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長在我笑點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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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過年好~
大年初一各種賀歲片終於上了,目前的笑點擔當是——《瘋狂的外星人》。
本片雖然號稱靈感來自於劉慈欣的《鄉村教師》,但劇情跟原作完全對不上,甚至可以不算科幻了,依然是寧浩牌兒的荒誕喜劇。(但為什麼片頭還要署名個劉慈欣下文會說。)
而我要說的是,寧浩才是長在我笑點上的男人。
寧浩一出手,他拍的每個髒亂差畫面我都愛看,他編排的每個土味朋克梗都直擊我心!
這個片子我提前十多天就看了,回想起來還經常笑出聲,春節準備帶家裡人二刷。
《瘋狂的外星人》的故事從一個看起來跟接地氣好不搭邊的設定開始。外星人決定和地球人建交,但是在太空建交儀式時,人類猝不及防拿出自拍桿拍照留念,外星人受到驚嚇再加上各種意外,它就掉到了中國一個典型的三線城市裡。
當我說三線城市的時候,非但沒有帶著貶義,還是充滿感情的。我們這種縣城女孩,就算去過了CBD,真正能激發我共鳴的,不是光鮮亮麗的濾鏡下的繁榮,而是真實到雞飛狗竄的那些有血有肉的人啊~
這一次出演縣城中青年的是黃渤和沈騰。黃渤負責老實誠懇倔強,沈騰負責雞賊變通、裝X,以及裝X失敗。
黃渤演的男主角,依然叫耿浩。這也是《瘋狂的賽車》和《心花路放》里男主角的名字。
《賽車》里的耿浩熱愛自行車事業卻慘被陷害,仍然勤勤懇懇當個老實人;
《心花路放》里的耿浩遭遇感情變故被朋友忽悠去找艷遇,越找越鬱悶,全程保持純情尋找真愛的狀態。
「耿浩」的共同點是啥呢?大概是混得不咋地但純真有堅持吧。
《瘋狂的外星人》里耿浩,也是同樣配方的耿浩。
他這次是個耍猴的。雖然他耍的猴戲沒人看,但他堅持認為自己從事的是國粹事業,日日祭拜五畜奶奶以示對行業有敬畏,總說師父是西南猴王自己也要把國粹發揚光大,儘管他經營著遊樂園裡最不受歡迎的項目。
黃渤刻意裝出了一種很好笑的笨拙口音,為了聽黃渤的專屬口音也要看啊!!很多詞兒別人說起來就不好笑,黃渤一開口我就要笑抽過去了。
沈騰扮演的大飛,實在是太典型的那種,自以為聰明的「聰明人」了。他身為耿浩的師弟,跟耿浩說話一定要把所有的「我」替換成「你爹」佔個嘴上便宜。大飛認為耍猴沒前途,不如去做賣酒。生活里所有的事情,都能被大飛轉換成賣酒。
很多人會按照固定的思維來問,這樣的人物跟外星人能有啥關係?
但是要反過來也可以這麼問: 那憑啥外星人只能掉到美國人家裡、掉到科學家家裡、掉到有大別墅的後院,就不能掉到我們普普通通的中國城市裡,碰上普普通通的中國人嗎?
當二者一碰撞,任他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一切都拉到本土思維和本土模式里,雖然看起來荒誕,仔細一琢磨又非常有依據。
黃渤扮演的耿浩是馴猴人,他看著外星人像猴子,就直接開始馴猴。《春節序曲》《中國功夫》當BGM,騎小車金槍鎖喉全給整上。
沈騰扮演的大飛則想,咋能拿這個掙錢捏,要麼把猴賣了,要麼把猴泡酒!
