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城投催收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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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施工作大妖 縣域該咋辦

李市長趕到豐源鄉安居工程現場，只見起了五層的樓房已經倒塌了，斷口處的鋼筋有粗有細，規格不一，明顯偷工減料。更揪心的是，還有兩位民工兄弟正在醫院搶救，生死未卜。

李市長的臉色陰沉的要滲出水來，就那麼呆立在雨中，任由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心中，李市長想殺死分包商胡天龍的心都有了：豐源鄉是孟節市南設縣所屬第一大鄉，豐源鄉安居工程也是市級重點工程，村民們還滿懷欣喜的盼著春節前搬上樓呢。這個胡天龍，居然偷工減料，良心讓狗吃了！當初招標時，李市長就對胡天龍投標有些擔憂。可是胡天龍也是有思路的人，神通廣大，找了一家建築央企中標，然後再從建築央企分包工程。分包是由建築央企決定的，南設縣政府無從置喙。再考慮到建築央企嚴格的監理風格和財大氣粗的資金實力，不存在工程質量和資金接續的障礙，所以南設縣政府也比較放心。

至於李市長為什麼擔憂胡天龍中標，這裡面還涉及一段葫蘆案。2015年，胡天龍在南設縣北會鄉中標了一個5億的安居工程項目。項目是南設縣城市投資發展公司發包的EPC項目，由於南設縣城投資金不足，所以和胡天龍簽署了一個協議，協議內容約定，本項目融資由胡天龍墊資解決，施工毛利率不低於40%，項目完工驗收後，南設城投再付款給胡天龍。

胡天龍所有的是一家民營一級施工資質企業，雖然在孟節市算大企業了，但是因為民營背景，從銀行貸款困難，只能通過民間借款來籌措資金，好在項目是城投信用背書，認可度高，年息15%。兩年施工期滿，只要南設城投及時還款，那麼扣除2年的利息費用合計30%，胡天龍還有10%的毛利率。

因為毛利率還不錯，又是胡天龍在南設縣的第一個項目，胡天龍也發揚了風格，堅持所有材料都用最好的，吃住都在工地緊盯工程質量，到了2017年施工期滿後，工程是完成了，但南設城投沒錢，又趕上政府換屆。新上任的嚴縣長也是有作為的人，雷厲風行，果斷就工程規範招開了會議。會議內容很簡單：北會鄉安居工程項目施工毛利率高達40%，非常不合理。如果南設縣的項目都是這個毛利率水平，是要掏空縣財政嗎？憑什麼孟節市級的工程項目毛利率不能高過10%，咱們南設縣的工程毛利率就要不低於40%？

南設嚴縣長定完調子，南設城投開始找胡天龍談判：40%的毛利率的確太高了，按孟節市的水平略微上浮，南設縣的條件最多是毛利率不高於15%，資金占用費不高於8%/年。

胡天龍一算賬，按新條件，北會鄉項目的毛利率15%，加上兩年的資金占用費16%，再減去兩年的融資成本30%，也就是說，辛辛苦苦兩年，只掙了1%，還是毛利率！這不是欺負人嘛！胡天龍頓時就不幹了，開始去縣裡鬧。無果，又去市裡鬧，說著各種政府失信的難聽話。最後還是李市長組織的協調會，安撫住了胡天龍。會上，南設嚴縣長也表態，過去的不合規問題，一定零容忍，必須改正。但是北會鄉項目有其特殊情況，南設城投也有督查不力的過失，所以雖然北會鄉項目還是從嚴辦，但在南設縣後續項目中，如果胡天龍競標，同等條件上，可以酌情優先考慮。

沒想到，還是出問題了！

緊緊候在李市長旁邊的胡天龍早已大汗淋漓，冬天下著雨，胡天龍頭上卻有熱乎乎的霧氣蒸騰著，可見他是多麼緊張。此時的胡天龍，腸子都悔青了。豐源鄉安居工程由建築央企中標，胡天龍作為介紹方分包了一些工程。本想著這次再也不會面臨資金困局，可以睡個踏實覺，本分的賺點小錢。沒想到2018年去槓桿的大潮來了，建築央企的資金也緊張了，支付進度款也不那麼及時了。豐源鄉安居工程又是市級重點項目，村民必須在春節前上樓，工程不能停。胡天龍夾在建築央企和南設縣政府中間兩頭為難。

胡天龍也到北京建築央企總部找過分管融資的財務部長。財務部長熱情的接待了胡天龍，感謝胡天龍在項目上的支持，但是隨後畫風一轉：「胡總，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也有難處。這兩年，我們幹了幾百億的PPP項目，現在監管出了規定，要求資本金必須是自有資金。銀行現在逼著我們贖回資本金里有限合夥的份額。這算怎麼回事？事後打補丁嗎？事前怎麼不說？法無禁止就可干，我們是積極響應國家政策衝到前面了，現在呢？被套了。為什麼政策制定時因為考慮不周造成的問題，要由我們來買單？為什麼不能新老劃斷給條活路？算了，監管也有監管的考慮和難處，我就是口頭抱怨下，該執行規定還是堅決執行。我們央企還算能活，那些靠主體信用借了1-2年短期高息貸款來出資本金的民營企業，本來指望著後續項目貸款配上，有了工程款，再置換出1-2年的短期高息貸款，前後資金成本能打平就好。現在呢，銀行不給配後續項目貸款了，前期出的資本金已經花差不多了，卻又到了還款日，違約真是一家接著一家。

我們現在發起了催收攻堅戰，不斷的和業主打官司。很多業主，就是城投公司。現在城投連金融機構的錢都還不起，哪有錢還施工款呦！可是我們也沒辦法，被迫和城投打官司。得罪了政府，以後再也別想在當地開展業務了。不是我們短視，做些殺雞取卵的傻事，實在是沒辦法了。還有ABS，我們也在不斷嘗試。但是上千億的應收賬款，真正適合做ABS的，經過篩選，一百億都沒有。為什麼？業主單位實力弱唄。大量的區縣級項目，城投公司是EPC的業主單位。城投信仰搖搖欲墜，如果應收賬款的債務人是區縣級城投的，投資人都要打問號。不是我們不積極想辦法開源節流，問題的癥結還是城投啊。

胡總，我們下面有些單位，已經只能發基本工資，績效都延後了。確實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胡天龍聽後，神情有些蕭瑟。回到南設縣後，不得已又去借了民間資金，自己墊資干。胡天龍還是有覺悟的，一定要讓村民在春節前上樓。不賺錢就不賺錢吧，以後總有機會，不能砸了自己的口碑。

胡天龍還勉強撐的住，但是下面有個施工小班組撐不住了。晚上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把鋼筋拿出去賣掉，再買回細一些的鋼筋以次充好。由於趕進度，晚上也施工。這個小班組的組長也很謹慎，都是凌晨偷鋼筋，正好是監理昏昏欲睡的時候，居然被他干成了。

事發後，胡天龍立馬衝到小班組組長的面前，一腳把他踹進了坑裡，大罵道：「你TM瘋了嗎?居然偷工減料！會死人的！」

小班組組長淚流滿面的跪在胡天龍面前，抱著胡天龍的大腿嗷嗷的哀嚎著：「龍哥，誰想干這些傷陰德的事啊！資金困難的事，大家都知道。龍哥你自己墊著材料款，工資先不發，大傢伙都理解。班組上的兄弟們有個啥用錢的地方，我自個先給墊著。但是，墊不動了啊，家裡老人住院了，我拿不出住院費啊。嗚嗚嗚。」

