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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悠悠來複渡(下)

文/何卡林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散文:悠悠來複渡(下)

我兒時主要和父母親生活在他們教書的沙河鄉下,但寒暑假就被送了回老家,後來在來中讀了兩年初中。那時,人們常把這所學校叫四中,高縣早年的幾所中學中,排在老四。

在家裡,有老祖母,還有一個終生未娶的伯父。老祖母知書達理,當年家中又開過客棧,所以閱歷豐富,見多識廣,對我們影響很大。

在川南,人們在夏天都有納涼的習慣,夜晚來臨,街上的居民們都要在自家的門口擺上兩條長板凳,再把自己家的門板或鋪板卸下來往板凳上一搭,就成了一張涼床。蚊子來咬,就將鋸木面兌上六六粉,用紙卷上做成蚊煙點上驅趕蚊蟲。每當這時,我們在輕柔河風的吹拂下,仰望著滿天的星空,聽著老祖母講著過往的故事,慢慢地進入夢鄉。故事有的歡快,有的憂傷,有的悲壯,但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敢作敢當,勸人行善積德。這些故事在我們幼小的心靈上打下深深烙印,也使我對這個古老的來複渡口有了更多的了解。多少年過去了,有的故事在書中找到了出處,更多的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只有那個秀才過河時出的那副對聯仍還清晰記得,上聯是「渡來渡去來複渡」,征對下聯。聽懂盈聯的文人說,這是絕對,很難真正對上,所以至今也沒有公認的下聯出現。

那時的孩子很自由,憑你上天入地,也沒人多管,很少聽見有人說什麼「安全」二字,不像近來的電影電視里,戰士出征時首長還要嚀囑一聲「一定要注意安全」之類。

夏日裡,我們每天都要約上幾個小夥伴到渡口下面的河裡洗澡,河水非常清晰,我們潛入水底,讓河水自然地沖著貼著河底慢慢下游,一塊塊圓圓的鵝卵石清晰地從眼前滑過,小魚小蝦就從身邊游著,有時還在你身上輕輕地啄上兩口,痒痒的,但很舒服,氣閉不住了,這才一下子往上一衝,冒出水面來。洗完了澡看見河邊靠有小船、竹筏之類,就解開繩索,撐著出去轉上一圈,那時的河中水量也大,兩岸青山翠綠,船行其中,清風拂面,如在畫中游。

在清涼的河裡摸魚是一件快樂的常事,魚兒清晰可見,但要抓住卻很困難;抓螃蟹容易一些,它就藏在卵石的下面,把石頭一般開有時就能看見,不過捉它可要小心才行,要是被它的大剪子夾住,那就麻煩了,次數多了,就有了一些經驗,我們將大拇指和食指張開伸向蟹蓋的兩側,用力往下一按再收攏,螃蟹掙扎著在河底盪起一陣渾水,但已為時已晚,螃蟹早被抓在了手裡。石頭下面還有一種小魚叫石巴子,這東西軟軟的,用吸盤緊緊地貼在石頭上,要用一點勁才能把它摳下來。這南廣河,成了我們兒時的天堂。

在上世紀60年代,來複一夜間熱鬧起來,因為國家大三線建設中,神秘的八一二廠就選址在不遠處的一個深幽山谷中,來複成為一個生產國之重器的「戰略基地」,在業內有了「軍工之港」的美譽。八一二廠的生活區就建設在來複街側的桅杆山上,工廠的取水口就在龍嘴石旁的河底深處。

大量來自全國的工程技術人員和軍工的到來,將當時中國最前沿的現代文明和最新的生活方式帶到了這個偏僻而寧靜的小鎮,讓這裡的土老坎們眼界大開。

每當下班後或休息日,河灘上就會有許多年輕的小夥子前來玩耍,做體操,摔跤,打沙灘排球,這對我們來說,件件都是新鮮事,所以,每當下午我們在洗完澡後,就坐在河邊看熱鬧。

那天,來了一個小個子,他玩法的又有所不同。他走到那塊巨大的龍嘴石上,做了一番準備動作後,就往水中騰空一躍,身子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水中,水面盪起一個大大的漣漪,過了好一會不見人影,我們心想這下壞了,這人一定是想不開跳水了。

正在焦急之際,只見他猛地一下子從水中竄了出來,慢慢地游到岸邊又開始了第二次的遊戲。我們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覺得好奇,於是跟著紛紛仿效,可是無論如何也只能翻半轉,結果剛好是如一塊門板重重地摔在水中,摔得全身生疼,叫苦不迭。後來才知道這叫翻空心筋斗,是跳水的一種,就是教練教都要一段時間才能學會。

