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慫包男孩沒有情人節:現在不表白,就永遠不用再出現了

從前的日子過得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現在,一個流量套餐就能愛好幾個。饒是如此,情人節還是要一個人過。

故事時間:2010-2017年

故事地點:四川成都


2015年3月,我終於抵達了紐約,走出地鐵站,看到大雪中的時代廣場,我內心震動,覺得手腳都不聽使喚。那是我人生孤獨感最盛的一段時間,一個人各處旅行,從歐洲到美國,見識了各色熱鬧,卻不能產生絲毫融入感。

當時,徐行已經離開紐約大半年。此前,徐行在一個臨近紐約的城市念研究生,在每個暴風雪來臨的日子,她會給自己做雙皮奶。我擅自認定她這麼做是因為我。

大四寒假,我第一次帶徐行去吃雙皮奶,那是成都著名的網紅小吃街,一家家不起眼的店面外排起長龍。我們排了半小時的隊,吃到了一份烤腦花、一份蓮子羹,徐行無法理解腦花這種食物的存在,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吃東西的時候還那麼好看。

雙皮奶的店面跟小吃街隔了一百米,被濃密榕樹掩映著。如果整個流水席可以對應男女交往進程,到雙皮奶這一步我差不多可以掏戒指了。

雙皮奶店不大,外面有兩張桌子,裡間就是加工的地方,盒裝奶像城牆一樣砌滿四周。

徐行拿勺子在碗里把玩:「這雙皮奶可以承起一個勺子的重量耶。」她撤手,勺子浮在奶面,又說:「你看,它不會沉。」

我記住她這個描述,從此吃雙皮奶有了不一樣的心情。

那時徐行跟男友分手了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我迎來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可乘之機。但她告訴我,分手原因是不想異國戀,她畢業後要去美國。她知道我英語很好,也有過出國的念頭,有一天晚上在QQ上問我:「你出去不喃,如果來美國的話我們說不定可以繼續做同學唷。」

我覺得這個暗示非常明顯。但當時我一心只想著寫小說,第一個長篇正寫到妖人出場,沒有其他任何務正業的念頭。我祝她出國順利,她回我晚安。

作者圖 | 和徐行一起吃腦花的小吃街


我們在學校大二的聲樂選修課上認識。第一次上課,老師要求每個人自我介紹的時候唱兩句。我唱了一首熊天平的《雪候鳥》,徐行坐在我前面,回頭看我,一臉迷妹的樣子:「哇,你聲音好像吳青峰哦。」

我說:「不可以說我娘。」

聲樂老師是個體型肥碩的中年婦女,第二次課她教我們練氣息,為了我們能夠迅速領會,她讓我們學狗伸出舌頭喘氣的聲音,說這個動作有助於找到丹田。

於是我們整整一個班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生,站成一排齊整整地開始學狗喘氣,像極了寵物市場。

期末考試,我唱了張學友的《情書》,徐行依舊一臉春風沉醉。她邀請我加入她所在的合唱團,說每次新年晚會唱到《難忘今宵》的時候可以站在後面跟著晃。我無法理解沒有李谷一領唱的《難忘今宵》,就沒有加入。

我們學校在郫縣,成都西郊的一個區,但不少專業大三會搬去市中心老校區。我大三搬走後,再沒有見過徐行,偶爾在人人網上互動。我知道她剛進大學就交了男朋友,雖然我從來沒見過,只聽說男方威武雄壯,是學校網球隊的,徐行也明確表示過喜歡運動型的男生。這讓唱歌像女生的我感到氣餒。

徐行時常會在人人網傳一些照片,完全雪藏掉男友。社交網路上有類人就是這樣,在自己熱鬧的日常呈現中迴避另一半的存在,有意無意營造一種老娘可以追的氛圍。

年底,她發了一組去看紅葉的照片,這次罕見的出現了集體照,我仔細觀察,確定裡面沒有那個網球小子,套話聊了幾句,得知她分手。

往後我們開始高頻的簡訊互動,有時幾天也不間斷。以前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現在網速這麼快,一個流量套餐就可以愛好幾個。

2012年年初,徐行發簡訊說:「我們不能再這麼聊下去了,太費錢了。」

她向我推薦了一款聊天軟體,叫微信。開機頁面第一次看到那個站在地球邊緣的小人,以及右下角朋友圈更新的小紅點。徐行發來問候:「你終於來啦。」點進她朋友圈,封面正是《曼哈頓》里,男女主坐在皇后大橋下等天亮的著名劇照。

我在意徐行那句「因為不想搞異國戀,所以跟男朋友分手」,因此從未對她挑明。大量的簡訊來往裡,我們都默契地將那層窗戶紙,維持在將破未破的狀態。

有天晚上在ktv唱歌喝高了,我給她發信息:「喂,你被人追走沒有哦?」

等了很久,徐行回:「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對我究竟是怎麼個感覺呢?」

我一陣暈眩,還沒準備好面對兩人的關係陷入未知的局面,酒勁一來斷片了,醒來後也沒有回復她。

這也是我們大學期間最後一次聯繫。


畢業後我開始了漫長的慘淡光景。我是身邊熟識朋友裡面唯一一個沒考上研究生的,大家都在複習時,我依然在看閑書。幾個狐朋狗友平時看著弔兒郎當,一旦學習起來有种放下屠刀似的誠意跟兇狠。