聽完小班組組長一番話，看著這麼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子跪在地上邊嚎叫邊抹鼻涕，胡天龍久久沒有說話，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竟不知說些什麼。

李市長站在雨中，胡天龍汗出如漿的候在旁邊，南設嚴縣長也無言的呆立在旁邊。嚴縣長心裡也是叫苦不迭。南設縣財政，已經連保運轉的錢都沒有了，縣裡教師工資已經2個多月沒發了。縣城投哪有什麼收益性資產啊，人口有消費力，資產才有收益性。縣裡有的鄉鎮還沒脫貧，人口沒有消費力，去哪裡變出來收益性資產？扶貧任務又重，縣城投靠的全是借新還舊。2018年，除了一堆中介，一家正規金融機構都沒來縣裡拜訪過嚴縣長。嚴縣長也積極的往北京上海深圳跑，主動聯繫金融機構，但人家一聽南設縣的財政收入，就委婉的謝絕了。好好的一個大縣長，四處求人像個孫子一樣，閉門羹都吃習慣了。

上個月，縣城投發行了定向融資計劃，10萬/份起賣，鼓勵公務員和事業編人員購買，自己在縣裡開大會呼籲了好幾次，最後連2000萬都沒募滿。縣裡各個部門領導，天天往嚴縣長辦公室跑，都盯著這2000萬，搞得嚴縣長辦公室像趕集。這2000萬，嚴縣長卻不得不繼續攥在手裡，準備應對年底各種突發情況。

瓢潑大雨還在繼續下著，李市長、嚴縣長、胡天龍，三個中年男人，就這麼靜靜的佇立在雨中，看著面前塌方的工地，無人說話。

第十一章 九爺談秩序 三豬講龍蛇

武漢。劉九爺斜眼看著李二狗，問道：「二狗，你說二戰時期，德國和日本，為啥要主動挑起戰爭，瘋狂對外擴張？」

居然考校我這個？李二狗覺得有點好笑，回道：「用鐵和血拓展民族的生存空間。第二次科技革命後，生產力極大提升。德國和日本及時進行了制度變革，人口紅利也得到極大釋放。生產出來大量的產品，需要廣闊的外部市場來消化。另外，隨著產能擴大，德日也需要從殖民地掠奪生產原材料。」

劉九爺滿意的點著頭，「嗯！說得好！大概是高中水平。」

調侃完，劉九爺突然嚴肅起來，有風從窗口吹過，拂動白色紗簾，李二狗突然覺得劉九爺的形象從來沒這麼高大過。

「二狗啊，真正的問題在於秩序！單純擴大市場和掠奪原料又能怎麼樣？英法老牌強國，來個貿易戰，給德日產品加高額關稅，德日產品還怎麼賣？再比如，德國需要鋼鐵和石油，英法兩國左右鋼鐵和石油市場，哄抬價格，再反手做空，分分鐘從現貨和期貨上一起教德國做人，消耗德國外儲。再比如，但澤自由市，這個你清楚吧？」

李二狗接過話茬：「但澤自由市，一戰後，德國被肢解。東普魯士的但澤被闢為自由市，由國際聯盟託管，經濟上劃入波蘭關稅區，成為波蘭的出海口。但澤的德國人自此失去德國國籍！」

李二狗說著說著，突然大叫一聲：「我懂了！跳出城投看城投，要從秩序上著眼城投難題，再從系統上分解城投難題！雖然一時還理不出詳細的思路，但我已經領會精神了！劉九爺，可以啊，境界高深，寶刀不老。」

劉九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我可啥都沒說。不管你琢磨出了什麼，都快滾吧，別影響我去指導女博士。大到國家之間小到行業司內，舊的秩序已經分崩離析，新的秩序還沒有形成。年輕人，等、靠、要是懦夫所為，你再不抓緊，可就要錯過這個波瀾狀況的大時代了啊！」

李二狗笑罵了一聲：「臭老九，聽您一席話，這感覺就像在沙漠中迷茫又疲倦的旅人，面前突然天降一名冰鎮靚妞。身材熱、身子涼，爽爆了！所謂書生造反三年不成，因為瞻前顧後又不接地氣。土匪造反三月即平，因為沒有計劃和組織。所以啊，只有土匪加書生才能闖蕩江湖。江湖太險惡，您老就好好在象牙塔里伺候女博士吧。給女博士輔導課題也要注意保重身體，抽空再來看你。」

李二狗說罷轉身離開，未曾有一分一秒的猶豫，大時代不等人啊。只聽李二狗邊走邊念叨著：「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仗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孟節，我李二狗來啦！」

劉九爺看著李二狗轉身離開，笑呵呵的從書桌上拿起一份報紙，笑道：「還好老夫剛才偷瞄了一眼報紙，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打發這個臭小子。」笑罷，劉九爺又放下報紙，出門會女博士去了。

只見報紙頭版頭條印著一段油墨粗字：

台灣前途在於國家統一，台灣同胞福祉繫於民族復興。台灣問題因民族弱亂而產生，必將隨著民族復興而終結！歷史不能選擇，現在可以把握，未來可以開創！新時代是中華民族大發展大作為的時代，也是兩岸同胞大發展大作為的時代。前進道路不可能一帆風順，但只要我們和衷共濟、共同奮鬥，就一定能夠共創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美好未來，就一定能夠完成祖國統一大業！

第十二章 基層門道深，城投看區縣

孟節，市政府樓。吳勝利和鄭三豬正百無聊賴的在樓道里打王者榮耀。鄭三豬邊打遊戲邊開吳勝利玩笑：「勝利啊，你的催收記系列火了呀。聽說還開了知識星球和付費讀者群？」

吳勝利嗤笑道：「三豬哥，不可能的事，我吳勝利也是有氣節的。咱們做業務，收割土豪都來不及，哪有閑工夫收割中產階級？讀者朋友們可要擦亮眼睛呀。對了，三豬哥，你說這比特幣，還能火不？我還有幾枚呢！」

「呦，嘿，啊！輸了！」，鄭三豬放下手機，說道：「勝利，咱們先聊聊什麼叫貨幣。

貨幣就是作為貨物交易媒介的一般等價物，具有價值尺度、流通手段、貯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貨幣這五個作用。任何區域都可以有一般等價物abcd行使貨幣職能，但各不統一。一種一般等價物a要擴張，就需要信用，讓bcd都錨定a。信用後面是暴力。如果b不錨定a，a就干b，干服為止。

但暴力也不是終點，暴力後面是秩序。所以信用擴張不是洪水猛獸，是個中性詞。像美帝，印再多的錢也不擔心，因為印錢沒有對錯之分，有時候，印的越多，反而越能向全世界徵收鑄幣稅，薅全世界的羊毛。因為美帝手握暴力。只有暴力還不夠，還需要秩序，讓大家都心甘情願地認可你的信用並遵循你的遊戲規則，這樣就完美了。」

吳勝利恍然大悟：「所以比特幣是沒有生命力的嘍？」

鄭三豬突然嘿嘿笑道：「也不是，比特幣的優勢在於不可追蹤，不留痕迹。不透明的國家和產業還是很喜歡的，比如墨西哥，比如委內瑞拉。但你身在大中國，留這些玩意有何用，不如交給我保存吧！」

「信你個鬼！」吳勝利看向鄭三豬的神情，和看李二狗時一模一樣。突然，吳勝利冒了個急智，找了個話頭開始轉移話題：「三豬哥，你說李市長下去處理工程事故，大概要花多久？今天能回來嗎？」

