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話題炒熱「最冷」電影節
當地時間2月7日晚,第69屆柏林電影節拉開大幕。由於柏林電影節每年都是在天寒地凍的二月舉辦,論紅毯的星光度,要比五月的戛納電影節和九月的威尼斯電影節遜色不少。不過,鑒於一貫的大膽作風,論話題性,柏林電影節向來不輸人後,今年也不例外。
新老交替
當晚,包括開幕片《陌生人的善意》(The Kindness of Strangers)的女主角佐伊·卡贊、擔任評審團主席的法國女星朱麗葉·比諾什等演員的亮相,為紅毯增色不少。不過,今年開幕典禮上最受矚目的明星還要算是即將卸任的電影節掌門人迪特·科斯里克(Dieter Kosslick)。在他走上舞台的一霎那,全場觀眾起立鼓掌,令見多識廣的科斯里克十分動容。
迪特·科斯里克 本文圖片均來自新華社記者單宇琦
迪特·科斯里克從2002年開始執掌柏林電影節,包括今年在內,共十八屆。在他治下,柏林電影節的規模和地位都大有上升,每年的製作成本達到2600萬歐元(其中有820萬歐元來自政府撥款,其餘由電影節自行負責),電影交易市場的規模目前已達到全球第二。在開放性上,每年將近50萬人次的普通觀影人群,使之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電影節,完全有別於戛納和威尼斯將絕大部分普通觀眾拒於門外的做法。
回顧自己的柏林掌門人生涯,科斯里克本人表示非常滿意。如果非要說遺憾的話,一是2003年時他曾邀請古巴領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來柏林電影節參加奧利佛·斯通新片《指揮官》(Comandante)的紅毯儀式,卡斯特羅原本都已同意,最終卻被「擔心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德國外交部長給勸退了。另一件事則涉及2004年的《老男孩》 ,朴贊郁的電影原本送的是柏林,負責選片的人員都很喜歡,但科斯里克覺得它實在太過暴力,最終拍板將它拒之門外。結果,《老男孩》轉赴戛納,拿到了評審團大獎。
從下一屆開始,柏林電影節將採用雙主管制:由來自義大利的卡洛·查特里安(Carlo Chatrian)擔任藝術總監,荷蘭出生的瑪麗埃特·李森比克(Mariette Rissenbeek)擔任營運總監。後者此前在德國電影促進局工作,將會負責電影節的商業營運,而她也成為歐洲三大電影節的第一位女性掌門人。不過,她的任命在去年德國文化界引發了很大爭議。因為當初負責遴選科斯里克接班人的工作,由一個三人委員會決定,這三人包括了德國文化部長莫妮卡·古魯特斯(Monika Grutters)、柏林市前議長布約恩·波寧(Bj?rn B?hning),而第三位不是別人,正是瑪麗埃特·李森比克本人。結果,負責選人的委員把自己選了上去。儘管德國文化部解釋說此舉非常公正、公平,完全就是舉賢不避親,但多少還是引來了不少非議。相比之下,此前長期擔任洛迦諾電影節藝術總監的卡洛·查特里安還算是眾望所歸。他會具體負責選片工作,在雙掌門人制度中更具話語權。不過,查特里安據說不諳德語,德國最大電影節的聯合掌門人不會說德語,當初也曾引發些許抱怨。
政治性
相比戛納和威尼斯,這些年在科斯里克治下的柏林電影節,最深的烙印之一就是其政治性。各種新聞發布會上,常有電影人就政治話題發表敏感言論,暢所欲言。而在選片上,他也敢於給予諸如《關塔那摩之路》(銀熊獎)、《海上火焰》(金熊獎)等政治議題的作品機會。
就在上月,媒體曝出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寫給德國總理默克爾的一封長信,希望德國政府停止再為柏林電影節撥款,理由是柏林電影節長期支持巴勒斯坦,杯葛以色列。對此,科斯里克態度十分強硬:「我知道我們放的一些電影他不喜歡,這很正常,我們也不喜歡他做的一些事情。」
另外,針對德國社會去年以來愈演愈烈的右翼排外情緒,科斯里克也特別在今年的影展上安排了一部紀錄片的特別展映——美國電影人羅貝塔·格羅斯曼(Roberta Grossman)執導的紀錄片《誰來寫我們的歷史》(Who Will Write Our History?)。該片運用大量檔案材料,再現「二戰」時納粹殘害猶太人的慘痛歷史。科斯里克表示,「沒看過這部電影的人,都該去看看,尤其是德國選擇黨(AfD)的每一位成員。你們去看的話,我負責給你們買票,我自掏腰包。」