這種思考方式類似什麼呢?微博上很受歡迎的博物君致力於科普各種植物,每次都有人問:「能吃嗎?」小時候你看書里介紹豬,說的是「豬,渾身都是寶」,肉能吃、皮能用、毛能幹啥幹啥。
這就是常見中國式思維嘛,又不是人人都有那麼多專業知識,當然想這跟生活有什麼關係了,看到一個動物,要麼想馴化、要麼想利用、要麼想賣了……
外星人故事就這樣變成了中國故事。
好萊塢的外星人故事模式也都被拿過來調侃了一番。
開頭有嚴陣以待的外國宇航員和專家各色人等,但他們發現外星人丟了之後就開始根據外星人傳輸回來的照片上天下地用最高級的圖像識別技術尋找線索。
對不起,你碰上咱中國人了。
兩位男主所在的地方,是個心懷世界的小公園,全球各國的地標都被做成了微縮景觀放進去,外星人今天拍基督山明天拍自由女神,外國專家使勁兒分析反饋回去的圖像,但高端圖像識別技術和美式思維怎麼能想到世界上有山寨地標這種東西?所以他們滿地球找都沒找對。
從這個點開始,愛馴猴的耿浩和致力於賣酒的大飛就陰錯陽差用「接地氣」的方式把外國人糊弄得暈頭轉向。
到這裡終於可以說一下寧浩最戳我的是啥了。
他用荒誕的方式記錄當下社會裡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是有生活質感的。
寧浩說他喜歡拍亂糟糟滿滿當當的畫面,需要每個細節都有些信息量,去表達真實的生活,因為他是廠區的孩子,他從小見到的生活就是那樣的。
他說:「真實和美,真實更重要。」
誠然我們現在見到了高樓大廈,也有人過上了衣著光鮮如時尚雜誌一樣的生活。但相當部分的中國景觀不是CBD式的,即便是每個城市最高級的大廈,邊上可能有個衚衕,一拐彎進去就是經營五元店在大甩賣的。
二者都是現實,但我相信還是後者是更多的現實。
《瘋狂的外星人》里耿浩(黃渤)癱著玩電腦那個畫面,太真了,如果你還沒看電影,一定記得要仔細看。黃渤自製牽引頸椎設備(晾衣架加上兩個布條)吊著腦袋,整個人攤在破舊的轉椅上,伴隨著「叫地主~搶地主~壓死」的bgm,是非常生動鮮活普通人的生活時刻。
這個形象一直在我腦子裡,覺得很珍貴,很少有導演能這麼耐心細緻地去展示一個普通的中國中年「油膩男子」。他愛玩電腦,打發時間,白天怪累的晚上都癱了,又怕頸椎不好所以來了點「養護頸椎的生活小竅門」。那一瞬間黃渤就是我的親戚們、鄰居們、門口小賣店的老闆,每個細節都對。
寧浩牌笑點的另一個特徵是,他總能出其不意地把高大上拉到地面,你覺得熟悉和親切,也還原出我們中國人的生活邏輯。
電影里一頓折騰之後,外星人恢復了超能力反過來控制兩個男主,黃渤和沈騰立馬跪了,沖外人喊「大哥」,敬酒賠不是。
大飛(沈騰)有一句我直拍大腿的台詞。
他跟外星人推杯換盞之後開始發散,我要賣酒,現在我認識了外星人,那可以把酒賣給外星人,還可以發展眼前這個外星人跟我一塊兒做生意。
於是乎他這麼勸外星人:咱們都得想法掙錢嘛,誰還能靠那點退休金啊?(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吧我忘了原話了)
這句話太熟悉了,有很多抱著發財夢的普通人就是這麼點想法,我得掙錢啊,不然沒人管我啊,老了咋整啊……就算面對外星人也還是這一套,難道你們外星人不想掙錢呀?
