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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三次機會丟了六種東西,這才是林沖得不到扈三娘的真正原因?

豹子頭林沖生擒一丈青扈三娘,但是宋江卻把林沖的戰利品分配給了矮腳虎王英。三個當事人中,王英自然是美出了鼻涕泡,但是奇怪的是林沖並沒有表示不滿,扈三娘也沒有尋死覓活拒嫁,這就很耐人尋味了:按理說林沖跟王英相比,無論是出身、相貌、武功,還是在梁山上的地位乃至生活品味,都要強上十萬八千里,扈三娘為什麼順從地嫁給王英也爭取嫁給林沖?細讀援助我們才知道,原來通過口口相傳,扈三娘早已知道林沖的底細:這個人早就已經風癱了,他已經錯過了三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也早已放棄了六種人生最寶貴的東西。

林沖曾經被很多人同情甚至喜愛,那是因為林沖他們在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為了所謂的美好前程,也就是功名利祿等欺壓百姓作威作福的資本,林沖可以違背良心並且放棄所有應該珍惜的東西,其中包括道義、勇氣、尊嚴、親情、友情、雄心,這樣的人雖然身體依然像標槍一樣挺拔,但是精神已經風癱成了一堆爛泥——這病根兒在他第一次放下拳頭的時候,就已經坐下了,從那時候起,道義和勇氣就已經被抽掉了一半。

聽說有人調戲自己的夫人,林沖雄赳赳氣沖沖就要上去開打,趕到跟前,把那後生肩胛只一扳過來,喝道:「調戲良人妻子,當得何罪?」但是「恰待下拳打時,認的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內。」這位仗著自己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可以隨便教訓一下街頭小混混甚至打死都沒事兒的林沖,一看原來是頂頭上司的乾兒子,「認得是本管高衙內,先自手軟了。」林沖軟下來的可不僅僅是拳頭,還有他的心和膝蓋,於是林沖接下來的表現完全是進退兩難:「怒氣未消,一雙眼睜著瞅那高衙內。」高衙內被手下簇擁著呼嘯而去,林沖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攔,如果換做花和尚魯智深,即使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子被當街調戲,那肯定是先打三拳再說,管你什麼高衙內矮衙內!

這時候我們可以看到:林沖放下的不但是高高舉起的拳頭,還有道義、勇氣和親情,也失去了一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如果林沖一頓拳頭把高衙內打得鼻青臉腫感受到了切膚之痛,那麼往後就不敢動歪心眼兒了,而即使高俅知道了,也只能假裝不知道,只要林沖謹慎行事,即使不能受賞識得提拔,及早抽身是可以帶著家小全身而退的——同樣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父親(電視劇里說是王進本人)一棒子把高俅打得「三四個月將息不起」,但最後也帶著老娘成功出逃,投身於老種經略相公軍營建功立業去了。

但是林沖不肯放棄現有的教頭飯碗,為此他寧肯在妻子被欺負的時候忍氣吞聲,這樣的人,如果高衙內不接著欺負,那也愧對花花公子之名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高衙內變本加厲,直接把林娘子關進了小黑屋,林沖卻不敢踹門進去,等到高衙內走遠了,這才敢把陸謙的家「打得粉碎」——陸謙地位沒他高?

雖然被高衙內屢次羞辱,但是林沖並沒有想到要去「告家長」,反而想方設法要跟高俅搞好關係,我們甚至有理由懷疑,林沖花一千貫買來的寶刀,其實是想送給高俅的,因為他買了寶刀翻來覆去看過之後,最先想到的是「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寶刀,胡亂不肯教人看。我幾番借看,也不肯將出來。今日我也買了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試。」這說明林沖幾次跟高太尉套近乎,但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這把價值千貫的寶刀,就是林沖用來結交頂頭上司的敲門磚。林沖想的是怎麼跟高太尉拉關係套近乎,全然不想去投訴高衙內,這說明他為了自己的前程,已經放下了一個男人應有的尊嚴,而沒有尊嚴的男人,已經不能算完整的男人,被人欺負,也是不值得同情的——有力量反抗而不反抗,有機會離開卻捨不得離開,林沖究竟在眷戀什麼?肯定不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因為妻子是可以帶著一起遠走高飛的,這可比王進帶著老母親出走要容易得多(據說王進在老種經略軍營建功立業結局不錯)。