稀奇的還有足球,那時中學的操場上只有一個籃球場,這籃球場是泥巴地面的,一下雨打球的人就成為一個個泥人。有一天,幾個工人抱著一個帶六邊形花紋的皮球來到球場上,將球踢來踢去,把籃球架中間的空間當成球門,你攻我防,很是開心,不一會,就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星期四,是這裡的人們期盼的日子,因為桅杆山上要例行放電影。每當這時,不論男女老少,大家都早早地端起板凳、椅子前往放映點,為的是搶佔一個好的位置。放的有老片,也有當時城裡電影院剛上映的新片。我記得像國產片《偵察兵》、《小兵張嘎》,羅馬尼亞的《橋》,前蘇聯的《列寧在十月》等我們都看了好幾遍,連好多台詞都能背得下來。後來,坡上建起了電影院,使用的是當時最先進的大「弧光機」,放出的影像非常清晰,亮度也大了許多,觀影很是舒服。那時,影院還不時放一些記錄當時世界上最前沿的高科技內部資料片,放這些影片時一般人是不允許進入的,我人小,常混入人群中鑽進去,還真的開了不小的眼界。

散文:悠悠來複渡(下)

這南廣河是溫柔的,也是狂野的。每到夏天,它都要發幾次大水,這時河中就會漂來不少水柴。靠燒火做飯的居民們為找柴要到很遠的雞爪山去,早出晚歸,每天只能找一挑回來;還有就是到坡上廠里的食堂或鍋爐房去拾煤渣,每當倒渣一次,總有好幾人去爭搶,一天也拾不了多少。所以,在河裡有水柴時,自然不會放過,而且邊撈柴還可以看看難得一見的壯觀水景。

撈水柴時,每人手裡都有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頂端用鐵絲彎一個大鉤,人站在河邊,就可以將靠近岸邊水柴給打撈上來。這水柴晒乾後,很好燒。有一次我為打撈一根大一點的木材,不知不覺就走到深處,眼看洪水就要淹到腰部,危險之際,站在旁邊的鐵匠趙師傅一下子把他的竹竿向我伸了過來,我抓住竹竿這才回到岸邊來。這一險情我終生難忘,並牢牢地記住了他的好。此事也給了我一個深刻的教訓,凡事不能任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國家的動蕩期,人們的生活很是困難,吃商品糧的居民們除少數能在機關單位或國營企業上班外,其他人就只能到街道集體所有的社商或多種企業幹活了。而更多的人就是再有力氣也不易找到事干。我當時只有十幾歲,因家庭成分的原因繼續讀書無望,就只得成天遊手好閒地在家中待著。

在河的對岸,有一個公社辦的磚瓦廠,不知何故廠里沒有正式工人,一月一次的進窯、出窯、挑煤炭就要找人干。廠長是本家,也是一個厚道人,他每天經我們居住的上場口去磚廠上班,與我們很熟,一旦有活可干,找到他一般能行,反正都是計件,做一分錢才算一分錢的,找誰都可以。磚廠的活沒一件是輕鬆的:進瓦窯,就要將做好土坯瓦放在長板凳上,用肩扛著從土坯工棚走到百米開外的瓦窯里,一次要扛一百多皮。生手扛這東西不容易,上重下輕,稍有不慎板凳就會翻轉過來,土坯瓦就將全部打碎。

我第一次去干此活時,就翻了兩回,廠長雖然很心痛,但看我只有十幾歲,力氣小了些,只望著笑了笑也沒說啥就算了。挑磚進窯不易把土坯磚打壞,但數量要大才能多有收入,當時我一次要挑三十皮,算起來也有兩百多斤重。出窯就更苦了,窯內的溫度達四五十度甚至更高,非常熱,人進去要把磚瓦或抱或挑出來,就是在大冬天不一會兒人的全身也將濕透,而且口腔鼻腔內全是炭灰。

從河邊挑煤炭上到廠里更累,一船煤有一二十噸,就幾個人挑,每次要挑一百多斤,且步步上坡,非常吃力,到了堆場還要過秤,這既是為了計報酬,也是廠里要計算一下買的煤炭總量對不對。還有就是有人買了燒好磚瓦,要找人運到工地去。當我們攬到此活時,就將磚瓦先挑到船上或竹筏上,再過渡口運到河對面,再挑上岸去,對岸還有一段很長的路。這些活苦是苦,但一天也能掙到幾毛錢,而且還不是常有的,所以,一旦聽到消息,都非常高興地去搶著干,這樣可找一些錢來,填補添補家用。

歲月悠悠,來複古街上響徹千年的駝馬鈴聲早已遠去,古渡口曾經有過的喧鬧和輝煌也成為了歷史。但故鄉給我留下的記憶,卻不時在我心中縈繞,揮之不去。

散文:悠悠來複渡(下)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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