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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鑒賞辭典》第三十九首《春夜別友人》

【篇目】

【作品介紹】

【注釋】

【譯文】

【作者介紹】

【賞析一~~賞析五】

【古風泊客一席談】

春夜別友人

【初唐·陳子昂·五言律詩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拼音版:

yín zhú tǔ qīng yān , jīn zūn duì qǐ yán 。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

lí táng sī qín sè , bié lù rào shān chuān 。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míng yuè yǐn gāo shù , cháng hé méi xiǎo tiān 。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yōu yōu luò yáng dào , cǐ huì zài hé nián 。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作品介紹]

《春夜別友人二首》是唐代詩人陳子昂的組詩作品。這兩首詩約作於武則天光宅元年(684年)春。這一首詩寫作者第一次離開家鄉赴東都洛陽告別宴會上的場景,充滿了對朋友的依依惜別之情。

[注釋]

銀燭:明亮的蠟燭。

綺筵:華麗的酒席。

離堂:餞別的處所。琴瑟:指朋友宴會之樂。語出《詩經·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明月」二句:說明這場春宴從頭一天晚上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長河:指銀河。

悠悠:遙遠。洛陽道:通往洛陽的路。

[譯文]

銀燭吐著縷縷青煙,金杯對著盛筵美宴。

離堂上思念朋友情,分別後山川路途遠。

明月隱蔽高樹之後,銀河消失曙色裡面。

前往洛陽道路漫長,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作者介紹]

陳子昂(659~700),唐代文學家,初唐詩文革新人物之一。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射洪縣)人。因曾任右拾遺,後世稱為陳拾遺。青少年時家庭較富裕,慷慨任俠。成年後始發憤攻讀,關心國事。24歲時舉進士,直言敢諫,一度因「逆黨」反對武則天的株連而下獄。兩次從軍,對邊塞形勢和當地人民生活有較深的認識。後因父老解官回鄉,父死居喪期間,權臣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加以迫害。冤死獄中。其詩風骨崢嶸,寓意深遠,蒼勁有力。有《陳伯玉集》傳世。

賞析

壹/

陳子昂《春夜別友人二首》約作於武則天光宅元年(684年)春。這時年方二十六歲的陳子昂告別家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向朝廷上書,求取功名。臨行前,友人在一個溫馨的夜晚設宴歡送他。席間,友人的一片真情觸發了作者胸中的詩潮。面對金樽美酒,他不禁要歌唱依依不捨的離情,抒發自己的遠大懷抱,旋即寫成這組離別之作。


整體賞析

這組離別之作,從眼前宴會的情景落筆。前首詩一開頭便寫別筵將盡,分手在即的撩人心緒和寂靜狀態。作者抓住這一時刻的心理狀態作為詩意的起點,徑直但卻自然地進入感情的高潮,情懷頗為深摯。「銀燭吐青煙」,著一「吐」字,使人想見離人相對無言,悵然無緒,目光只是凝視著銀燭的青煙出神的神情。「金樽對綺筵」,用一「對」字,其意是面對華筵,除卻頻舉金樽「勸君更盡一杯酒」的意緒而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勉強相慰的話了。此中境界,於沉靜之中更見別意的深沉。首聯採用對偶句形式,「青」與「綺」相對,都為綠色的意思。頷聯「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寫離堂把臂傷琴瑟,別路遙迢情纏綿。「琴瑟」,是借用絲弦樂器演奏時音韻諧調來比擬情誼深厚的意思。「山川」表示道路遙遠,與「琴瑟」作為對仗,相形之下,不由使人泛起內心的波瀾:「離堂」把臂,傷「琴瑟」之分離;「別路」迢遙,恨「山川」之繚繞。這兩句著意寫出了離情的纏綿,令人感慨唏噓。頸聯「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承上文寫把臂送行,從室內轉到戶外的所見,寫時光無情催人離,沉靜之中見真摯情愫。這時候,高高的樹蔭遮掩了西向低沉的明月,耿耿的長河淹沒在破曉的曙光中。這裡一個「隱」字,一個「沒」字,表明時光催人離別,不為離人暫停須臾,難捨難分時刻終於到來了。尾聯兩句以「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的問句作結,寫目送友人赴古道,隱隱哀愁胸中涌。作者目送友人沿著這條悠悠無盡的洛陽古道踽踽而去,不由興起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聚之感。末句著一「何」字,強調後會難期,流露了離人之間的隱隱哀愁。這個結尾,感情真摯,語言質樸,具有沉鬱厚重之美。