放棄了尊嚴的林沖,又錯過了第二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或者說這次是他主動往火坑裡跳的。當兩個差人來找林沖,說高太尉要看寶刀的時候,林衝心里是喜出望外的:跟高太尉加深感情的機會來了!於是屁顛屁顛地抱著寶刀進了白虎節堂,而此前林沖已經發現了疑點,並且表示「我在府中不認的你。」但是太尉單獨召見的狂喜已經沖昏了林沖的頭腦:如果他稍微清醒一點,或者大氣一點,完全可以找個理由不去,也可以把寶刀交給差人帶給高俅。但是放棄了尊嚴而一心跟高俅套近乎的林沖,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或者不放心把寶刀交給別人,這才一頭扎進了高俅的圈套——這其實有點利令智昏官迷心竅自討苦吃。

而被陷害之後,充軍之前,先跟自己的娘子斷絕了關係,這就是完全放棄了親情——你林沖在的時候,林娘子是有夫之婦,高衙內尚且要調戲,這次一紙休書把林娘子變成了單身女人,豈不是給了高衙內名正言順「追求」的機會?一個無妻一個無夫,孤男寡女干點什麼事兒,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有人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林沖這麼做是為了不耽誤林娘子,但是話估計鬼都不信——林沖最想保護的其實是他自己,撇清關係的目的就是明白告訴高家父子:那女人跟我沒關係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吧!

而在野豬林獲救之後,董超薛霸還沒有確定魯智深的真實身份,林沖卻明白地供出了魯智深的來歷和落腳之處:「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將出來。」而在此之前,董超薛霸雖然懷疑這大胖和尚是魯智深,並且以話套話:「不敢拜問師父在那個寺里住持?」警惕性極高的魯智深不肯透露真實身份:「你兩個撮鳥問俺住處做甚麼?莫不去教高俅做甚麼奈何洒家?別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著那廝,教他吃三百禪杖。」魯智深這樣的粗豪漢子,尚且知道保密的重要,而在京城打滾多年的林沖居然不知道,這話估計還是沒有人相信,所以林沖透露魯智深身份,很可能也是一種禍水東引嫁禍於人——一個連老婆都能拋棄的人,你讓他講義氣,那也有點兒太難了。

而最讓扈三娘瞧不起的地方,就是林沖在受盡挫折之後,已經失去了雄心壯志:火併王倫之後,最應該成為梁山老大的,就是林沖,但是他一讓再讓,連前三把交椅都不敢坐。其實真刀真槍地比試,晁蓋也未必是林沖對手,就更別提赤發鬼劉唐和阮氏三雄了。林沖不敢坐頭把交椅,其實是骨子裡的懦弱在作怪——一向在高俅等高官面前卑躬屈膝慣了,已經是跪久了站不起來了。

火併王倫是林沖能把握住的第三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如果他坐上頭把交椅,即使不能帶領全伙人馬殺入京城找高俅報仇,時常派幾個刺客去騷擾一下,也能領高俅終生不得安寧,而且有可能幹掉經常上街尋花問柳的高衙內。林沖不肯做頭把交椅,其實可能早就已經把奪妻之恨忘了,他想的是什麼時候朝廷招安,首惡必辦脅從不問,他又能回到體制內當官去了(水滸原著中林沖並不反對招安,而且招安後打仗很賣力氣。真正反對招安的,反倒是有老種經略相公做後台的花和尚魯智深和行者武松)。試想這樣一個沒有雄心壯志只想畏畏縮縮委曲求全的男人,哪如矮腳虎王英為了一個女人敢跟老大錦毛虎燕順動刀子,更能打動一個女人的心?

看著林沖憋屈的一生,我們不禁想起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小公務員之死》。林沖其實就是一個被體制抽掉了脊梁骨和膝蓋骨的小公務員,在他這樣的小公務員和小官眼裡,為了往上爬,是可以捨棄一切的,什麼道義、勇氣、尊嚴、親情、友情、雄心,都不如一頂烏紗帽來得實惠。林衝風癱了,風癱得恰到好處,因為林沖這樣的人一直會活著,活上千百年都不會死光。讀者諸君環顧四周,就會發現身邊其實也是有不少林沖的:高衙內,您不必用強,屬下雙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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