸。戈恩第一次去飯店大約是15、16歲，把葡萄當成奢侈品。在他後來的生活中，他將買葡萄和擺弄葡萄當作一種樂趣。

在進入巴黎兩所精英技術學校學習後，戈恩進入法國輪胎製造商米其林公司(Michelin)。1996年，戈恩受雇於雷諾並舉家遷至法國。20世紀90年代，日產汽車瀕臨破產邊緣。在戈恩的推動下，雷諾伸出援手，對日產汽車實施了54億美元的救助。這一交易令雷諾獲得日產汽車37%的控股股份，這一比例後又升至43.4%，與此同時，日產汽車買入了雷諾15%的股權。

圖為日產前董事長戈恩在日本東京的公寓所在大樓。圖片來源：PETER LANDERS/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作為日產汽車的首席營運長，戈恩1999年轉至東京工作，他因工作時間超長獲得了 "7-11" 的綽號。他關閉工廠，裁撤員工、精簡低效供應商，這些舉措令日產汽車比計劃提前一年實現利潤和減債目標。戈恩在日本被奉為管理天才，有他自己專門的漫畫系列。

2005年，戈恩兼任了雷諾首席執行長。據房產記錄和熟悉日產汽車調查的人士，就在那一年，日產汽車為戈恩花410萬美元購置了近期調查中涉及的一處公寓。這處住宅面積約4,300平方英尺（約合400平方米），位於巴黎最富有的16區。

該知情人士稱，三年後，日產汽車又買入同一棟建築內1,200平方英尺（約合111平方米）的空間，以擴建多層公寓。

據熟悉戈恩家庭的人士稱，此次置業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20多年前，雷諾一位首席執行長在巴黎被左翼恐怖分子謀殺。

由於戈恩缺席公司運營的情況越來越多，日本高管曾對此憂心不已。不過，他的薪酬仍遠高於日產汽車其他員工。據熟悉日產調查的知情人士稱，在截至2009年3月底的財年，日產付給戈恩1,500萬美元年薪，是該公司其他九名最高層管理人士總年薪的兩倍多。

該知情人士稱，日本在2010年修改了公司披露規則，要求所有年薪超過約88萬美元的高管必須披露薪酬，戈恩當時擔心公共關係方面的影響。受全球經濟衰退影響，他和其他高管的薪酬已經降低。該人士稱，戈恩要求日產支付給他相當於約780萬美元的薪酬並推遲支付近200萬美元，以進一步降低他必須披露的薪酬數額。

當時負責戈恩辦公室和人力資源事務的Kelly經辦了對戈恩薪酬披露的調整事宜，依據的是對新披露規則中灰色地帶的解讀，即如何對待遞延薪酬。同事們都稱Kelly是戈恩的忠實親信兼大管家。一位知情人士稱，日產的審計公司Ernst & Young ShinNihon LLC並不認同日產對這些規則的擬議解釋。Kelly的律師稱，Kelly的想法來自於支持他的外部專家。

即便如此，戈恩公開披露的薪酬也高居日本高管薪酬榜首，並在日產汽車股東大會上引發激烈爭吵。戈恩辯解稱，福特汽車公司(Ford Motor Co.)首席執行長穆拉利(Alan Mulally)拿到的薪酬幾乎是他的兩倍之多。

檢方懷疑，自那時起，戈恩要求日產汽車推遲了更大部分的薪酬支付，總額達到他所說的近年來被欠薪酬的一半以上。據知情人士透露，Kelly和戈恩製作了詳細的電子表格，以記錄日益增加的被欠薪酬，以及當戈恩從日產汽車退休後他們可能得到的薪酬。

日產汽車表示，公司內部只有少數人知道發生了什麼。該公司董事會沒有任何薪酬委員會來監督高管薪酬，戈恩幾乎手握決定高管薪酬的唯一大權。

然後就是特殊待遇。根據該公司的備案文件以及知情人士消息，2010年底，日產汽車在荷蘭創建了一家名為Zi-A Capital BV的公司，Kelly告知日產汽車董事會，該公司將用於風險投資。Zi-A最終獲得了8,280萬美元融資，成為日產汽車通過海外註冊的多層空殼公司購買更多房產的工具，包括在貝魯特的一套住房。

據與戈恩相識多年的知情人士透露，當時，戈恩與他的第一任妻子Rita離婚，並開始與現任妻子Carole展開交往，Rita總是穿著舊衣服，喜歡打橋牌，而Carole喜歡的是名牌服飾和高端活動。

Rita的律師拒絕安排她接受採訪或代表她回答問題。

知情人士稱，2012年，戈恩的姐姐Claudine Bichara de Oliveira幫助磋商了一個位於里約熱內盧科帕卡瓦納社區、有四間卧室的海濱公寓的購買事宜。Zi-A的二級附屬公司Hamsa 1 Ltd.為該公寓支付了570萬美元，將其記為公司物業。