第一首詩雖寫眼前景,心中情,卻有所繼承和借鑒。有人指出,此詩「從小謝《離夜》一首脫化來」。《離夜》即謝朓《離夜同江丞王常侍作》,也是寫一次夜宴。兩相比較可知,陳詩在章法、用語等方面都明顯受了謝詩影響。但陳子昂並沒有簡單地模擬前人,而是有所創新。謝詩較直露和簡潔,陳詩則婉轉而細膩,在結構上更善於迴環曲折地精心布局,情和景的安排上,先以穠麗之筆鋪寫宴會之盛,次以婉曲之調傳達離別之愁,再以宏大的時空背景烘托出宴會之久與友誼之長,最後以展望征途來結束全篇,層次分明。


名家點評

《唐詩廣選》:田子藝曰:八腰字皆仄,不覺其病,然亦當戒。蔣仲舒曰:起語奇拔,後來岑參多用此。

《唐詩選》:蔣一葵云:五、六語佳,第「明月」「長河」似秋夜,不見舂景。

《唐詩直解》:蔣仲舒以「明月」一聯似秋夜,不知「隱」字內已有春在。或以八腰字皆仄為病,若將平聲換去「隱」字,有何意味!

《唐詩評選》:雄大中饒有幽細,無此則一笨伯。結寧弱而不濫,風範固存。

《唐律消夏錄》:清晨送別,乃於隔夜設席飲至天明。此等詩,在射洪最為不經意之作,而後人獨推之,何也?此詩不用主句,看他層次照應之法。射洪識見高超,筆力雄邁,胸中若不屑作詩,即一切法若不屑用,故讀者一時難尋其端倪,及詳繹之,則縱橫變化之中,仍不失規矩準繩之妙。此文章中之《國策》《史記》也。唐人清曠一派,俱本乎此。

《唐詩矩》:全篇直敘格。拈著便起興,體極佳。明月已隱高樹,長河又沒曉天,別思之急可知。用「已」、「又」二字分背面,謂之背面對,使不知此對法,未有不以「隱」,「沒」二字為重複者矣。用「此會」二字綰住起處,寫景方有著落。此題有一首,「春」字在第二首見,昔人病其五、六不切春景,終管窺之論也。

《唐詩成法》:五六是秋夜,非春夜,斷不可學。若易「明月」、「長河」作「柳月」、「華星」,庶可耳。六句句法皆同,此亦初唐陳、隋餘習,盛唐不然。

《五七言今體詩鈔》:從小謝《離夜》一首脫化來。

《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陳德公先生曰:第四極作意語,亦乃蒼然。「吐」、「隱」、「沒」字眼俱高。顧在此家已關深刻,緣其氣爽,仍是渾然。評:第四乃豫道征途閱歷,是空際設想語。五、六由昏達旦,啟行在即。結黯然神傷,凄其欲絕。

佚名

賞析

貳/

陳子昂的《春夜別友人》共兩首,這是第一首。約作於公元684年(武則天光宅元年)春。時年二十六歲的陳子昂離開家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向朝廷上書,求取功名。臨行前,友人設宴歡送他。席間,友人的一片真情觸發了作者胸中的詩潮。旋即寫成這首離別之作。