寫完一個長篇後,學校的老師看到後說可以出版,學校有自己的出版社,我只需要買個書號。後來書在審核過程中出了問題,沒有出成,這讓我深感沮喪,陷入了一種百無聊賴的境地。東遊西盪了大半年,還跟著朋友去搞了一陣子餐飲。本來吃只是為了活著,但做這個行業後,似乎活著完全是為了吃。我覺得不能這樣,還是應該繼續讀書。

我準備出國,回到學校蹭住,一面複習英語。那位老師再次找到我,說學校要拍畢業微電影,可以用我那本小說改編劇本,問我要不要再寫一稿。

我頓時感覺到一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悲愴,但還是接下了這個活,因為我確實很閑。

我一邊拍片子,一邊在朋友圈遠程窺伺徐行初到美國的生活。看她發大雪中的紐約,看她自駕美國一號公路。美國本沒有那麼光鮮,但一想到自己還在原地踏步,人家在全世界四處踏步,就覺得不僅光鮮,簡直亮麗。

從前的狐朋狗友、暗戀對象都已有了前途,只有我留在原地。情緒無處發泄,我又寫了個劇本。改編了身邊朋友的故事,再加上自己和徐行曖昧多年的心路歷程,湊了一台群口相聲。借來設備,邀約一撥高中朋友開始拍攝。

拍壓軸告白戲的那天,天空是陰鬱的黃色。我們在學校湖邊的一個亭子取景,最終男主告白成功,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男女主角第一次牽手的那一刻。女主的手紅潤通透,男主的手生滿凍瘡,破壞了整個畫面的浪漫基調。但我在鏡頭前看著這一幕,覺得像那麼回事,影像世界本身似乎就是為了成全不登對。

作者圖 | 微電影里,男女主角牽手的那一刻

晚上我們幾個男演員去市裡喝酒,順便補拍幾個城市的空鏡頭。男主問我:「導演,我一直想問,我演的那個角色,是不是就是你?」

我假裝訝異:「你怎麼猜到的?」

男主說:「每個導演都會在戲裡面暗藏私心,把角色設定成自己理想的樣子。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的容貌。」

我伸手戳破了他手上的凍瘡。

「所以,你跟現實中的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我說:「我覺得,故事可能還沒有到後來。」

我們為了拍市中心人行橋上一個空鏡,等人流散去足足等到零點。深夜打車回學校,可能會超齣劇組預算。男主提議:「我們今晚就在麥當勞坐一晚上吧。」

春熙路人行橋的麥當勞是我知道的第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我坐在店裡不停地睡著又醒來,感覺時間過了很久,打開手機看才四點。夜太長了,薯條都炸老了。

我在器材包翻找男主的煙盒,拿了一根煙。打開門的一瞬間,如墜冰窖。站在春熙路天橋上,我艱難地點著煙,拉高衣領,手揣在兜里原地跺腳。

春熙路象徵著成都的繁華,凌晨四點,整座城市冷靜下來,但樓宇間依舊有零星燈火,橋下車輛尾燈穿梭不停。整個天橋上只有我一個人,一股陌生感突然襲來,深夜冷清的成都,像一個原本熱情的人突然對你冷淡。

我有點明白別人說的都市孤獨感是怎麼一回事了,它跟眼前森嚴高冷的寫字樓一樣,為城市人情打造了一種秩序,讓穿梭其中的每個人生活軌跡無比相似,但各自的軌跡卻很難產生交集。


2014年春節前夕,片子剪輯好,我在微博上艾特了所有好友,小範圍假惺惺的熱鬧了幾天。電影雖糙,但是有野生的美好。一想到每個演員將會在這部片子裡面以一種嬉皮笑臉的方式永葆青春,就覺得真是便宜了那幫損友。

徐行也轉發了我的微博,配了兩個豎大拇指的表情。我知道她肯定沒看出其中女主的原型。她是瓜子臉,而演員是圓臉,我都偽裝到這一步了,她肯定難以察覺。

春節時候徐行給我發信息祝新年快樂。我回祝她快樂。我們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她說她快回國了,我說我快出國了,檔期上錯得比較好,天上地下,都不會有交集。

凌晨兩點互道晚安,然後我們又非常默契地不再聯繫對方,變回朋友圈的留言點贊之交。

夏天,我去了英國念研究生。春假我終於去了紐約,那時徐行已經回國大半年了,在一家國企做會計,似乎很忙。我在自由女神像下面發了張自拍,因為國外理髮很貴,那是我人生頭髮最長的時候,額頭上竟然形成了天然的劉海。

徐行在下面留言:「啊,你去紐約了!」

我回:「是呀,一會就去中央公園喔。」

緊接著她回道:「你怎麼長成這個樣子了?」

我以為我的劉海在哈德遜河微風的吹拂下,會有點卷珠簾的美感,看來不是這樣。在紐約逛了三天,去了伍迪·艾倫常去的二手書店買了幾本二手的伍迪·艾倫,去各種博物館往眼睛裡塞了市值十幾億美元的東西,也在世貿大廈的遺址下揣摩大廈將傾的恐懼,絲毫感受不到真實。