Netflix來襲
去年的戛納電影節上,主辦方與Netflix鬧得不可開交,最終一拍兩散。但稍後的威尼斯電影節,卻全面擁抱這家流媒體巨頭,不光將金獅獎授予了由其出品的《羅馬》,就連最佳劇本獎也由同樣被Netflix出品、科恩兄弟的《巴斯特·斯克魯格斯的歌謠》奪得。但是,義大利電影放映協會當時也表示了強烈的抗議,認為Netflix不設「窗口期」的做法,嚴重影響到了傳統電影院的生存空間,而且剝奪了普通觀眾觀看到這些影片的機會:必須成為Netflix用戶才能看到《羅馬》等獲獎作品的做法,完全就是不公平的文化壟斷。
很快,德國電影放映協會也表示附議,絕對不歡迎Netflix參與今年的柏林電影節。此前,柏林電影節確實與戛納電影節一樣,表態不會接受Netflix出品的電影參加主競賽單元。但是,當2019年的參賽片名單公布之後,大家發現還是出現了一部Netflix作品——西班牙導演伊莎貝爾·科賽特(Isabel Coixet)的《伊莉莎與瑪瑟拉》(Elisa & Marcela)。這部講述西班牙歷史上第一對正式結婚的女同性戀故事的話題作品,就此成為柏林電影節歷史上第一部來自Netflix的參賽片。對此,科斯里克也表示,「世道已經變了,電影世界正在經歷一場劇變,我們且行且看吧。個人而言,我相信這兩者將會長期共存,電影節的重要性,不光不會變弱,反而會越來越強。」
朱麗葉·比諾什出席評委見面會
比諾什為韋恩斯坦「求情」
柏林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評審團也在2月7日召開了首次記者見面會,最大的話題就是主席朱麗葉·比諾什在被問到韋恩斯坦的問題時,並未如業界所期待的那樣大加撻伐,反而還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這位如今已臭名昭著的大製片人,讓媒體大跌眼鏡。
她表示,「我本人跟他相處得始終很好……作為製片人的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大好人。我覺得他是一位偉大的製片人。我們絕不能否認這一點,哪怕這對於某些導演、演員,尤其是女演員來說,確實很難接受。我希望他能心平氣和一些,靜待法庭做出判決。」
1996年、2000年和2006年,比諾什曾先後與韋恩斯坦合作過《英國病人》、《濃情巧克力》和《解構生活》三部作品,還憑《英國病人》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小金人。有趣的是,昨天的記者見面會上,比諾什也提到了這座小金人,說它質量並不怎麼樣,拿回去才過了幾周,外面的金顏色就開始脫落了,露出了下面的灰色。「我衷心希望柏林電影節的金熊,質量能比它更好一些。」
有別於好萊塢習慣於將「問題」電影人一竿子打死的做法,歐洲電影界似乎一向主張一分為二地看問題:作品歸作品,私德歸私德。為韋恩斯坦說話的情況,即便是與柏林電影節相關人士中,這也並非是第一次了。早在去年,科斯里克的前任,曾執掌柏林電影節長達二十載的莫里茲·德·哈德恩(Moritz de Hadeln)就曾公開撰文力挺韋恩斯坦,稱他是「好萊塢少有的真正熱愛電影的製片人……他正在經歷的私刑審判,根本就讓人覺得噁心」。他認為,媒體和大眾不該扮演司法機構的角色,不可未審先判地將韋恩斯坦踏翻在地。
本屆電影節開幕影片《陌生人的善意》導演隆娜·謝爾菲
女性導演比例上升
繼威尼斯和戛納之後,柏林電影節今年也將承諾力爭實現男女導演作品50比50的平權目標。其實,今年柏林電影節的17部主競賽單元參賽片中,已經有7部來自女性導演,比例達到41%,遠勝威尼斯和戛納。為做到這一點,科斯里克在各單元的選片委員會上想了不少辦法。最終,今年柏林電影節的所有選片委員中,女性比例高達81%,早已提前超額完成了兩性平權的目標。
當然,想要真正實現參賽片導演男女各半的目標,三大電影節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戛納電影節的掌門人蒂耶里·福茂去年就曾抱怨:明明全世界的女導演數量,只佔到全體導演數量的7%,硬要電影節選片時做到50/50,實屬本末倒置;應該從源頭上多想想辦法,由電影學院,由大學裡開始,就要多培養女導演才行。不過,稍早時候公布的今年戛納電影節選片委員會的八人名單中,也有四位是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