這首律詩一開頭便寫別筵將盡,分手在即的撩人心緒和寂靜狀態。作者抓住這一時刻的心理狀態作為詩意的起點,徑直但卻自然地進入感情的高潮,情懷頗為深摯。「銀燭吐青煙」,著一「吐」字,使人想見離人相對無言,悵然無緒,目光只是凝視著銀燭的青煙出神的神情。「金樽對綺筵」,用一「對」字,其意是面對華筵,除卻頻舉金樽「勸君更盡一杯酒」的意緒而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勉強相慰的話了。此中境界,於沉靜之中更見別意的深沉。

頷聯「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琴瑟」指朋友宴會之樂,源出《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琴鼓瑟」,是借用絲弦樂器演奏時音韻諧調來比擬情誼深厚的意思。「山川」表示道路遙遠,與「琴瑟」作為對仗,相形之下,不由使人泛起內心的波瀾:「離堂」把臂,傷「琴瑟」之分離;「別路」迢遙,恨「山川」之繚繞。這兩句著意寫出了離情的纏綿,令人感慨唏噓。

頸聯「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承上文寫把臂送行,從室內轉到戶外的所見。這時候,高高的樹蔭遮掩了西向低沉的明月;耿耿的長河淹沒在破曉的曙光中。這裡一個「隱」字,一個「沒」字,表明時光催人離別,不為離人暫停須臾,難捨難分時刻終於到來了。

結尾兩句寫目送友人沿著這條悠悠無盡的洛陽古道踽踽而去,不由興起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聚之感。末句著一「何」字,強調後會難期,流露了離人之間的隱隱哀愁。

這首詩中作者沒有套用長吁短嘆的哀傷語句,卻在沉靜之中見深摯的情愫。而要達到這樣的境界,應不溫不火。「火」則悲吟太過而感情淺露;「溫」則缺乏蘊藉而情致不深。此詩寫離情別緒意態從容而頗合體度,有如琵琶弦上的淙淙清音,氣象至為雍雅,不作哀聲而多幽深的情思。

此詩通篇暢達優美,除了開頭一聯因場面描寫之需而適當選用華麗辭藻外,其餘用語都不加藻飾,平淡自然。他所追求的乃是整首詩的深厚和雅。清人紀昀說得好:「此種詩當於神骨氣脈之間得其雄厚之味,若逐句拆開,即不得其佳處。如但摹其聲調,亦落空腔」。再有,此詩雖寫眼前景,心中情,卻有所繼承和借鑒。有人指出,它「從小謝《離夜》一首脫化來」。《離夜》即謝朓《離夜同江丞王常侍作》,也是寫一次夜宴。兩相比較可知,陳詩在章法、用語等方面都明顯受了謝詩影響。但陳子昂並沒有簡單地模擬前人,而是有所創新。謝詩較直露和簡潔,陳詩則婉轉而細膩,在結構上更善於迴環曲折地精心布局,情和景的安排上,先以穠麗之筆鋪寫宴會之盛,次以婉曲之調傳達離別之愁,再以宏大的時空背景烘托出宴會之久與友誼之長,最後以展望征途來結束全篇,層次分明。通篇情景合一,從優美的意象描寫中自然地流露感情。勝於一般的離別之作。

佚名

賞析

叄/

陳子昂《春夜別友人》共有二首,這裡所選的是其中的第一首,詩約作於武則天光宅元年(684)春,這時年方二十六歲的陳子昂告別家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向朝廷上書,求取功名。臨行前,友人在一個溫馨的夜晚設宴歡送他。席間,友人的一片真情觸發了作者心中的思潮。面對金樽美酒,他不禁要歌唱依依不捨的離情,抒發自己的遠大懷抱。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這兩句是說,明亮的蠟燭吐著縷縷青煙,高舉金杯麵對精美豐盛的席宴。