鄭三豬沉思良久，說道：「大王之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年底是施工追賬高峰期。這時候出事，可不能簡單當工程事故處理。各施工企業的精神狀態緊繃了一年了，很多借高利貸甚至螞蟻花唄請客吃飯，一著不慎，全局糜爛，牽一髮動全身吶。知道漢尼拔嗎？迦太基那個。」

吳勝利吃味道：「當然知道啊，不就是看精神病的惡魔醫生漢尼拔嘛，這和施工企業有啥關係？」

鄭三豬沖吳勝利比了個大拇指：「我說的是迦太基戰神漢尼拔，一個僅次於亞歷山大大帝，與凱撒、拿破崙齊名的人物。第二次布匿戰爭時，漢尼拔帶著幾千人從西班牙出發，翻越比利牛斯山脈和阿爾比斯山脈，等攻入義大利時，軍隊已經越打越多，擴充到了2萬多人，從羅馬帝國最沒有防備的菊花位置長捅直入，差點就滅亡了羅馬。」

吳勝利嫌棄的看著鄭三豬：「三豬哥，你能再噁心點嗎？不過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在政府、城投、金融機構、施工企業這四者之間，施工企業是最弱勢的。金融機構的錢必須還，施工企業的錢能拖就拖。畢竟城投是施工企業的甲方。除非情非得已，施工企業是不願意得罪甲方的。但這也意味著，在這四者之中，施工企業的壓力是最大的，簡直就是炸藥桶。年底時機敏感，這次豐源鄉安居工程塌方的事，一旦處理不好，後果難以預料。但是，畢竟是縣裡的事情，市長都過去了，還不是手拿把攥的事？不會很麻煩吧？」

鄭三豬輕輕念叨道：「勝利，你知道嗎？ 我有個歪理邪說哈，在少數極其特殊的情況下，官越大越好當，因為越大越講規則。官越大，破壞力越大，庭院深深深幾許，對世界的敬畏也越深。而且官越大，身邊就會形成系統，不再需要一個人身兼數職面面俱到疲於奔命。

但是呢，官越小越難當，有些規則在基層是行不通的，非常考驗領導智慧。官越小，一個人往往身兼數職數角色，各個都是全能多面手。像豐源鄉的安居工程塌方事故，涉及鄉和縣，又涉及百姓春節上樓，處理起來，非常困難，用金融術語呢，就叫執行成本不高，但是管理成本極高。

英雄本無種，草莽皆龍蛇。在基層啊，很多人缺的只是個機會。越是做區縣基層業務，越要講原則，越要謹小慎微，越要瞻前顧後。千萬不能因為做了幾單省市業務，就沾沾自喜，瞧不起區縣領導的管理和融資能力。基層雖然有江湖氣，感覺不夠斯文，但這也意味著很樸實，講義氣。多做雪中送炭的事情，人家會記著你的好的。政策多變，世事無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需要人家拉你一把。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鄭三豬和吳勝利胡扯的同時，緩過情緒來的李市長立馬在南設縣政府大樓里組織招開了事故總結會。

「事故的事情，我就不再繼續說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群眾事情無小事，我個人的建議是從嚴處理，絕不姑息，確保類似事情不再發生。現在我們來反思下豐源鄉安居項目本身。剛才我也打聽了，南設縣在啟動項目時，還編了個口號，叫：打造國內一流居住品質，實現百姓拎卡入住。為什麼叫拎卡呢？因為別的地方叫拎包入住，南設縣呢，直接拎銀行卡入住，之前的破衣服都要扔掉，不能把窮酸氣帶到新房來。設計圖我仔細看了，塌方現場我也看了，建的可真是國內一流居住品質，不比省城的商品房設計差，綠化效果圖美觀的不得了。我就想問了，南設縣財力這麼緊張，你們就這麼亂用上級補助資金？就這麼好大喜功？」

南設縣發改局李局的神情有些疲憊，語氣沉重的總結道：「邀名買直！這就是邀名買直！沽名釣譽，還讀書人呢，真是斯文掃地！現在嚴查城投違規舉債，輿論壓力集中到縣發改局，說我們隨意審批了大量開工即落伍的低效基建項目，沒有做好前期的可行性研究，等項目建成才發現，真實收益低到髮指，遠遠不及預期。大部分諮詢專家是好的，但也不乏少數諮詢專家頂著偌大名號，明面上天天偉光正的解讀政策，私下黃魚兩吃，幫著少數施工單位不顧及項目實際情況，盲目增加工程量。等項目建成了，施工單位拿錢走人，可把我們坑苦了啊！早知就該聽省聘諮詢顧問李大姐的話了，量入為出，提質增效。如果聽了，豐源鄉安居工程早就建完了，村民早就上樓了，也不至於有今天呀！」

李市長聽完，神情有些蕭瑟，說道：「這次塌方事故，一定要認真總結，嚴肅反思。嚴縣長牽頭，儘快摸清全部情況，我在市府等你們反饋。受傷群眾的安撫工作，縣裡再困難，也要竭盡全力。」

說罷，李市長急匆匆的往市府趕。進了辦公室，鄭三豬和吳勝利像泥鰍一樣刺溜就滑進了市長辦公室，吳勝利還及時的輕輕把門關嚴了。

「坐坐，別客氣。」李市長連連招手。秘書及時給鄭三豬和吳勝利倒了兩杯茶水。

「李市長，我們孟節城投項目第一筆還本2億的事…」鄭三豬剛開了個頭，便被李市長打斷了。

「三豬，勝利，我們孟節市是有擔當的，該還的錢，絕對會還，這點請放心。這次找你們來，是想聽聽你們對城投的看法。我先談談自己的看法啊。

首先，地產不是萬業之母，城投才是。城投通過拆遷安置，做完一級整理，接下來才是地產公司進場。而城投對當地產業的引導和扶持，增加了大量有購買力的人口，這又擴大了地產市場。所以啊，現在提倡救民企，提倡小微貸款。但是呢，這些民企小微，都是整個市場鏈條的中下游，是圍繞著城投吃飯的。如果說，城投公司是城市的運營開發商，那麼民企小微就是服務於城市運營開發的。所以救民企是授人以魚還是授人以漁的問題。給錢還是給市場？給錢救急，給市場救命。只給錢不給市場，給再多錢有什麼用呢？城投是市場的上游，上游有了需求，下游的供給才會有市場。所以，救民企小微的核心，就是先救城投。不然就是緣木求魚呀。

其次，城投和政府綁定的太深了。都在說城投債務重，其實這是個時間換空間的概念。債務不可怕，可怕的是流動性。只要流動性不出問題，金融機構不抽貸，主動配合續貸，城投再慢慢進行資產盤整，提高存量資產的經營效率，慢慢就緩過來了。如果你們金融機構喜歡高評級的主體，我就把區縣城投全整合到市城投，市城投也兼并整合成1-2家，資產規模由幾百億變成幾千億，多置入收益性資產，評級搞成AAA，雖然換湯不換藥，但是評級高了呀，是不是你們就滿意了？道理不對是不是？所以啊，你們何必就盯著評級呢，為什麼不能看資產做業務呢？孟節城投，還是有很多好資產的。更何況，你們大可放心，城投歷史上就是地方政府的第二財政，雖然嚴控增量，但存量的問題是必須直視的。根據我的判斷，監管層肯定已經在關注城投存量隱性債務的問題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積極的指導思路出台。