圖為戈恩家族位於里約熱內盧的海濱公寓，購買該公寓的資金來源於日產。圖片來源：MAURO PIMENTEL/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知情人士透露，戈恩在此出差時有時會住在里約熱內盧的這個公寓。據熟悉戈恩在里約熱內盧行程的一名人士和這棟樓的兩位門衛稱，這裡也是戈恩家庭的假日聚會地點，能同時容納10人左右。

戈恩的女兒Nadine Ghosn曾對巴西版《Vogue》雜誌表示：「我們家最充滿詩意的時刻是沿著科帕卡瓦納海灘漫步，我們在這裡有一個公寓。」

一位參與活動的人士稱，2016年秋天，即戈恩再婚後的幾個月，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在法國凡爾賽宮舉行了一個慶祝結婚和戈恩生日的儀式。約120位身穿黑色晚禮服的賓客坐在一個巨型吊燈下裝飾著燭台的長桌邊。茶點堆得比賓客的頭頂還高，金色的盤子里盛滿了葡萄。

戈恩和妻子Carole出席2017年戛納電影節。圖片來源：ALBERTO PIZZOLI/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據聯邦航空管理局(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的記錄，在那時前後，日產汽車為戈恩購買了一架速度更快、空間更寬敞的商務飛機。知情人士表示，只要戈恩去往相同方向，他的孩子有時就會在這架飛機上陪伴他們的父親。這位人士稱，在這架飛機上旅行是他們與父親共度時光的一種方式。

飛行記錄顯示，戈恩再婚之後，這架飛機也開始更加頻繁地飛往貝魯特。出於安全考慮，日產汽車方面不讓飛機停在那裡的停機坪上，因此這些貝魯特之行帶來了額外的成本。根據飛行記錄及知情人士提供的信息，機組人員會飛往120英里（合193公里）外的塞普勒斯，待戈恩返程時再飛回去接他。

在

貝魯特

這棟豪宅附近工作的一名當地理髮師稱，戈恩每次到來都會有護衛。他表示，會有國家安全和情報機構的吉普車護送他，他是個大人物。

在日產汽車，對戈恩管理的不滿情緒與日俱增。該公司一些老員工擔心，戈恩對非日籍高管的提拔速度要快於對日本高管。

而且，在戈恩推動日產汽車和雷諾通過共享零部件和生產平台以削減成本的過程中，工程師們對於應該用哪一方的技術和工廠也發生過爭執。日產汽車員工感覺來自這家日本公司的收入被用來支撐雷諾。之前日產的收入迅速增長，超過了其法國控股股東。

2017年，日產汽車一名員工在股東會議上向戈恩發難，對他表示，日產感覺就像是雷諾旗下的全資子公司。戈恩憤怒地答道：「你能舉出過去18年中的一項事實來證明你的陳述嗎？沒有一項事實符合你所說的話。」

一位接近雷諾的人士稱，日產汽車撐起這家法國公司的說法「過份」。這位人士表示：「如果你和雷諾的員工交談，他們會說戈恩偏向日產。這個聯盟的成功就在於平衡。實現平衡難嗎？是的。」

圖為雷諾-日產工廠里的生產線。圖片來源：FADEL SENNA/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當時，戈恩並不知道這幾股最終將推翻他的力量正匯聚到一起。據一名聽取了簡報的人士稱，日產汽車的審計公司安永(Ernst & Young)每年都對Zi-A Capital提出質疑，戈恩的住宅是透過這家實體購買的。據知悉調查情況的人士透露，這些危險信號引起了日產汽車製造部門低調的資深高管Hidetoshi Imazu的注意，2014年他成為該公司董事會的合規審核員，工作職責包括監督董事們的行為。

其中兩名知情人士稱，Imazu試圖搞清楚Zi-A Capital的運作，但該公司利用了一連串空殼公司，這導致他的調查困難重重，這些空殼公司在英屬維爾京群島等地註冊。

兩名知情人士稱，2018年6月份前後，Imazu向Zi-A的一名董事尋求幫助，這名董事名為Hari Nada，生於馬來西亞，在英國接受教育後成為一名律師。Hari Nada負責打理全球合規事務以及戈恩的辦公室。

公司資料顯示，Nada是Kelly的門徒，自2012年以來與Kelly一同擔任Zi-A的董事。根據公司文件以及一名知悉日產汽車調查情況的人士的說法，Nada讓Imazu去詢問另一名Zi-A董事Toshiaki Onuma，後者是戈恩的長期支持者，幫忙處理戈恩遞延薪酬方面的文書工作。

根據檢方的指控以及知情人士的說法，在三個人交換信息後，Imazu開始更清楚地了解到日產汽車支付給戈恩的薪酬以及遞延薪酬數字，到2018年為止，這個數字總計約8,000萬美元。