這兩句用起格,不但語言富有對稱美,而且使得眼前的景物形象鮮明,在對比中顯出色彩美。銀燭:晶瑩潔白的蠟燭。金樽:形容酒杯華貴,考究。綺筵:華美的宴席。這一聯用詞比較華麗,目的在於通過對宴會隆重熱鬧場面的由衷讚美,來烘托出友情的深厚。華美的筵席,固然令人興奮,但是它為送行而設,所以又不免罩上了一層離別的氣氛,使在座的人歡聲笑語之外漸漸產生了惆悵與傷感之意。別筵將盡,作者抓住這一時刻的心理狀態作為詩意的起點,徑直但卻自然的進入感情的高潮,情懷頗為深摯。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這兩句是說,餞別的廳堂里回憶著朋友的情意融洽,分別後要繞山過水,路途遙遠。

「琴瑟」指朋友宴會之樂,源出《詩經·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鼓琴」,是借用絲弦樂器演奏時音韻諧調來比擬情誼深厚的意思。「山川」表示道路遙遠,與「琴瑟」作為對仗,相形之下,不由使人泛起內心波瀾。這兩句即景生情,著意寫出了離情的纏綿,令人感慨唏噓。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這兩句是說,宴席一直延續到明月隱蔽在高樹之後,銀河消失在拂曉之中。

這兩句把筆觸從室內移向室外,描寫夜空的景色。詩人為什麼這樣變換角度呢?原來這裡並不是泛泛寫景,而是借背景的擴展和時間的推移來進一步映襯別情。這兩句好像在寫夜空,實則關合夜宴。由於主賓雙方不願分離,遂使宴會從夜晚延續到拂曉,人卻沒有散去,通過飲宴之長,暗示別情之深,這種以景襯人的含蓄手法,比正面抒寫離情更耐人尋味。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悠悠:遙遠。洛陽道:通往洛陽的路。這兩句是說,走在這通往洛陽的遙遠道路上,這一分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會?

結尾兩句寫目送友人沿著這條悠悠無盡的洛陽古道踽踽而去,不由興起何年何月再能相聚之感。末句一「何」字,強調後會難期,流露了離人之間的隱隱哀愁。

這首詩感情真摯,語言質樸,具有沉鬱厚重之美。全詩因反覆渲染離情而帶上了一層淡淡的愁緒。但作者此行本是為了政治事業,由於有這樣的思想基礎,因而詩篇雖略有感傷色彩,但基調卻高昂明快,並不給人以任何低徊悲抑之感。

此詩開頭一聯因場面需要而適當選用華麗辭藻外,其餘用語都平淡自然,他所追求的是整首詩的深厚雍雅。清人紀昀說得好:「此種詩當於神骨氣脈之間得雄厚之味,若逐句拆開,即不得其佳處。如但摹其聲調,亦落空腔。」

佚名

賞析

肆/

一曲離歌話悲歡,悠悠長路期相逢

——讀陳子昂《春夜別友人》(其一)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陳子昂《春夜別友人》(其一)

武則天光宅元年(684年)春,年方26歲的陳子昂告別故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上書朝廷,求取功名。臨行前夜,好友為他設宴餞別。友人的款款真情,感動了詩人。面對金樽美酒、朋友間依依難捨的離情,詩人詩潮湧動,寫下組詩《春夜別友人》(共二首)。

作為初唐詩歌革新的先驅者,陳子昂主張復興「漢魏風骨」、「風雅」、「興寄」,一再反對「彩麗競繁,而寄興都絕」的齊梁詩風。(《與東方左史虯修竹篇序》)被韓愈譽為「國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薦士》)。明代胡應麟更對其推崇備至:「唐初承襲梁、隋,陳子昂獨開古雅之源……高適、岑參、王昌齡、李頎、孟雲卿,本子昂之古雅,而加以氣骨者也。」(《詩藪》)由此,初唐陳子昂的詩歌,對前人的繼承與發展,對後世的深遠影響,可見一斑。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