最後，中國經濟的根子在區縣，你們知道建國初的7000人大會嗎？迪賽發布的2018年中國縣域經濟百強榜，百強縣以全國2%的土地面積，不到7%的人口，創造了全國11%的GDP！孟節城投為什麼會出現流動性問題？錯不在孟節城投。因為孟節市下屬的區縣級城投，雖然主體信用不高，但是建設任務繁重，所以從孟節城投借了大量的資金。現在孟節城投出了問題，可不單單是孟節城投的問題，是孟節市的縣域經濟出了問題。我這次請你們來，是因為你們做業務多，見多識廣，想請你們給把把脈支支招，怎麼來促進孟節市的縣域經濟發展。

鄭三豬和吳勝利聽後，頓時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吳勝利輕輕回應道：「李市長，您說的太對了，我非常認同您的觀點！咱們現在可以談談本周五還本2億元的事情了嗎？」

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金剛怒目，降服四魔。所以人都得有AB兩面。出來混江湖，都是帶著面具的，可你是拖了一大箱子面具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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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劉律來約飯 二狗說市長

周三下午，距離孟節城投周五還款還有2天半。李二狗大步踏出了孟節機場。

「大爺，有人給您請安啦」，李二狗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手機那端，傳來了劉律師爽朗的笑聲：「二狗兄弟，在哪裡發財呀？好久沒見了，啥時候聚聚？」

劉律師是國內ABS領域跑馬拉松最厲害的跑手，也是馬拉松屆做ABS業務最厲害的律師。隨著非標的逐漸壓縮，主體信用評級體系的反思，基於有現金流的收益性資產的ABS業務，逐漸成為業內新的轉型方向，也是最主要的方向之一。

李二狗心裡有點羨慕嫉妒恨，老子天天催收，你卻吃香喝辣還不忘來個電話顯擺一下。正在李二狗心裡吐槽的當口，劉律師又說話了：「兄弟啊。是不是發大財了啊？做大生意的，都是賺錢偷偷摸摸，虧錢敲鑼打鼓。這麼長時間沒聽到你的消息，怕露富吧？」

每個金融狗都深諳輸人不輸陣的道理，李二狗也不例外，張口就來：「低調低調，啥時候有空啊？請劉律師吃飯？用美食堵上您的嘴，您可不能把這麼大的秘密給泄露嘍！」

「好說好說，飯吃好了，酒喝足了，其他都不是事兒」，又不咸不淡的嘮了兩句，劉律師掛斷了電話，心中默念道：今年政信業務不好做，有目共睹。監管這麼嚴格，誰知道未來怎麼樣。再不蹭你幾頓飯，恐怕以後就蹭不著嘍。政府手裡畢竟還是有些不錯資產的，如果想做ABS盤活，老哥還是願意拉你一把的呀。

孟節市府。吳勝利生硬的別了李市長的話題，搞得李市長有點尷尬。鄭三豬想接過話題緩和下氣氛，又不知說啥。突然，電話響起，鄭三豬接起，是李二狗，正往酒店去，恰好快路過市府大樓了。

鄭三豬靈機一動，開始給李二狗挖坑：「李市長，麻煩您稍等片刻，李二狗馬上就到了。他把全國都跑遍了，每到一地，都要用腳去丈量。如果城市大，就打車逛城市一圈，每條主街都不錯過。如果城市小，就步行走一遭，厚臉皮找路人嘮嗑。做業務經常下沉到區縣看產業。這屬於接地氣的工作方法，相信他應該有讓您滿意的答案。」

李市長聽罷也只好先等等李二狗。閑坐無話又有些尷尬，李市長只好又起了個話頭：「三豬，勝利，我看到新聞說，北京一小學發生一起傷害事件。哎呦，看著真心疼。哪裡都有糟心事啊。」

吳勝利突然接話道：「真是糟心啊。犯事者是個人渣，這又是偶發事件，媒體幹嘛要追著不放啊？社會已經這樣了，就不要撩撥民眾情緒博眼球出位了。現實可以不美好，但要盡最大努力讓自己的生活變得美好。多看些積極樂觀的東西。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不能因為偶然出了個人渣，就反應過激呀。我不認為避談事實有問題，就應該統一口徑再發聲。為什麼要把壓力集中到一位老師身上?她也要吃飯也要工作，生計所迫，能怎麼辦?為什麼不去質疑管理機構?因為慫，不敢，就敢拿個老師發泄。但是管理機構有問題嗎？我認為也沒有。辭退肯定是依法依規的，沒有暗箱，這就是個偶發事件，關鍵是吃瓜群眾沒有安全感，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弱勢群體，一有點事就爆發了。這事，就像我在《李二狗城投催收記1》里所說，眾生皆苦，唯自渡之。抱怨沒有用，共克時艱呀。」

鄭三豬聽後連連擺手：「勝利，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群眾會沒有安全感？49歲的嫌疑人行兇的動機和成因是什麼？是經濟啊。經濟下行，北京只能優先保本市戶籍的就業，這是無可非議的。但是嫌疑人被辭退了，在北京打拚了幾十年，留不下的北京，回不去的故鄉，年事已高，沒有社保，還能幹嘛呢？走投無路呀。只要經濟持續下行，這種事情只會越來越多。加派警力是治標不治本，關鍵是發展經濟啊，為什麼六穩要把穩就業放到第一位，形勢嚴峻啊。

這可是北京，都這樣，其他地方可怎麼辦呢？北上廣深等一二線城市，市場說了算。但三四五六乃至十七八線城市，市場的力量主要集中在餐飲銷售等服務業領域，城投基本就是區域內的巨無霸。這是有歷史原因的現實選擇，中小城市，底子差，就需要集中力量辦大事，北上廣深也是從這樣的階段慢慢發展起來的，期間，市場的力量慢慢培育、壯大並且成為主力，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過程。所以，當前，在地方，救城投就是救經濟穩就業啊。」

李市長聽罷，不由得長嘆一聲：「三豬說到點上了啊。我也去日本韓國新加坡這些東亞發達國家考察過，有一點心得體會。歐美國家，大資本具有話語權，所以經濟是圍繞著大資本展開的。但是東亞國家不同，政府具有話語權，所以經濟是圍繞著政府展開的。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發展模式，沒有對錯之分。甚至從1997年和2008年兩場經濟危機看，東亞國家的這種發展模式，集中力量辦大事，統籌調配優化市場資源，只要管理科學得當，反而效果很好，甚至成為了幫助歐美國家走出危機的白馬騎士。新加坡區區小國，傾盡全力打造了政府的城投公司淡馬錫，自1974年成立至今，淡馬錫創造了年化複合回報率17%的股東回報，管理著1.55萬億人民幣規模的資產，掌握著新加坡證券交易所47%的股票市值。

淡馬錫的投資亮點之一，就是押注中國的成長。自2014年進入中國以來，淡馬錫在中國的投資已經橫跨金融、地產、交通、醫藥、機械、紡織服裝、IT等傳統與新興多個行業，資產規模擴大了一倍多。我舉幾個淡馬錫的投資案例：投資民生銀行，回報6.6倍；投資建設銀行，回報5.7倍；投資中國銀行，回報6.3倍；投資阿里巴巴，回報10倍以上；投資小米，A輪迴報60倍，C輪迴報10倍以上。