你可以說這樣的邏輯思維非常狹窄,但反過來,這種一以貫之的堅不可摧的生存邏輯,對著外星人都理直氣壯,人物就顯得可愛了起來。
在外國人面前,黃渤和沈騰一樣在用中國式智慧解決問題(具體就不劇透了)。也可以視作寧浩在拍電影上對美式大片的一種戲謔:你們挺厲害,那又怎麼樣呢?那到底不是我們習慣的方式。他就要拍中國人生活里的一切。
《瘋狂的外星人》里,兩個男主角面對的似乎是我們現實中不可能遇上的困境,遭遇外星人。
但他們的反應又特別讓我們有共鳴,沒啥錢還一身破事兒,生活總是來來回回跟你開玩笑,弄得你身心俱疲。
預告片里有這一段,就算你不知道前因後果,也會找到笑點。
黃渤:「地球給你了,隨便吧。」
沈騰:「毀滅吧趕緊滴,累了。」
這不就是我們自己過日子也會有的情緒嗎——要麼地球毀滅了算了,累了。
順手截了兩個「生活令我身心俱疲」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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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石頭》橫空出世時,大家都喜歡討論的是寧浩的敘事風格,但我那時起就喜歡寧浩一點,他能展現出很真實的中國,他對於最普通的人,是中立的觀察態度。這種風格也一直延續在《瘋狂》系列和《心花路放》里。
所謂中立的觀察,既不是高高在上的瞧不起,認為是三線城市打工仔不入流;也不是諂媚的討好,你喜歡什麼就給你喂什麼,你愛喊麥我就學喊麥,你愛廣場舞我就發明新的廣場舞。
寧浩是一種有距離的疏離的觀察,真實的呈現。
《瘋狂的石頭》里有個不起眼的細節。偽藝術家謝小盟搭訕姑娘,跟她扯大詞兒,什麼城市是母體我們都是啥啥啥,那姑娘專註打街機,看都不朝他看一眼,撂了一句:「我看就木有這個必要了吧。」方言里又帶了一點點拽書面語的自矜。
這句話太絕了。
有土味嗎?有。是瞧不起普通人嗎?絕不是。這個姑娘才不想搭理你們神神叨叨的假藝術辭彙呢。她覺得自己很好,很驕傲,鄭重地拒絕了傻X,一心只想打街機。
賊幫首領道哥也有一句自信的台詞:「這個階段正是我事業的上升期。」就算是做賊,人家也有理想,要做大賊大幹事。
還有到現在都有象徵意義的一段對白:「牌子,班尼路!」這兩句話就是X格、品位、消費、階級、城鄉……的精準註解。
把《瘋狂的外星人》視作《瘋狂的石頭》那種白描小鎮生活方式的晉級版本也未嘗不可。
過去是香港大賊被街邊小販的缺斤少兩坑了,眼看著寶物在面前但因為繩子沒夠十米沉不下去。這次是外國人外星人一起在小鎮中年的套路面前找不著北。
就算是有爭議的《心花路放》,我都挺喜歡的。網戀的殺馬特女孩、陪酒妹子、彪悍大哥,這些全部都是生活里真實存在的人。
有一場戲是黃渤覺得倒霉沮喪,出來就看到一群老太太在跳廣場舞,那幾年最紅的《最炫民族風》。在那個場景里,廣場舞和神曲都對男主角超強的嘲諷效果,寧浩用這種方式把中國真正流行過的東西,不諂媚也不批判地記錄下來。
《瘋狂的外星人》依然在做這件事。比如說小姑娘都喜歡的彭于晏和TFBOYS,如果只簡單設計一個角色在追愛豆,就會讓我產生不適感,因為現實里太司空見慣了,浮皮潦草地在電影里重複一遍,就好像跟風說網路段子一樣無趣而口水化。黃渤說的是:「那個什麼什麼晏,光著腚在屋頂上跑得那叫一個好看……」
又好比說「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很多人會想到讓黃渤來個唱跳中老年版《青春修鍊手冊》,這種創意上綜藝可以,放在電影里則失之於輕浮。寧浩讓看似古板老套的黃渤用過時的晚會主持人口氣直接念出那兩句詞。
「熱點」是我們鮮活的生活,但又太因為太爆款而顯得異常速朽甚至令人懷疑其價值。
寧浩的選擇是,站遠了,把「熱點」真正地放到生活中去,是記錄曾經有過熱點的生活,而非複製生活中的熱點。一個有點大舌頭的追求國粹精神的耍猴人,連KPI和CBD都分不清,還是努力學習所有流行文化把這些融入自己的手藝里,費老勁了。熱點和爆款因而都成為人間觀察的一個角度。
在當下,我們社會是這樣的,有些部分發展極快,而另一部分原地不動,現實就是極佳的荒誕素材。寧浩堅持在做一件事,捕捉荒誕,呈現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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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要說一下改編《鄉村教師》為何會變成一部荒誕喜劇的問題。