首聯實寫,從眼前宴會之景落筆。「銀燭」「青煙」「金樽」「綺筵」,展現出一組華麗的鏡像,景物鮮明歡快,色彩之美呼之欲出:銀燭,晶瑩潔白的蠟燭;金樽,華貴的酒杯;綺筵,華美的筵席。一組華麗的景象,讓人過目不忘,由衷讚美宴會隆重的熱鬧場面,烘託了友情的深厚。

此處,詩人以樂景寫哀情,反襯離別的傷感。華美的筵席固然令人興奮,但為送行而設,不免籠罩一層離別的氣氛,於歡聲笑語中,在座者漸漸產生一份惆悵與傷感。「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清代王夫之《姜齋詩話》)以樂景寫哀情,用心情愉悅的景物描寫,反襯人物的悲傷。源出《詩經·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楊柳依依,美好春色讓人沉醉不已,卻在黯然離別之際;霏霏雨雪,冰天坼地的寒冬,竟為征夫回鄉之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花鳥美景,卻更讓詩人傷心不已。「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歸有光《項脊軒志》)以茂盛的亭亭如蓋的枇杷樹,表現出自然界的一種生命力的旺盛,祭奠那些年的美好而珍貴的事兒,反襯對正值青春年華對妻子早世的一種悲情與苦楚。此皆為「以樂景寫哀情」的典範。

「吐」「對」兩字,一動態,一靜態。側面描寫,「吐」字,寫出離別時的相對無言,悵然無緒的情狀,目光凝視銀燭青煙而出神。「對」字,表面在面對華筵,頻舉金樽「更盡一杯酒」,再無勉強相慰的話語。目光所及處,不僅是美景,更是時間的悄然流逝,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之感油然而生。動靜結合,道出別筵將盡,分別在即的一股撩人心緒、寂靜狀態。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楚辭》)作者抓住這組特定時刻的心理狀態作為詩歌的起點,為下句進入情感高潮奠定緩衝的基調。此情此景,此中境界,於沉靜中更見深沉別意。

齊、梁之際的江淹,曾把離別的感情概括為「黯然銷魂」四字。這種感情的表現,因人事的不同而千差萬別,離情本身,也並非「悲」、「愁」二字所能概括。至晚唐杜牧的《贈別》:「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或許,正化用了「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別筵上,凄然相對,默然無語,似乎彼此無情。越是多情,越顯無情,這是友人離別時最真切的感受。詩人看似無情,冷靜地觀察周圍的世界。其實這矛盾的詩句,寫得委婉有情味。離別之時,詩人宕開一筆,寫告別宴上燃燒的蠟燭,「銀燭吐」,把蠟燭擬人化,在詩人眼裡,那徹夜流溢的燭淚,不正像朋友因為離別而傷心落淚嗎?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頷聯虛寫,化虛為實。在時光的洪流中,詩人不忍離別,只能遙想昔日的美好時光,想像未來的未知境況。由近及遠,從遙遠的過去懷想到無期的未來。

此聯從謝眺《離夜》詩「離堂華燭盡,別幌清琴哀」二句化出,但更顯自然深遠,再現此時此地惜別的情景。「琴瑟」指朋友宴會之樂,此處用典,源出《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鼓琴」,或也可看作「高山流水」的典故,借用絲弦樂器演奏音韻諧調,比擬深情厚誼。「思琴」,也可看作諧音「思情」,對朋友的思念之情,不會因自己的遠去而消逝,不會因山路的逶迤而忘卻。「琴瑟」之分離;「別路」迢遙,恨「山川」之繚繞,離情的纏綿,令人感慨唏噓。