在中央，中城通、中國新、中糧等，紛紛轉型國有資本管理平台。我們地方城投，在地方資源的獲取上具有天然優勢，為什麼就不能轉型成國有資本管理平台，為什麼不能成為下一個淡馬錫？我們孟節市的面積、人口和資源儲量，可不比新加坡少吶。我們現在缺的只是時間，只是流動性支持啊。想到這麼多辛苦培育出來的國有資產要被低價轉賣來用於還款，我心疼啊。」

「李市長說的太對了！」李二狗推門進了房間：「大家都說半城爵士有眼光，跑得快。我也拿半城爵士舉例，談談自己對城投的看法。

1997年，香港回歸。為了鼓勵港商到大陸投資，對港實行了精英治港的思路。香港富商逐漸佔據了對港島政經的話語權，一方面，積極對大陸投資，分享改革開放國家崛起的紅利，主要還是炒地皮。另一方面，左右政策在港島炒地皮。

最近幾年，半城爵士不斷的拋售亞太資產，總共轉移了一萬多億港元到歐洲，主要在英國。我們捋一下，半城爵士對歐洲的投資主要圍繞港口、水務、燃氣、通信等關乎國計民生的特許經營項目，還是基礎設施投資。中國人多啊，為什麼到歐洲買而不到大陸買呢？因為歐洲經濟發達，有錢，市場又說了算。他可以買下這些剛性需求企業後，不斷的小幅漲價，持續收割。就如同歐美有些資本，專門收購有專利的醫藥公司，收購後立馬把藥品價格提價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所以，純市場未必是好事。國內，政府對這些關係國計民生的基礎設施服務，是有指導價格和補貼的，不允許肆意提價，居民得以享受低價質優的服務，和政府的持續支持是離不開的。一二線城市的市場已經是紅海了，但是三四五六線城市，比如咱們孟節市，底子相對較差，最近幾年積極上馬了很多類似的關乎國計民生的項目。雖然目前當地居民收入還不高，特許經營項目更多依靠政府補貼。但隨著經濟發展，居民收入提高，特許經營項目的收入會爆髮式增長，對政府來說，這都是非常穩定的現金奶牛。所以基建不存在什麼超前不超前的問題，一點也不超前，人民群眾在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當代人不就應該擼起袖子加油幹嗎？至於當期投資規模大，完全可以代際均衡，只要在長期限內能打平就行。

回到1997年的香港，港商到大陸炒地皮，政府能不知道嘛？當然門清，可是有求於人，只能和港商共享改革紅利。現在社會資本和房地產商到咱們孟節談產業招商，產業轉移本來就是個長期的概念，需要慢慢養。短期收益怎麼解決？當然是炒地皮了。所以廣大三四五六線城市，基礎差，城市化率低，剛剛開始崛起，炒地皮也是必然經歷的過程。

房子的本質是社會階層的錨，有了房子，就可以錨定現有階層。比如說，北京一個中產家庭有2套房，價值2000萬，是前50%的階層。如果發生整體crisis，由於房子的錨定作用，不管到時候整體經濟滑落到什麼水平，這個中產家庭還能屬於前50%的階層。但如果持有2000萬的現金，極端情況下就是拿著兩箱廢紙。老百姓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

再提兩嘴PPP，很多社會資本來咱們孟節市，還是盯著工程，看政府財力，實在太短視了。運營才是利潤的大頭呢。項目建好後，十幾年的運營期里，隨著居民收入不斷提高，還琢磨不出來賺錢的思路？」

「太精闢了。看來咱們雙方對城投的未來都是信心滿滿的。但是短期內的流動性問題也要解決，不知在這方面，你有什麼看法？」李市長又問道。

「這裡面就涉及應急管理的概念。我講個胡雪岩的段子。胡雪岩的阜康錢莊，也被擠兌過。怎麼解決的呢？首先，堆出一座銀山，讓大家看到，阜康錢莊是有錢的，剛兌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只是表面一層銀子。其次，找知府王有齡出面站台，阜康錢莊和政府合作密切，政府會持續支持阜康錢莊，請大家放心。投資人和同行一看，嘿，有錢就有剛兌能力，政府出面了也要給面子。一場擠兌風險就此煙消雲散。

對城投公司有什麼借鑒呢？也可以分兩步走。第一步，找關係好的本地銀行，抓緊批貸款，可以給資產抵質押，先在手上攥一筆錢來應急。再找牌子大的金融機構，最好是總行或集團級別，和咱們孟節市簽幾個百億級的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多做授信。雖然短期內不會放款，但要讓各金融機構看到，咱們孟節市是有持續的大資金支持的。第二步，找高級別領導來咱們孟節市視察，如果不方便，微服私訪甚至者途經看一眼都行，悄悄把這消息透露給金融機構。金融機構都是講政治的，高級別領導都看好咱們孟節，金融機構如果不看好，是不是覺悟不夠？是不是眼光不行？信心比黃金重要啊。」

「沒有擠兌風險了，但錢還是要還的呀？怎麼辦？」李市長追問道。

李二狗心中暗喜，等著就是你這句話。瞧好嘍，老紙就是要把乙方的角色干成氣勢如虹的甲方：「首先分析成因。流動性風險的導火索是什麼。不僅僅孟節，也可以看看最近輿論比較關注的中西部幾個縣市，基本面還是很不錯的。但為什麼就網紅了呢？查查這幾家政府的網站，可以發現，集中上馬了一大批工程項目，又集中融取了一撥資金，沒有做好資金的流動性管理，導致對各家金融機構付利息和還本的時間，都擠到一塊了，沒有給自己留什麼騰挪的時間，一下子就成網紅了。網紅怎麼看？吳勝利在《政信江湖2018》里說得很明白，其實網紅並不是貶義詞，網紅恰恰說明政府領導積極作為，想干大事，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能幹事，干成事，不出事，就是成功。只不過有些地方因為沒有充分的融資經驗，沒有做好流動性管理，又沒有做好輿情管理，也沒有積極主動和金融機構及投資人溝通，才導致了現在的尷尬局面。

具體怎麼解決呢？既要開源，又要節流。

開源，就要先盤庫摸底，積極對接銀行，把有抵質押的銀行貸款，隨著土地升值和項目收益改善，通過貸款置換或ABS等方式，提高抵質押率，融取更多資金；第二，聯繫資金實力雄厚的房地產商，抓緊出讓一批土地，可以適當折價，先歸攏資金；第三，市裡成立償債資金池，把市裡和區縣城投的資金都進行統一歸集管理；第四，聘請專業的外部運營管理團隊，提高資產經營效率，如果可以採用TOT模式當然最好；第五，加大理財產品的屬地銷售。基建投資是為本地人服務的，本地人享受著日新月異的良好的基礎設施服務，對城投公司是非常認可的，既然知根知底，自然也願意購買本地的理財產品；第六，要充分理解現金為王的概念，不要太嚴卡成本。去年瘋了一樣借錢的，今年反而可以熬冬。去年量入為出借錢的，今年兜里沒有餘糧，先餓死了；第七，縣裡用了錢，還款也要由縣裡一起分擔責任，不能把壓力都壓到孟節城投自己身上。就算縣裡錢不多，有多少算多少，都是有益的。

節流，主要就是續貸和展期。所有即將到期的融資，不要捂著，市裡要高度重視，領導牽頭成立化債小組，到期日之前3個月就要由領導帶隊赴金融機構進行溝通，表示誠意，商議續貸和展期。金融機構和投資人，其實本身對政府有信心的，最怕的就是政府不擔責任，把所有償付壓力都拋給城投公司獨立解決。如果政府能夠放下身段主動協調溝通，相信金融機構和投資人是認可的。」

