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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中國本土科幻片的內核與方向?|對話《流浪地球》導演郭帆

作者|郭雅瓊


編輯|友    子

春節前,數娛君在上海五角場的一家酒店見到了《流浪地球》的導演郭帆。這位年近不惑的導演一身黑色大衣,戴著黑框眼鏡,細細向我們講述了這部中國科幻大作背後的來龍去脈。


(圖為導演郭帆)


2014年底第四屆中美合拍展會期間,電影總局安排了幾位青年導演到派拉蒙去觀摩學習,郭帆便是其中之一,和他一批的還有寧浩、路陽、陳思誠以及肖央。



「大家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差距和危機,所以我們這些導演回來後都在拚命做跟電影工業化有關的事情。」郭帆回憶。



四五年後,幾位導演紛紛交出了成績單:寧浩拍攝了《瘋狂的外星人》,陳思誠將《唐人街探案》做成了系列,肖央也執導了《天氣預爆》。



而郭帆,選擇了《流浪地球》。這部電影改編自著名科幻作家劉慈欣同名小說,是中國電影史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大片。



對於目前網上盛傳的影片成本超過5億人民幣,郭帆苦笑不已,「具體的數我不好說,但遠遠沒有5億那麼多。」

相比好萊塢科幻片動輒上億美元的投入,國內科幻片的製作經費無疑十分有限。例如《星際穿越》這種硬科幻作品高達1.65億美元,至少是《流浪地球》的三倍。



即便如此,按照中影製片人朔方的說法,開機的決定是老闆們一起掐著大腿根、咬著後槽牙、五個腳指頭撓進土裡決定的,因為郭帆團隊和他們完成的階段性成果打動了各個投資方。



2018年5月,《流浪地球》主要出品方之一萬達影視撤資,讓該片的資金危機第一次暴露在大眾面前。

隨後,郭帆自己的郭帆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和主演吳京分別注資3000萬和5000萬。

雖然在郭帆的描述里,劇組的資金鏈一直沒有斷過,但回想起當時的拍攝情景,他依然感慨「超級難」。



在數娛夢工廠與郭帆的對話中,這位青年導演向我們講述了如何在成本極其有限的情況下,拍攝出了這樣一部備受讚譽的硬科幻影片。而在《流浪地球》之後,國產科幻電影的未來又在哪裡?





《流浪地球》誕生始末:

符合中國人審美的科幻是什麼

經歷了四年持續不斷的質疑後,《流浪地球》終於在2019年的春節檔交出了一份超乎預期的答卷。

原著作者劉慈欣評價影片「充滿厚重史詩質感。

第一次把中國人對故土和家的情感在太空尺度上展現出來,震撼心靈。

對於導演郭帆而言,

「觀眾的口碑出來之前都是惴惴不安的。」所幸的是,《流浪地球》不負眾望,在2019年春節檔的眾多大片中領銜口碑,截止到2月6日,豆瓣口碑高達8.2。



時間回到2015年的中旬,當時中影製片分公司總經理凌紅在辦公室約見了郭帆,詢問他接下來的安排。彼時中影已經拿下了劉慈欣三部科幻小說的版權,而郭帆從上一個執導項目《同桌的你》中也已經抽身一年。



「我說我始終想拍科幻片,凌紅總說剛好我們這兒有大劉的三個版權,分別是《流浪地球》《超新星紀元》和《微紀元》。其實我當時反饋很快,我說如果讓我選的話,我就選《流浪地球》。」郭帆告訴數娛夢工廠。



作為科幻迷,郭帆對於這三部小說早有自己的認知。「

《微紀元》和《超新星紀元》這兩部小說目前為止我們還拍不了,一方面是因為涉及到更遠的未來,世界觀和相關語境的建立會更加困難,另外還包含了一部分審查原因。相比之下,《流浪地球》是建立在近未來的環境下,更容易跟現實結合,找到感情基點。



實際上,郭帆之所以想當導演,正是因為想拍科幻片,他在2011年的電影處女作《李獻計歷險記》中,已經運用了一些科幻元素。但面對《流浪地球》這樣一個難度巨大、國內尚無前例可循的項目,為什麼他敢接?


「年輕膽大。」郭帆向數娛夢工廠笑言。



這不是玩笑話。國內鮮有科幻電影製作經驗,更少有導演願意接觸科幻影片,即便是有勇敢的年輕影人,《三體》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裡。



事實上,

中影最早的目標其實是好萊塢導演。有投資方透露,最開始老闆讓他們找詹姆斯·卡梅隆、阿方索·卡隆這樣的大導演,但不出意外遭到了拒絕

,後來「和郭帆一起去見老闆的時候,內心很忐忑。」


在《流浪地球》之前,郭帆僅拍過《李獻計歷險記》和《同桌的你》兩部中小體量的作品。他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廣大觀眾的疑慮,也包括投資方。





郭帆認為:

「所有的懷疑其實都是對這個類型的未知,對工業過程難度的未知,對結果的未知。」


但留給他個人的壓力可想而知。

中影製片人朔方回憶,自己總是在凌晨4點收到郭帆發來的文件,包括無數版逐步細化的世界觀架構說明書、梗概到分場、分場到劇本以及各種概念設計圖。



事實上,也正是郭帆團隊在接下來8個月時間內為構建世界觀做出了巨大努力,才打動了投資方。



現在外界知道,

《流浪地球》的概念設計圖共有3000張

,包括行星發動機、地下城、運載車等所有場景的細節構思,

分鏡頭畫稿則達到了8000多張。





「所謂世界觀是說我們要把50年之後的世界重新梳理一遍,從政治經濟到文化教育,甚至吃穿用度,包括外部物理環境的變化,大氣洋流溫度等都要去構思,所有這些都要基於一個現實基礎,如果它過於空泛或者過於前衛,觀眾會缺少共鳴。」郭帆表示。



這裡面其實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中國人在美學上到底能接受什麼樣的科幻?