此寫法對後世影響很大,譬如:「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送孟浩然之廣陵》),朋友乘船離開黃鶴樓,詩人對朋友孟浩然扯不斷的離情,猶如滔滔東流不盡的長江水一般綿綿不絕,隨著遠去的帆船,直到天際。「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詩人對朋友的思念之情寄託於皎皎明月,讓明月傳達其的思念之情,所謂「千里明月寄相思」也。「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王昌齡)詩人對洛陽親友的思念之情,猶如晶瑩的冰心一般纖塵不染,思念的情誼會跟隨著皎潔的月光到達洛陽的。可謂「昭昭之心,明月可鑒」。可見,此類化虛為實的虛寫技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頸聯視角轉換,以景襯情。從室內所見轉到戶外所見,描寫夜空的景色。「時不我待」「歲不我與」,時光無情,沉靜之中更見人之真情:高高的樹蔭遮掩了西向低沉的明月,浩瀚的長河淹沒在破曉的曙光中。一「隱」,一「沒」,表明時光催人離別,不為離人暫停須臾,難捨難分時刻終到來。

詩人通過轉換鏡頭,借背景的擴展、時間的推移進一步映襯別情。長河沒曉,銀河消失曙色中。似寫夜空,實寫夜宴。因朋友雙方都不願分離,宴會從夜晚一直延續到拂曉,時間悄然而逝,但「曲終人不散」。通過飲宴之長,暗示別情之深,寓情於景,耐人尋味。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尾聯情景交融,問句作結。「悠悠」,一語雙關。前路迢迢,山長水闊,綿綿無絕,逶迤不斷。一,寫東去洛陽悠悠的漫漫長路;二,暗指悠長的漫漫人生之路,暗寫悠悠的離別情思。或許,還可看作化用漢代樂府《飲馬長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通過「悠悠」二字,詩人描寫出複雜而微妙的內心世界,在離情發展到頂點時,詩句卻在近乎平淡的問句中戛然而止,讓人遐想,餘味無窮。詩人沿著這條悠悠無盡的洛陽古道踽踽而去,不由興起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聚之感。以問句作結,一「何」字,強調後會難期,流露了詩人離別之時的隱隱哀愁。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此詩也是「哀而不傷」的典範:反覆渲染離情中有一層淡淡的愁緒,但沉靜之中更見深情,猶如琵琶弦上的淙淙流水,氣象雍雅,不溫不火,不作哀聲而情思幽深。

清朝朱之荊以為:「『銀燭』暗破『夜』字,『金樽』字補『餞』字,『離堂』二句寫『別』字,『明月』二句,夜中兼有別況。七點破所去之地,八拖出後會。」(《閑園詩鈔》)高步瀛則認為此詩「從小謝《離夜》一首脫化來」。(《唐宋詩舉要》)《離夜》即謝朓《離夜同江丞王常侍作》:「玉繩隱高樹,斜漢耿層台。離堂華燭盡,別幌清琴哀。翻潮尚知恨,客思眇難裁。山川不可盡,況朶故人杯。」都寫夜宴,陳詩在章法、用語等方面明顯受謝詩影響無疑,謝詩直露簡潔;陳詩婉轉細膩,結構迴環曲折,情與景層次分明,多屬創新。總之,陳詩通篇情景合一,融情於景,於豐富的意象中流露真情,遠勝一般離別之作。

佚名

賞析

伍/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唐 陳子昂《春夜別友人二首·其一》

子昂是初唐時期的著名詩人,大約在武則天元年春,那時才二十六歲的陳子昂意氣風發,鬥志昂揚,飽讀詩書,欲離開家鄉四川射洪,奔赴當時的東都洛陽上書朝廷,以求得功名。少年的壯志雄心定會牽扯著分離苦惱,春夜別友,思緒悠悠。

傳杯弄盞,佳宴共品,酒逢知己千杯少,在這略帶涼意的春夜裡,與故友話別,分離的不舍與往昔的回憶混入那燭火青煙里飄搖於夜空,怕是那輪清冷的彎月也感受到了。

堂里琴瑟鳴鳴,音韻悠長,別離之際,好友的用心設宴,把酒談心,入口的香醇美酒,暖人心脾。與好友的深厚情誼又怎能在這宴席間說盡呢?