「縣域經濟呢？有什麼思路？」李市長被李二狗的回答勾起了興趣，又追問了一句。

「城市化和大城市圈是全世界經濟發展的大趨勢。縣域經濟要發展，一定要抱大腿，發揮自身資源優勢，主動承接產業轉移，圍繞著區域中心城市做文章。有些縣域，註定是要逐步敗落的，而有些縣域，是註定要崛起的，這是城市發展的自然規律，不能為了政績，就違背自然規律亂來。但是，縣域經濟太複雜，也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方法，具體就是因縣施策，因勢利導。

僅以這次發生塌方事故的南設縣為例。南設縣是傳統農業大縣，單靠縣本身的力量，是無能為力的，時間已經檢驗過了。所以就需要外力支持。南設縣有很多不錯的物產，可以聯繫全國連鎖超市之類，做直采直供基地，保證品質。城投公司參與在裡面做好農業的基礎設施建設，大型全國連鎖超市提前簽好採購協議，農業保險也買好。這種基於供應鏈的有採購協議的應收賬款，金融機構是非常認可的，每年一號文件都是農業，做abs也非常受鼓勵。另外可以發揮鄉誼，走通幾個部委或大的央企國企食堂先搞試點。也可以走類似孟貨進京的這種路子，然後依託某些城市的連鎖超市進社區集中搞一波推廣。多管齊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所以要藉助外力主打特色，找到政府、城投、金融機構、產業、運營方的痛點，由政府統籌協調提供積極的支持，共同發展。」

李二狗毫不停歇，嘩啦啦就是一通長篇大論。

李市長邊聽邊點頭，最後讚許的說：「二狗啊，你說的真好。2億元還本的事，我馬上就召集市縣兩級領導開會，儘快給你個反饋。你能不能在孟節多呆段時間，把今天這些觀點，也和市縣和城投領導都分享下。」

李二狗忙不迭的點頭：「李市長，您這麼上心我們2億元還款的事情，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們仨，包括三豬和勝利，就是您安插在金融機構里的自己人，您要我們幹啥，儘管吩咐。只要符合規定，一個字，必須干。孟節城投只要把錢還了，公司肯定會支持我們在孟節維護客戶關係的。雖然雁過拔毛賺息差的山賊生意很有前途，但是能夠真正急客戶之所急，為客戶提供綜合全面的服務，也是我們責無旁貸的。」

李市長聽後顯得很開心，連聲說：「好好好，我先組織開協調會。這就聯繫孟節城投王大壯，讓他晚上好好招待你們」。

李二狗和三豬、勝利出了市府大樓，鄭三豬看著李二狗不斷的偷笑。吳勝利大聲說：「嘿，二狗哥，神了！我感覺市長都被您說服了！如果按您說的做，孟節市就化險為夷轉危為安了吧？還能帶來經濟的大發展？真是小母牛踩電線，牛13帶閃電啊！」

李二狗伸手摸了下吳勝利的額頭，緩緩說：「勝利啊，市長是老江湖，他能不知道我說的這點事?他不但知道，而且懂得比我更多！道理誰都懂，知難行易，從來說著容易做著難，絕知此事要躬行。他也壓根沒對我抱太大期望，就是希望能夠從我這裡找一個理由，能夠讓他召集市縣兩級領導開會，嚴肅討論化債的問題。他想要理由，我就給了他一個理由，僅此而已。」

吳勝利駭然道：「二狗哥，城市套路太深，我要回農村。」

李二狗長嘆一聲，輕輕說道：「基本思路是對的，就是落地困難。勝利啊，你就是我李二狗的開球手。李市長想拿我李二狗當他的開球手，要讓我看到誠意啊。產業合作和資金合作不同，產業合同需要時間，短期也沒有回報，沒人想被政府關門打狗啊。不然豈不就是褲襠里塞炸彈，雞飛蛋打了？

城投問題的解決，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方法，除非違約和通脹。違約不太可能啦，太傷政府信譽。那就只能時間換空間了，向時間徵收通脹稅吧。現在60萬億隱性債務，放到10年乃至20年以後，也就沒多少了。

縣域經濟的解決，同樣也只能有針對性的單拎出來破局。以前，流動性充裕，少數地方政府和城投以為自己是大爺，有地，企業就會求上去，空手套，套來套去，套進一群心照不宣騙地屯地炒地皮的，對政績有好處，對地方經濟沒好處。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謀萬事和全局的白骨累累，謀一時和一域的富貴安康。啥也不謀的難得自在吶。

蘇州工業園為什麼排名全國第一園區？為什麼醫藥產業排名全國第一?花了十幾年來培育。政府一屆5年，有多少領導願意做短期看不到成果的長期投資?基建的效果立竿見影啊。園區招商，少數誤入歧途了。託人情請大企業，本身沒有什麼優勢，大企業抹不開人情面子，屯一大片地，搞點健康、晶元、大數據概念，賣地，蓋樓，外立面打個巨幅logo，然後留幾個人，其他都租出去收租子。各取所需嘛。招商有業績，知名企業入駐。大企業白得土地和租金。禍福無門，唯自招之。

基於真股權的產業基金，才是未來地方政府和城投破局的關鍵。但如果孟節市政府和孟節城投沿襲舊規，出個10%劣後就開始call錢，那麼萬事休提，江湖路遠，各自珍重。如果兩家能夠1:1出資，各自真金白銀出50%的基金份額，咱們還可以琢磨著，真幫政府做點實事。」

三豬一臉促狹的表情，又開始擠兌李二狗：「二狗哥，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金剛怒目，降服四魔。所以人都得有AB兩面。出來混江湖，都是帶著面具的，可你是拖了一大箱子面具出來吧？」

三人正胡聊著，孟節城投董事長王大壯的電話來了：「二狗，我是大壯哥。晚上有空嗎？我自費，咱們不醉不歸，酒後再去唱歌，也是我自費。」

李二狗裝出一副疲憊的聲音：「大壯哥，飛機剛落地就趕過來了，有些疲憊，晚上還有好多事要干。」

「哎哎哎，不是這樣理解的。也不能一直工作呀，就如同疲勞駕駛。適度放鬆，有益於更好的開展工作。」王大壯語重心長的開導道。

李二狗聽後心中樂開了花：看來不是虛晃一槍，說些客套話，居然真的要請客。呦呦呦，喝酒？哎呦喂，唱歌？

略一遲疑，李二狗用勉為其難的語氣回道：「大壯哥，本來不想去的，但一琢磨，您說的有道理啊，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還是您有經驗，工作得法啊。今晚不醉不歸哈，我可得好好感謝您！」

李二狗三人不知道的是，晚上他們吃著火鍋喝著啤酒唱著歌，李市長組織的化債協調會現場，卻吵翻了天。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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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豬講狐仙，二狗說招商

二狗、三豬和勝利回到酒店，等著孟節城投董事長王大壯來接人。

勝利泡了三杯立頓，仨人百無聊賴的刷著手機。鄭三豬突然「嘿嘿」兩聲，不懷好意的問吳勝利：「嘿，勝利，你說，晚上，如果給你上了美人計可咋辦？」

吳勝利立馬彷彿被踩到尾巴一樣高叫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給上了美人計，我一定扭頭就走。」