在郭帆看來,由於缺乏工業革命這一環節,中國人對機器沒有深厚情感。

這就要求主創團隊要重新構建國人熟悉的美學風格,包括有親切感的衣服形態、有前蘇聯重工業質感的笨拙機械、拒絕全息投影因為更符合我們當下的太空技術、可觸碰的有實感的各個小零件等等。



這些工作瑣碎而繁雜,又極度要求嚴謹,除了前期集中操作了8個月時間,後續一直到剪輯階段,電影團隊一直在對世界觀進行零零星星的補充。




復盤劇本創作:


突破劉慈欣講故事的框架

世界觀建立之後便要著手準備劇本。



郭帆介紹,《流浪地球》項目是從2015年11月開始,編劇團隊用兩個月時間寫出一版簡單的大綱。2016年1月1日,劇本正式開始撰寫,隨後直到2017年5月才正式開拍。



和許多人預想的有所不同,這部電影劇本的創作,與原著作者劉慈欣的小說有很大差異。

我跟大劉(劉慈欣)有聊過,這方面達成了共識:我們創作載體不一樣。小說有它的表達方式,基本上不受限制,比如大劉老師更多是從太空這種宏觀視角看待地球和人類,但這很難呈現在電影裡面。如果電影用兩個小時講世界觀,就變成科教片了,所以電影只能以人類情感為主要依託。

」對此,郭帆告訴數娛夢工廠。




即便如此,改編這麼一部主題宏大但短小精悍的硬科幻小說也絕非易事。在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副主任王紅衛(《無人區》《瘋狂的石頭》等)的帶領下,劇本大大小小經歷了100多稿改動。



「王老師也是一個科幻迷,光他就推翻過兩稿,他說不行,寫得不好,這稿還不錯,再來一稿。甚至連拍攝稿都差點被推掉。」郭帆如今回憶時依然十分感慨。


為了保證影片的科學嚴謹,創作團隊特意請教了4位中科院科學家、一些物理學家以及大學教授,探討天體物理、力學甚至洛希極限這樣的天文學專業知識。


而這些專家學者也只是幫助解決學術上的基礎問題,確保影片在大結構上不會犯致命性錯誤。具體到拍攝中,卻要想盡辦法消化這些學術概念,從而降低普通觀眾的觀影門檻。

「比如洛希極限,你怎麼用一兩句話把它講明白呢?你可以簡單把洛希極限理解為一個極限的值,當一個天體靠近另一個天體,如果超過這個值,這個天體將被捕獲或者吞噬。但具體又很複雜,分流體和剛體。你想一兩句話解釋清楚很難,又不可能長篇去講。所以還不如用倒計時的概念,『我們還有十秒鐘就要爆了』,這個就很容易讓人理解。」郭帆解釋。




預算多次超支,


工業光魔最便宜的特效報價也買不起



作為一部硬科幻影片,影響《流浪地球》質量的一大重點便是特效。



從2017年9月份殺青開始,電影的後期特效直到2019年1月份首映之前才剛剛完成。參與後期的製作人員以千為單位地增加,

參與《流浪地球》的人員從最初的六七百人,到最後發展成為7000人。



郭帆舉了兩個例子來說明《流浪地球》特效的難度以及帶來的問題到底有多麻煩。


(行星轉向發動機)

1,一個正方體模型有6個面,而影片中的發動機模型共有10億個面,渲染出來的一張海報就有4-5個G,劇組甚至沒有足夠支撐的電腦去操作相關海報;


2,電影的音軌累加在一起幾乎不能同時開,同時開啟基本就死機。最後只能分部分打開和處理,再進行合併。

除了期間歷經多次超支,就連郭帆本人也在上個月又追加了900萬元,也是為了補充後期製作資金。

值得注意的是,

在2003個特效鏡頭中,四分之三的鏡頭由國內特效公司完成,包括北京的橙視覺、北京的More VFX、Pixomondo(中國公司和德國公司共同製作)以及Dexter(中國公司和韓國公司共同製作)等,國外公司負責的鏡頭僅有500多個。



郭帆回憶,最早在2016年,主創們就曾去過一些國際知名的特效公司尋求合作,但最終未果。

「在工業光魔的時候,我們本來跟人家聊能不能給我們便宜做點特效,事實證明,

他們最便宜的(報價)我們也承受不起。





但有些細節卻讓郭帆印象深刻。「其實我們後來大概說說就準備撤了,因為已經不抱期待了,但是對方的反應很強烈,等我們走的時候他們的人追上來第二次又遞了名片,希望能夠合作,但是他們依然沒有降價。

我也問他們,到底什麼東西吸引了你們?他們說中國人思維很奇怪,跑路還帶著地球。」



這一點其實也是郭帆最初會喜歡《流浪地球》小說的原因。他始終被小說里這種與中國文化息息相關的情結所打動,

但直到此時對方的一句玩笑話,才讓他更加清醒地意識到中國科幻電影的內核和方向



「與美國的移民背景不同,我們千百年來是農耕文明,對土地的感情和美國人不一樣,我們的戶籍制度存在至今,減少了我們的遷徙和流動。所以在美國影片中一旦全球出現大危機人類就放棄地球跑路,但中國人不是。所以那個時候我覺得找到了中國科幻的正確方向,也就是基於我們自己的文化,形成一個我們自己的形態,那個形態是肉夾饃的形態,而不是漢堡的形態。」



對於目前呈現的視覺效果,郭帆坦言雖然不是最滿意,但已經代表了國內特效的最高水平,儘管相比真正科幻電影的工業化還有不小的距離,但至少我們邁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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