夜色已深,那輪靜靜感知我們離愁思緒的明月也隱入西邊高高的樹蔭里,耿耿長河淹沒進破曉的曙光里。時光的腳步不會因我們的情意濃濃稍作停歇,分別的時刻還是無情到來了。

蜒曲折的山川道路還需我去餞行,我沿著這悠長無盡的洛陽古道鬱郁而行,不知何時才可與這群可愛可親的人兒再會,漫談古今?

紫塞白雲斷,青春明月初。

對此芳樽夜,離憂悵有餘。

清冷花露滿,滴瀝檐宇虛。

懷君欲何贈,願上大臣書。

——唐 陳子昂《春夜別友人二首·其二》

際風吹沙揚,隔斷卷卷舒雲,明月映掛在春日夜空中,酒香摻雜微微花香,手執酒樽,卻惆悵滿懷。

清冷露珠從花瓣間滑落,浸潤一方春土,檐邊垂墜的水珠與青石合奏出清脆樂音,思君念君,想贈予何物何情?而我的初衷僅是獻書論政。

子昂的組詩不聞長嘆,不作哀聲,而是在離情渲染中令人感到淡淡憂悵,猶如琵琶清音,音淡而情深,品飲金樽美酒,暢抒壯志豪情。

佚名

《春夜別友人》 [初唐·陳子昂·五律]

銀燭吐青煙,金樽(zūn)對綺(qǐ)筵(yán)。

明亮的蠟燭吐著縷縷青煙,高舉金杯麵對精美豐盛的席宴。

離堂思琴瑟(sè),別路繞山川。

餞別的廳堂里回憶著朋友的情意融洽,分別後要繞山過水,路途遙遠。

琴瑟:比喻友情。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宴席一直持續到明月隱蔽在高樹之後,銀河消失在拂曉之中。

長河:指銀河。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走在這悠長的洛陽道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會?

《春夜別友人》約作於武則天光宅元年(684)春,這時年方二十六歲的陳子昂告別家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向朝廷上書,求取功名。臨行前,友人在一個溫馨的夜晚設宴歡送他。因此,此詩是詩人臨別故鄉贈於友人的。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明亮的蠟燭吐著縷縷青煙,高舉金杯麵對精美豐盛的席宴。

首聯即是對仗工整的對偶句,渲染了宴席的豐盛,實際也代表了主宴之友人的殷勤。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餞別的廳堂里回憶著朋友的情意融洽,分別後要繞山過水,路途遙遠。

還是對偶句。

其實還在席中,但詩人一想到宴席結束,自己就將跋山涉水奔赴遠方,就略略有些感傷。

這裡,「琴瑟」指朋友宴會之樂,源出《詩經·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鼓琴」,是借用絲弦樂器演奏時音韻諧調來比擬情誼深厚的意思。不是形容夫妻恩愛的「琴瑟相諧」之「琴瑟」。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宴席一直持續到明月隱蔽在高樹之後,銀河消失在拂曉之中。

這是形容宴會時間之長,暗喻詩人與友人不忍離別。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走在這悠長的洛陽道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會?

還是惜別。

自己就將走上去洛陽的道路了,那麼,與友人再見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惜別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這點題之尾聯,明確寫出「洛陽」東都二字,也把詩人去往東都洛陽博取功名的自信和熱切表露無疑。

《春夜別友人》,這首臨別詩,描寫了詩人離開家鄉遠赴東都洛陽告別宴會上的場景,充滿了對朋友的依依惜別之情,也抒發了詩人對於自己到洛陽博取功名的自信和期盼。


春夜別友人·其二

紫塞白雲斷,青春明月初。

對此芳樽夜,離憂悵有餘。

清冷花露滿,滴瀝檐宇虛。

懷君欲何贈,願上大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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