鄭三豬又「嘿嘿」笑了兩聲：「為了業務開展和催收大業，你就不能委屈下自己，犧牲一下？畢竟你可是我司吳彥祖啊，祖哥！」

看著吳勝利的尷尬樣兒，李二狗接過話頭：「勝利，別聽三豬忽悠你。城投業務，公對公，本來就不可能有美人計這種東西。少數民企業務可能會有。就算有，你也不能拒絕，不然就是不給對方面子。會所知道不？有的一進門，錄像就開始了。但是因為會有錄像，就不去參加商務應酬了嗎？」

吳勝利有些目瞪口呆：「二狗哥，難道糖衣留下，炮彈扔回去？我和讀者朋友們都還小呢，和我們講這麼私密的內容，是不是有點超綱？咱們這是催收記，不是小黃文啊！」

鄭三豬聽後已經忍不住捂著肚子笑起來了：「勝利，我是老實人，逗你都是明著逗。二狗哥明顯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還當真了？不管是什麼宴請，無非是想主客盡歡。對方帶了陪酒員和陪唱員，也不會有什麼齷齪的想法，既想向你表達誠意，又摸不清你的喜好而已。喝酒唱歌，人之天性嘛。有宴請，你該吃吃，該唱唱，讓對方感覺盡足了心意。過了1-2個小時，你編個很疲勞的理由，直接回酒店睡覺就是了。」

「哦」，吳勝利無精打採的應聲道。

「是不是覺得沒勁？和你想的不一樣？等第二場結束，回房間發現有個姑娘，是不是就覺得有勁了？」鄭三豬又開始擠兌吳勝利。

「三豬哥別忽悠我，我已經理解了二狗哥的意思了。正常業務對接，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如果業務不正常，腿長在我身上，我可以跑啊，可以換房間啊，只要堅持原則，總不會有問題。」吳勝利說完，忽然靈光乍現，向李二狗問道：「二狗哥，萬一對方就想塞個姑娘給你，怎麼辦？」

「哼，」李二狗嗤笑道：「我就說，今晚的都不夠漂亮。」

「萬一下次有漂亮的了怎麼辦？」吳勝利又追問道。

鄭三豬有點忍俊不禁了：「勝利啊，對方都給你下套了嗎，還有下次啊？業務不做也就是了。管中窺豹，上來就這種風格，指不定以後要出什麼幺蛾子。」

聽鄭三豬說完，吳勝利依然有些不滿意，繼續對李二狗說：「二狗哥，你總說不夠漂亮，是不是太裝13了啊？這樣會沒朋友的。」

「哈哈哈」，李二狗突然忍不住的笑出了聲：「勝利啊，我都說自己喜歡男人的！」說罷，還伸出手摸了一下吳勝利的胸口，把吳勝利嚇的呆若木雞，肌肉都繃緊了。

感覺李二狗有點太貧，嚇到吳勝利了，鄭三豬趕緊出言找補：「勝利，二狗哥是給你提醒的，並不是真喜歡男人，雖然你的確是有點帥，也就比我差那麼一丟丟。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啊。自己注意就行了，都是狐，天黑來，雞叫走，春夢了無痕嘛，專門傷害你這種文弱呆萌小書生，萬萬不可大意。」

吳勝利回過神來，一聳肩一攤手，跟了一句：「我不會和你倆一般見識的。你倆長得這麼帥，說什麼都對」。

李市長的化債協調會開成了哭訴會，各個區縣領導和城投法人都在抱怨融資政策變生肘腋瞬息萬變，2018年一整年都在忙著跑資金還款。什麼也沒顧上。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孟節城投董事長王大壯作為老財政出身的城投董事長，2018年對抱怨聽得都耳朵起繭了，眾生皆苦，唯自渡之。王大壯忍不住出言道：「各位領導和同事，我來談談自己的看法。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最近有金融機構來回訪，和我講了一個費雪債務通縮機制的理論，就是負債的下降，會引發產出的下降。所以即使再苦再難，我們也不能對現狀破罐破摔，既要守住孟節市產業蓬勃發展的來之不易的良好局面，又要想盡一切辦法來維護孟節市的政府信用。孟節市自身的GDP和一般預算收入，本來就在省內處於中等水平，並不算太好。但是為什麼這幾年，孟節市的基礎設施建設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在省內長期排在前列？核心就是暗含的政府信用加持。為了孟節市的長遠發展，眼前這關再難，咱們也要共克時艱。先把咱們能做的，盡量先做好。說不定什麼時候，融資政策端就要發生變化，到時候，咱們就要搶先抓住第一波機遇。」

李市長接過王大壯的話頭：「大壯的觀點，我是非常認可的。投資人為什麼2017年買政信產品毫不猶豫，現在又決絕的不願意買政信產品了呢？短短2年間，城投本身經營不會有大變化，關鍵是政府態度的變化，要釐定隱性債務，政府和城投劃清。可是，足足60萬億的隱性債務啊，怎麼逐一甄別？就算甄別出來了，難道要和四大AMC成立時一樣，發特殊債券，把存量隱性債務全接走呢？我覺得殊無必要。

信心比黃金重要。增量還是只能開前門。但是存量不解決，其實是制約增量債券的發行的，就是隱藏的地雷。如果存量解決了，增量債券發行也會容易很多，規模也會更大。然後花個十幾年時間，慢慢緩釋存量。同時，財政收入不斷增長，城投公司轉型且收益提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解決了，也不需要兩級財政增加負擔。

橋水基金的達利歐說過句話，違約和通脹都是化解當期債務壓力的方式。只要在嚴控增量前提下，地方政府通過擔保公司等市場化形式能給城投的存量債務增信，慢慢通脹，問題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總之就是一句話，孟節城投絕對不能成為全國第一個出現兌付風險的城投。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幫助孟節城投補充流動性，存量債務就並不可怕。但假如孟節城投出現兌付風險，進而傳導到債券市場，甚至觸發表內貸款的提前到期，在坐的各位，就是孟節市的罪人。

聽到李市長把話說這麼重，各區縣領導和城投董事長也只好紛紛表態，一定盡最大努力先幫孟節城投度過眼下難關。王大壯捋了捋大家報上來的資金支持計劃，各區縣一家2000萬-3000萬，湊了1億。市保障房公司有塊地，已經賣掉了，但是拍地的房地產50強公司遲遲拖著不繳納出讓金，省公司負責人又失聯，副市長已經帶隊去總部堵董事長了，這部分資金有2億，最快明天就能到賬。另外市國資公司有個景區要TOT，也有2億。但這個景區TOT項目時間很緊張，不一定來得及。

李市長聽後也長舒了一口氣。其實幾家城投賬上還有300多億資金，不過都是政策性銀行貸款和國家專項資金等，不能挪用。現在孟節市的資金緊缺也是結構性緊缺，並不是總量的問題。這300多億資金，也是李市長的信心所在。

孟節城投董事長王大壯心中壓著的沉甸甸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立即打電話讓財務小趙開車去接李二狗仨人，王大壯則徑直去土菜館先點好菜。

李二狗仨人邁進土菜館，王大壯和孟節城投融資部的幾個女生已經在了。「要遭!」,李二狗心中咯噔一聲，來者不善啊。果斷連敬幾杯，先把自己灌醉，然後縮在座位上眼神迷離的裝睡。鄭三豬和吳勝利鄙夷的看著李二狗，心中不約而同的哂笑道：「真慫」。沒過半小時，鄭三豬和吳勝利就真慫了，已經連杯子都拿不穩了，而孟節城投融資部的幾個女生，還清醒的很。吳勝利心中寬慰道：「還好融資部的幾個女生沒有到金融機構工作，真是要酒量有酒量，要經驗有經驗，熟悉市場上各種融資產品的包裝和發行。如果她們到了金融機構，哪有我們吃飯的機會。」

