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意二戰後最嚴重外交危機僅是序曲，意民粹要借黃背心打擊馬克龍

義大利副總理迪馬約與法國「黃背心」運動代表會面，只是讓法意翻臉的最後一張多米諾骨牌：去年6月義大利新政府上台後，該民粹政府對馬克龍個人和法國的攻擊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這一切來得都有些莫名其妙。」法國資深前外交官、漢學家和諾（Renaud）對第一財經記者說，「我同我的義大利朋友們談起這件事，他們也覺得很無厘頭。」

和諾所說的，是法意兩國近日所爆發的二次世界大戰後最嚴重的一場外交危機：7日，法國外交部發聲明表示，數月以來，法國成為了多次指責和攻擊的目標，這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從未有過的，為此法國外交部決定召回法國駐意大使馬塞回國磋商。

和諾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召回大使是一種嚴重的外交抗議形式，從技術上說，義大利應當對等召回大使，然而這樣雙邊關係就會從大使級別，臨時下降到代辦級別，因此歐洲媒體將這次事件稱為外交危機並不為過：上次法國召回駐義大利大使遠在1940年，那次是因為義大利對法國宣戰。

法國政府的氣明顯還沒有消：當地時間11日，法國外交部表示，馬塞會適時回到羅馬，但法方拒絕透露日期。

近日，在回答第一財經記者提出的、如何看目前義大利民粹政黨已將對歐盟的攻擊轉移到法德身上這個問題時，法國駐華大使黎想說，「關於我們一些友好的合作夥伴國的內部情況，我當然是沒有資格說的。但是，我也注意到了當義大利和歐盟委員會發生分歧的時候，義大利並沒有決定退出歐盟，他們是通過談判解決的。」

黃背心成最後一張多米諾骨牌

目前在義大利執政的兩大黨分別是極右翼的聯盟黨和民粹主義政黨五星運動黨，而對於義大利兩位民粹政黨領袖對法國和馬克龍的攻擊，法國政府隱忍已久。

時間回溯到2018年6月，該聯合執政的義大利民粹主義政府上台後，隨即將馬克龍作為力挺歐洲的建制派代表予以攻擊，伴隨德國總理默克爾政治勢力衰弱，義大利民粹勢力也加大了攻擊馬克龍的火力。

據第一財經記者統計，包括會見黃背心事件在內，在半年多時間中，義大利民粹勢力先後在4個方面對法方進行了言語攻擊，這也就是法國外交部所說的，「數月以來，法國成為了多次指責和攻擊的目標。」

首先是移民問題。義大利的地理位置，令其成為了赴歐難民的首選國家，而義大利五星運動黨則辯稱，非洲出現難民問題正是因為法國把持著中部非洲金融合作法郎（簡稱「中非法郎」)的印鈔權，且中非法郎與歐元之間為固定匯率，這令法國可以牢牢控制這些國家，並干涉這些國家的主權。

五星運動政黨還給出了此項理論的基石：來自於博科尼大學教授阿瑪多（Massimo Amato）的研究。不過阿瑪多隨後表示，五星運動政黨對他理論的理解是錯誤的。 法籍歐盟金融事務委員莫斯科維奇（Pierre Moscovici）對此表示，這樣討論該貨幣「是不負責任的，是一種挑釁。我們不想嚴肅地回應這種話，因為這正是始作俑者想要的」。

率領著另一民粹極右翼政黨——聯盟黨的義大利副總理兼內政部長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在此事上也不甘示弱。他對此甚至表示，馬克龍應該辭職，他民調下跌的幅度已經到了不適合當總統的程度，「千百萬的法國人和一個壞政府以及一個壞總統生活在一起」。

其次是利比亞問題。在義大利看來，2011年法國在利比亞的軍事行動中做得太過了。這不僅給義大利帶來了難民問題，還影響到義大利在利比亞的石油利益。

第三，都靈至里昂的高鐵項目。自義大利民粹政府上台以來，就試圖叫停該總額在86億歐元的高鐵項目。五星運動黨尤其反對該項目，並向法方表示，如果要繼續合作的話，義大利單方面就要損失70億歐元。他們還向目前已經回國的馬塞出示了一份成本效益分析。

已經向阿爾卑斯山方向挖了25公里的法方對此感到很無奈，表示希望義大利下定決心並尊重其國際承諾。

第四，也是壓倒了法意關係的最後一張多米諾骨牌：黃背心。近日黃背心方面宣布了一份10名候選人的名單，且表示將在2月中旬提出一份有79名候選人的完整名單，以此參加5月26日的歐洲議會選舉。

而根據最近兩個月的法國民調，「黃背心」在法國民眾中人氣並不差，其支持率在13%左右，排在馬克龍所創立的「共和國前進」運動黨和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黨之後。

這令馬克龍十分惱火：對於此次歐洲議會選舉，馬克龍勢在必得，並做了大量基礎工作，由於「共和國前進」運動黨是馬克龍競選之年新成立的政黨，因此目前該政黨並未加入歐洲議會任何一個黨團，這也就令馬克龍在歐洲議會沒有任何發言權。

譬如，在歐盟現存「領銜候選人」制度下，「共和國前進」運動黨對下任歐盟委員會主席人選就沒有任何的發言權，也不能推舉自己青睞的候選人。

然而迪馬約與法國「黃背心」運動代表會面，稱「變革之風已翻越阿爾卑斯山」，形同公開支持和結盟，如黃背心方面果然在歐洲議會有所斬獲，這將對馬克龍所希望推進的「歐洲復興」事業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

藉機轉移國內矛盾

義大利民粹主義政黨為何緊抓住馬克龍不放?

投行出身，畢業於法國公務員搖籃——國家行政學院的馬克龍是民粹政黨最喜歡反對的那類歐洲精英，而馬克龍所堅持的歐洲融合，更是與民粹政黨的訴求南轅北轍。

羅馬第一大學（Sapienza）政治學教授迪勒（Mattia Dilet）指出，法國對於義大利來說，容易成為攻擊目標，而馬克龍則更是他們希望攻擊的那種精英，因為馬克龍跟他們正好是徹底相反的。

不過，作為曾常年駐外的資深外交官，和諾認為馬克龍也並非全無過錯：「馬克龍那種精英式的說教，的確讓人有時候比較反感。」

他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馬克龍的所有演講中，都透露著一種，你努力就會成功、不成功是因為你不夠努力的邏輯，但是世界上的確有些人就是比較倒霉，譬如黃背心運動中的示威者。

「你不能否定，有些人的確努力，但是就是不能成功。」和諾說，比如生了嚴重的疾病或者家庭出現變故，而作為法國所有人的總統，要考慮到這些人的感受。

和諾還表示，在國外，作為法國總統，不應該採取這種口吻，像教訓人一樣說話，這樣讓人覺得十分高傲，效果不好。

另外需要注意到的是，在義大利民粹政府執政後，義大利GDP連續第二個季度下降，意味著已陷入經濟技術性衰退，因此不少學者認為，義大利民粹政黨挑起國際爭端，是為了轉移民眾目標。

「這是民粹主義的後果之一，即試圖找到敵人，」義大利前總理吉蒂利尼（Paolo Gentiloni）近日在布魯金斯學會的一場演講中指出， 「他們需要找到國內外的敵人，以維持民眾共識。」

「但是，不應該把一個鄰國，一個如此友好的國家當成敵人。」 吉蒂利尼憂慮地說。

「為了選舉，一定會說一些話的。」黎想對第一財經記者評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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