據了解調查情況的人士稱，上述負責調查戈恩信息的高管小組聯繫了一些律師，希望律師能幫助解讀他們看到的材料，並弄清其中是否有任何信息表明戈恩或其他內部人士有犯罪活動。這些律師中包括前任檢察官，這些人曾幫助企業高管利用6月份生效的一項新法律。依照該法律，犯罪嫌疑人可以要求通過協助政府部門來獲得寬大處理。

據知情人士透露，到2018年夏季末，該

日產的

調查小組已經非正式地諮詢了日本檢方。檢察人員10月初做出結論，認為他們已掌握足夠證據。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說，Imazu和調查小組起草了一份正式舉報信，信中稱日產汽車的一家子公司被用於免費為戈恩提供住處，以及財務報告中相關董事的薪酬信息是不完整的。

該知情人士說，他們到那個時候才向西川廣人報告了所有情況。西川廣人是戈恩親自挑選的繼任者，於2017年出任日產汽車首席執行長。西川廣人此前對該調查小組的行動毫不知情。該知情人士表示，西川廣人最初不相信這些針對戈恩的指控，他設立了一個直接向他彙報的正式調查組。《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見到的電子郵件顯示，Nada開始收集與這些房產相關的文件，並飛往裡約熱內盧查找地契。

Nada還開始為一項抓捕戈恩的複雜行動做準備，並為檢方搜集證據。

幾名知情人士稱，日產汽車的調查人員不希望與戈恩直接對峙，因為他們擔心戈恩一旦發現此事就有能力粉碎調查。他們與檢方計劃在戈恩11月19日（當月董事會會議召開前）抵達東京羽田機場(Haneda)後立刻拘留他。知情人士說，Nada精心設計了計劃，以確保戈恩被捕前後，檢方想要質詢的所有人都在日產汽車的辦公室。

日產汽車調查小組需要讓戈恩的同謀Kelly也來到東京。知情人士稱，自2015年以來，Kelly一直住在佛羅里達，處於半退休狀態。

上述知情人士稱，Nada曾給Kelly打電話，告訴他需要參加董事會會議。據熟悉計劃的人士稱，戈恩曾計劃就改組公司最高管理層進行投票，包括撤掉西川廣人的首席執行長職務以及恢復Kelly的管理職務。

Kelly通常通過視頻會議參加東京的董事會會議，而Nada堅持要Kelly乘坐私人飛機親自來東京。Nada向Kelly保證，他可以及時返回美國做一個安排好的背部手術。

據航班記錄和知情人士稱，11月19日午後，Kelly的飛機到達東京成田機場(Narita)，而不久後戈恩就到達羽田機場。戈恩一被拘留，Kelly的司機就接到一個電話，將車開進一個休息區。一名知情人士稱，Kelly已被移交給東京檢方。

當天晚上10點，情緒異常激動的西川廣人舉行了新聞發布會。

他說，除了深感歉意，他還感到非常憤怒和絕望。

11月19日，日產汽車CEO西川廣人在新聞發布會上講話情緒十分激動。圖片來源：SHUJI KAJIYAMA/ASSOCIATED PRESS

戈恩被拘留後一個月，雙方的法律爭鬥仍在繼續。

前述與戈恩家庭關係密切的人士稱，在黎巴嫩提起訴訟後，戈恩的妻子以及他的一個女兒獲准進入上述位於貝魯特的豪宅。該人士稱，這家人已將此前購買的所有東西搬走，例如一些家庭照片以及衣物。

在巴西，戈恩的女兒Caroline在一樁訴訟中表示，日產汽車不能拿走里約熱內盧公寓里的東西，因為這間公寓是供戈恩當作家來使用的。12月，Caroline與巴西法院的人員以及日產汽車律師進入了該公寓，打開了兩個保險柜以及一個小箱子。其中一個保險柜裝有大約2萬巴西雷亞爾，另一個保險柜里有一個空錢包。戈恩家的一名代表表示，這是戈恩妹妹送給戈恩的禮物，但戈恩覺得不需要。

日產汽車的員工正在適應沒有戈恩的生活。在日本，一旦遭到檢方起訴，被告獲罪的幾率超過95%。不過，即使戈恩被判無罪，他仍會給外界留下利用自己在公司高層地位之便謀利的印象。

在東京南部一家日產汽車工廠外，一名曾為日產汽車工作了42年，目前供職於日產汽車一家關聯公司的人士表示，戈恩的事情是一個恥辱。

該人士稱，他最初認為戈恩獲得10億日圓的報酬是正常的，這接近1,000萬美元。他認為日產汽車的復興歸功於戈恩。他在戈恩被捕後表示，自己沒有不好的感覺，但戈恩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