李二狗突然睜開了眼睛，醉醺醺的拉著王大壯的手開始碎碎念：「大壯哥，我知道你的難處。咱們孟節城投的融資，有100多億轉借給了南設縣城投。南設縣是傳統農業大縣，景色優美，縣領導想大幹一場，找了家國際知名的諮詢機構，設計了康養示範城項目。100多億啊，這真的就是在造城。康養項目，短期內哪有什麼回報？南設縣一沒通高鐵二沒有機場，只佔著景色優美一點。大量的資金投下去，基礎設施是拔地而起，又宏偉又漂亮。縣領導開始全國跑著招商，希望能引入一些醫療器械、藥品研發企業，再引入一些養老運營機構，把南設縣的康養示範城做活，打造成省域乃至全國的名片。思路搞反了啊！」

李二狗邊說邊搖頭：「正確的思路，是在項目啟動前，就要先調研，把招商問題解決。當今社會，什麼產業最能帶動就業又最能創造稅收還相對沒技術含量的?房地產，汽車。一個園區，有的產業是掙錢的，有的產業是掙名搞補貼的。搞補貼的，就是TMT、大數據、晶元、醫療這種高大上的產業。但這些高大上產業，對產業集聚的要求很高，要求有協同效用。如果不想千篇一律的搞汽車和汽車配件，真的想搞TMT、大數據、晶元和醫療，就要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另闢蹊徑。

咱們孟節城投最大的優勢，就是隱含的政府信用，就是各屬地金融機構的資金支持。現在新三板流動性不好，但卻有大量的好企業。把100億建城的資金，拿出50億來去控股新三板里的好企業，把整個產業鏈都買下來，然後全部遷冊到咱們孟節市，再給予土地等各項優惠，慢慢的，產業就扶植起來了呀。如果有企業轉板上市，咱們孟節城投還能從二級市場獲利，這不就是孟節淡馬錫的雛形嗎？

王大壯對著李二狗使勁比著大拇指，一邊交口稱讚，一邊心裡默念：「我參加工作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給我畫餅這麼起勁，還不是怕我不還錢」。心裡默念歸默念，王大壯對李二狗還是有點佩服，這麼臭不要臉又十分接地氣的人，在正規金融機構里真是少見。

「二狗，你干政信這塊業務多久了？感覺很老道啊。」王大壯好奇的問道。

李二狗連連擺手：「大壯哥，說多都是淚。且讓我賦詞一首，聊表心意。詞牌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棚改高速建西南，蘇魯湘鄂看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幹了政信，沈腰潘鬢消磨。套利終是不長久，監管長持達摩劍，掌燈戲飛蛾。」

王大壯心中都要開始捂臉了：早知就不問了。這不就是李煜的破陣子嗎？你瞎改了幾個字，就成了賦詞一首？周五趕緊拿錢滾蛋。

飯後唱歌，量販，李二狗窩在沙發上裝睡，鄭三豬和吳勝利唱了兩首，主客盡歡，不到晚上23點，就都散了。畢竟已經周三了，明天周四，周五就要還款了。

第十五章 好事總多磨 世事太無常

周四，2億元陸續歸集到位了。王大壯和財務小趙到李市長面前彙報進展，陳述資金已經到位，支票已經開好。財務小趙還獻寶一樣說：「支票就在我的包里」。然後當著李市長和王大壯的面，左掏右掏，包都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沒有找到。

李市長把茶杯「嘭」的往桌上一摔，對著孟節城投董事長王大壯大聲吼道：「明天就是還本的最後一天，我緊急召開化債協調會，求爺爺告奶奶才湊夠了2億還給李二狗他們公司，你現在卻告訴我，把開給孟節城投的支票弄丟了？這都晚上6點了，銀行早下班了。一旦違了約，你王大壯兜得起嗎？你還想不想幹了？我tm湊錢是為了救你，你明白不明白？」

李二狗聽說王大壯把支票弄丟了，心裡頓時感覺有些慌。但最近幾天實在太累了，於是叮囑鄭三豬和吳勝利，周五一早就去孟節城投，一定盯著重開支票和劃款，千萬不能出簍子。

周五。鄭三豬和吳勝利早8點就到了孟節城投。李二狗還在酒店蒙頭睡覺，突然，吳勝利的電話打了過來：「二狗哥，快來，出狀況了！」

李二狗忽的蹦起來，套上衣服就往孟節城投跑。好在酒店就離孟節城投不遠。等李二狗跑近孟節城投大廈，遠遠就看到有三四十號民工把樓門口堵了起來，樓頂還站著個人。李二狗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南設縣豐源鄉安置房項目的施工方胡天龍。胡天龍站在樓頂，拿著喇叭，用哭腔說道：「兄弟們沒錢回家過年了。聽說孟節城投今天有一筆錢進賬，無論如何，也懇請領導關心一下民工兄弟們啊！」

吳勝利遠遠看到李二狗跑來，立即拉著鄭三豬擠開人群，來到李二狗身邊，神情焦急的問道：「二狗哥，這可怎麼辦？」

李二狗心裡也急，但卻不想被鄭三豬和吳勝利看出來，不緊不慢的嘬著牙：「等！」

吳勝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等什麼等，這都啥時候了？」

李二狗的火氣有點憋不住了：「不然怎麼樣？要不你也跑樓頂，在胡天龍之前先跳下來？咱們跟胡天龍根本不搭邊，這不是咱們能處理的，要相信王大壯。」

等到胡天龍喊累了，王大壯才緩緩的走出樓。鄭三豬分明看到王大壯的鎮定也是強裝的，在門口還差點絆了一跤。王大壯當過區里的財政局長，又在各個城投公司當過十幾年的董事長，積威日盛。只見王大壯接過喇叭，對著樓頂的胡天龍吼道：「胡天龍你個癟犢子玩意，別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讓兄弟們笑話。趕緊滾下來，有什麼事我馬上給你協調。」

王大壯好多歹說哄住了胡天龍，並承諾春節前就能到位的下一筆資金，一定優先考慮胡天龍。

李二狗三人剛把提著的心放下，下午銀行又出了幺蛾子。劃款銀行的分行行長，把資金扣住了，言明孟節城投在該行恰好有一筆2億貸款，孟節城投提出到期之後展期一年，分行行長的壓力很大。能不能先把這2億還了，銀行再把2億放出來？

王大壯立即開車過去，又是一番言辭懇切的陳述，還讓李市長打電話給分行行長說明了這筆資金的利害關係。

等所有事情協調完，已經快下午17點了。櫃檯人員緊張的緊抿著嘴，終於在人行大額支付系統關閉前完成了操作。而此時，距離人行大額支付系統關閉已經不足5分鐘。

度過了有驚無險的一天，李二狗三人乘機去A市參加公司年會。吳勝利作為員工代表進行了發言。

「尊敬的各位領導，親愛的同事們，晚上好！……」

吳勝利在台上逼逼半天，覺得自己特有才華。下台看到李二狗陰沉著臉，忙問道：「二狗哥，咋了？我說的不合適嗎？」

李二狗的臉色有點灰暗，從牙縫裡擠出句話：「孟節市王書記的秘書剛才來電，王書記在北京出差。要和咱們見一面，談一下後續5億化債的事情。」

（本文純屬虛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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