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摩托去西藏3】騎摩托車路過的世外桃源，你不知道黔東南的春天有多美

天下 02-11

黔東南的三月，我們的摩托車經過很多村寨的風雨橋。田間地頭的桃李開始隨風搖曳，農民挖開水渠的開口，梯田就慢慢地瑩潤生輝。

堂安是一個很傳統的侗族山寨，離公路不遠的地方有個似乎在風雨中堅持了些年頭的寨門。我們決定拐個彎去看看。

從寨門到村口的路上有棵桃樹，滿樹繁花盛開，半山腰的梯田裡老農趕著耕牛犁地。村口有個大亭子，這是族人聚會談事的地方，也是村裡八卦的聚集地。三兩老農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吧嗒著旱煙。

頭上纏著布巾的婦人捧著膝蓋坐在屋檐下閑聊，幾隻母雞帶著小雞從屋後慢悠悠的四處覓食。木結構的侗族房屋依山而建，石板路連接了家家戶戶。路邊的人家門口桃李紛紛，一個老農挑著擔子經過，落花飄落在他肩頭的扁擔上，再掉進竹筐里。

從村頭望去，梯田布滿了整個視野，這一次是真的不需要托馬斯告訴我，我明白了的確有比需要買門票的龍勝梯田更美的地方。黔東南的春天，曾經是我旅途中的一片明媚暖陽。

我們兩留戀不舍的逛遍了整個寨子，

村子裡的糧倉，風車，石磨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有歸屬感。就像一個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

拿著刀正準備殺雞的婦人詫異的看著我們兩個不速之客。

我的肚子餓得咕咕響，但這村裡顯然是不可能有飯館的，村口泉眼源源不斷流出來的泉水倒是可以隨便喝。因為我看村民都是在那裡挑水，很多人挽起袖子拿著瓢直接舀水喝。我們也把隨身帶的水瓶灌了了個滿。

灌水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中年男子，拎著一瓶不知道在哪裡打的酒，匆匆趕回家吃飯的樣子。路過我們的時候很好奇的看著托馬斯，我乘機跟他打了個招呼。問他這附近是否有地方吃飯。他說飯館肯定是沒有的，我問他如果我們付

塊錢一個人，能不能跟他回家吃飯？

他答應了。

我們就跟著他去了他家，誰知進了屋子就傻眼了：滿房子都是人，兩間房開了兩桌酒席。我這才想起那天好像是元宵節。

他們圍著圓桌講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桌子中間有個火鍋，只是並沒有鍋底，就是清水煮薑片蔥段。周圍擺了好多我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下火鍋的配菜。大家都很熱情的招呼我們吃飯。米酒罈子也搬上了桌子。

帶我們來家裡的男人說這是自家釀的米酒，一桌子人就開始勸酒了。托馬斯並不能喝酒，但是也懂怎麼在中國不被勸酒。因為他平時都要騎摩托車，所以無論何時別人叫他喝酒，他就說自己要騎車，而喝酒太危險。

這些個村民卻並不在意，說我們村裡沒有交警的。托馬斯並不能很好的明白這與交警到底有

什麼聯繫，但是大約這寨子的純真之美，讓他放下了心裡的防線。與桌子上的男人們喝了一盞。

我淺嘗了幾口，這酒口感並不是很烈。火鍋看著實在清淡，連鍋底都省了，各種配料直接清水煮熟便吃，因為食材都是自產的，倒是十分健康。只是我吃慣了辣，所以總感覺少了點什麼。桌子上還有一小碟紅色的東西，應該是辣椒醬。於是我趕緊端過來，把我涮過的肉蘸上辣醬。

屋子裡的採光並不好，當這團沾染著紅色醬汁的肉進入我的嘴巴時，舌頭髮出了強烈的抗議聲。很顯然這碟紅色的醬不是辣醬。

就著窗外的光我仔細的端起那碟紅色的醬，暗紅色的黏稠液體。這哪裡是什麼辣椒醬。分明是一碟鮮血。

我含著一口雞血臉都要僵了，想著要吞下一口鮮血覺得自己都快變成吸血鬼了，可出於禮貌又不敢吐。只得端起酒碗悶了一大口米酒。鮮血和酒，整個屋子的熱鬧似乎都成了戰場上的喧囂。

這米酒喝著感覺不烈，後勁卻是很大的。托馬斯飯後並不敢騎車，於是我們沿著石板路去了村裡人告訴我們的博物館。我們在寨子里呆的半天並沒有見到過一個遊客，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個挪威捐建的民俗生態保護博物館。

這嶄新純木造的博物館大概是村子裡最乾淨最氣派的建築了。裡面用中英文陳列了貴州侗族的民俗文化。托馬斯看得饒有興趣。幾個寨子里的小孩開始跟著我們跑，隔著一段距離用他們深深的瞳孔好奇地望著我們。那些小孩大概也就是五六歲歲，有些還是天真無邪的樣子，有些卻已經開始要照顧弟弟妹妹。