在電影上映前我有個機會見到寧浩導演本人,他聊天很容易講到特別大的議題,比如中國文明是什麼,西方文明是什麼,歷史宇宙多麼浩瀚人類多麼渺小。
他說他按照《鄉村教師》的原故事做了一版劇本,就快要開機了,有人提醒他,這不是寧浩的感覺。他很受觸動,停了原來的方案。
根據我的理解,我覺得寧浩沒有遵循原著拍電影的真正原因是,他無法做一個抒情的人。大大小小的抒情他都做不到,甚至連有人建議在片尾放個「瘋狂12年」回顧,他拒絕了。
《鄉村教師》的結尾是飽含深情的,那不是寧浩會拍的東西。
另一方面,《鄉村教師》的原故事裡有很荒誕的部分,上一段落還是特別遙遠的宇宙里發生了比我們文明高級得多的事情,下一段落接的就是最貧困的鄉村裡常見的一切,不重視教育、愚昧難以被教化……那是可以上社會新聞版的實在的具體的貧困。但兩條故事線索就神奇地交合在一個點上。
《瘋狂的外星人》保留了《鄉村教師》的這一部分內核,即,有本土特色的普通人,竟然能跟外星人攪合在一起,兩方還互動了。
原作《鄉村教師》和電影《瘋狂的外星人》在本質上又有一個不同,前者有一個答案,後者是拒絕給出任何答案,甚至連外星人最後是否跟人類和解,我們都不確認。
小助手認為《瘋狂的外星人》結尾很突兀,外星人到底怎麼了呢?按照觀眾熟悉的套路,外星人應該了解到小人物的卑微善良和掙扎,產生理解,他們做了朋友,或者相互幫助,於是乎皆大歡喜,「笑中帶淚」。
可寧浩不相信這個。他說很多問題都沒有答案,他拒絕給出答案。他只願意說:「最後,外星人喝斷片了唄。」
《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都結束於意外,當事人連真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瘋狂的外星人》也是如此,中國人、外國人、外星人,誰都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大家就這麼稀里糊塗熱火朝天地過下去。
《瘋狂的外星人》里有關乎文明的隱喻:猴子、農耕思維的人、科技思維的人、更高級文明形式里的外星人,他們真的是有進化關係嗎?一頭一尾的猴子和外星人竟然重疊到了一個部分,這意味著什麼呢?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文明?
寧浩就點到荒誕為止了。
雖然我也會覺得,如果有個更高級的結論,好像就達成的所謂的「升華」。但寧浩不要。
寧浩說過,劉慈欣大部分中短篇小說版權都在他手中,這也讓外界曾經對寧浩詮釋劉慈欣充滿期待。《瘋狂的外星人》在很多人看來,是個跑題的作文。
寧浩告訴我,他持有版權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幫不熟悉影視行業的劉慈欣篩選靠譜的片方。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在我提出問題後隔了好幾段對話他才提到的,他覺得自己最適合拍的劉慈欣故事,是那些黑色的絕望的部分。但我們都知道,這類調性故事的商業計劃,並不好做也不會輕易成局。
至少有一點讓我覺得很不容易,寧浩知道所有的容易獲得讚譽的套路,例如「笑中帶淚」、「適度抒情」、「升華主題」,但他越來越傾向於選擇,不要輕易地走上去,因為他覺得那不是他自己,不想這樣溫馴地走上去。
「為什麼現在拍電影都跟照著一個模子扣月餅一樣,一扣就同樣的餅,都要什麼……「笑中帶淚」?」他問。
第一次看片後我就知道《瘋狂的外星人》會逗樂大家,我也知道可能產生的批評是什麼樣的。在提出問題後得到了寧浩一些看似文不對題的答案,作為寧浩的觀眾我是釋然了不少,真誠很重要,他沒有不真誠。
一定會有人說寧浩在重複自己,寧浩對此的回答是:「我才40歲。」
※明星以及他們身邊的人到底是能有多闊啊?
※楊冪劉愷威離婚,另一隻靴子落地,但吃瓜群眾早已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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