我為了體驗熱鬧,住在中央公園旁邊的一家國際青旅,一個房間十個人,國籍可能比人數還要多。

青旅不太可能早睡,凌晨兩點的時候過道裡面還有各種人走動和講話的聲音。我躺在床上,房間內數個手機熒光點亮一張張陌生又異域的臉,窗外就是中央公園,四十年前伍迪·艾倫坐著會發光的馬車路過樓下,跟海明威的孫女在上面親吻。

這份身臨其境讓我著迷。那兩年我失眠得厲害,這晚卻睡得格外踏實。

作者圖 | 中央公園的馬車


研究生畢業,我回到學校工作,工作後人的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困擾多年的失眠竟自動好了。現在每天七點多起床,白天搬一天磚,晚上回去看見床,眼皮就合上了。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極其規律,兩點一線往複。通勤路上我覺得自己跟人工智慧差不多,什麼時候該踩剎車,什麼時候踩油門,什麼時候打轉彎燈,完全不用過大腦,肌肉自動執行。

打交道的活人只剩同事,以前常來往的同學也不怎麼見面了。每個人都在工作與家庭的夾縫中生存,已經發福的同學為了擠得下這條夾縫,還得稍微側著點身。

2016年夏天一個同學的婚禮上,時隔四年,我再次見到徐行。她在我前面簽了到,隨後快步走向大廳,我瞥到一個快速略過的側面,心想:「不會是她吧。」落座之後隔得老遠張望,還真是徐行。

現場燈光調暗了,我看不太清楚,但感覺她沒什麼變化。我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檢查儀容,覺得自己變化很大,臉小了些,皮膚也更好,細想原來是忘了關美顏。

我去她那桌敬酒,靠近打量,她職場女士的感覺強了不少,不復記憶中清純的模樣。

碰杯後,我們隨意寒暄著,最後客套道:「什麼時候空了約個飯哦。」這是我最厭惡的社會人結束一段客套的說辭,說了約飯其實從來都不會約,驚訝自己對她怎麼也會這樣講。

徐行同樣客套道:「好呀。」

好個屁。果然,從麥稈到麥穗,水稻早就長成米了,我們就是不讓它煮成熟飯。

2017年除夕,又是闔家歡樂圍坐一團各自玩手機的團圓時刻。那年春晚開場, TFboys登台演出,我知道徐行喜歡易烊千璽。心念一動,我給徐行發去拜年簡訊。徐行回了個新年快樂。

我又回:「你家易烊千璽終於上春晚了!」

「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了……」

我說:「啊,我去年可能看的別台的春晚。」

徐行說春晚就一個台吧,我當然知道春晚就一個台,工作這幾年,她的幽默感都拿去繳社保了么。

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們默契地繼續著避重就輕的聊天。人生道路漫長,套路比道路還長,不能再這樣了,最後,我思量良久,發:「年後空了約個飯吧,這次必須把時間說死了。」


年後返工的第一個周末,我們見面了。中間彼此缺席的幾年感覺像是不存在,似乎我們吃完這頓飯還要趕回活動中心上聲樂課。

吃了大概一個小時,聊天沒涉及要害。結束後我開車帶她回學校逛逛,她一副參觀景區的模樣,我則感覺很像在加班。

車開過湖邊小道的時候我放慢速度,指著路邊亭子說:「我前幾年拍的那個微電影,最後一個景就是在這取的。」

徐行說:「啊,看出來了。」

我情懷被激起,「那女主原型是你你看不出來嗎」差點脫口而出,又壓了回去。喃喃道:「那個片子裡面的女主,很恨嫁,一直在強調自己多少多少歲,過了那個年紀就不妙了。」

徐行淡淡地說:「其實過了那個年紀,反而不慌了。」

我咽下口水,說:「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

徐行瞪著我,面色茫然。我把車撥到P檔,稍微轉過點身對著她,故作鎮定:「我這會是不是應該對你做點什麼……」

她乾笑兩聲:「還是別了。」

我泄了氣,用力握住方向盤。沉默了幾秒,徐行說:「我給你說個事。」

差不多半年前,徐行在華西的ICU 里待了30個小時。當時手術完後醒來,她一直哭,話都說不出來那種哭。護士姐姐看她這樣,以為是麻藥過了太痛了,給她打了一針杜冷丁。藥效上來,她很快就睡著了。最後她問我:「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我當然不知道,只是認真聽她講。

她接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哭嗎?……手術醒來過後父母正好出去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孤獨,突然無比深刻地領會到了一句話:有的人,你現在不出現,就永遠不用再出現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但是又無比認真。我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失落,知道跟她再無可能。

半晌,我說:「那,請問,中午的飯錢能AA一下嗎?」

這是我跟她開的最後一個玩笑。那天之後我沒再見過徐行,也幾乎沒再有過朋友圈互動。開學過後一頓加班,什麼患得患失都沒了。

作者羅丹,大學老師

編輯 | 崔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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