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像一個六歲的孩子把背著襁褓里的小孩背在背上的畫面？

那女孩橘紅色的外套上黑糊糊的一層，可能為了梳頭方便頭髮被剪得很短，背上背著她的弟弟，身邊還帶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孩，應該也是她的弟弟。當那個小孩要靠近我們的時候，她很懂事的把那個

「冒失」的弟弟拉到自己身後。表情怯生生的，卻不是孩子膽小天真的表情，分明像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農婦。可是她才五六歲。

她身邊的另外一個小女孩跟她一樣高，扎著兩個小辮，一副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樣子。我舉起相機給她們拍照的時候她很高興的舉起剪刀手。而短髮背著孩子的那個小孩，第一反應是把雙手扣在身前站直了，然後想起她弟弟，一把就將他他摟過在在自己身前。雙手摟著弟弟，手扣在他的胸前。就像很多母親會有的樣子，但是她才五六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早熟的孩子，生理年齡與表情體現出來的心理年齡差了不止上十歲。

同出生在一個寨子里，這兩個小女孩顯然也會有不同的命運。同是炎黃子孫，命運似乎給了我很多她們沒有的東西。命運如何能論公道，有些人苦苦追求一輩子的東西，對另外一個人來說卻只是一出生就擁有，卻從來不屑一顧的。

所以人這一輩子，不管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生，一生經歷了怎樣的坎坷。我們畢生都在學感恩兩個字最深處的含義。不管一開始擁有什麼，若是沒有學會感恩，就總也學不會快樂。命運並不公道，但是生活的快樂卻是平等的。

因為一頓魚翅給有錢人帶來的快感，與小米粥給窮人帶來的快樂並無二異。

堂安這個寨子，對我這個外來的旅行者美得不可思議。但是那小女孩好奇的眼睛背後，我想她可能會覺得燈紅酒綠的大城市才是最吸引人的吧？

為了驅散米酒的後勁，我和托馬斯在梯田中間的田埂上散步，從山上往下望，梯田有好多不同的顏色，有綠色的菜地，入水的早稻田，還有金黃的油菜花田。我們在田埂上的李花樹下聊天，托馬斯躺在我的腿上，竟然睡著了，粉白的李花落在他的身上，棕色睫毛又長又翹。我嘆了口氣，這春天的黔東南美得讓人醉心又害怕，我想起幾個月以前的生活，自從品嘗了愛情的滋味，整個世界都不再是原來的味道。

摩托車從彎彎的山道轉出來的時候，托馬斯驚呼眼前的景色叫我看前面。我茫然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峽谷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戴上眼鏡才發現他指的是峽谷中的侗族小城。清一色的瓦牆，比其它的地方規模都要大一點兒。那是肇興，黔東南最典型的侗鄉小城。那裡民風淳樸，風雨橋承載著祖祖輩輩的驕傲。和堂安比這裡已經有了旅遊業開發的痕迹。

托馬斯對於風景的觸點跟我很不一樣。如果眼前是一片桃李花開的山谷，或是金黃色的油菜花平原，大概我才會有他那樣的反應。他並不能理解我為什麼能對著一朵花拍上半天，我也不明白他怎麼那麼熱衷於在各種黨的紀念碑和雕塑前留影。菜市場的肉鋪他也能看上半天。後來我才知道，因為在德國買肉，都是擺好的一塊塊一盒盒肉類。從來沒有見過掛在吊鉤上的動物

屍體

。所謂旅行，就是從一種意識形態，走進另外一種意識形態里探個究竟，真是因為不同，世界才會那麼有趣和美好，所以何來對與錯，好與壞呢？

摩托車穿過黔東南的春天，經過很多古老的城鎮。路上常常會人背著藤筐去鎮上趕集的人，他們還身著自己縫製的土布衣裳，用扁擔挑著裝著家禽的竹簍子或者家裡種的土特產去集市上賣。我常常在經過他們的瞬間，想他們在想什麼。田邊那個扛著鋤頭的老農是不是在想今年的收成？行色匆匆的女人是不是要趕回家去照顧自己的孩子？插著頭花的漂亮姑娘是不是正要去與心上人約會？坐在門口小凳子上看書的孩子將來會不會也有機會像我一樣雲遊四方？

作者簡介

湯佳，80後自由職業者。十年來與德籍丈夫一起環球旅行，七歲的混血兒女兒伊娃已經跟隨父母腳步走過75個國家。已出版著作《親愛的，這不只是一場旅行》

《愛是有故事的旅行》

，個人公號：愛是有故事的旅行（ID：

eva-aroundworld

）。新浪微博：@湯佳托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