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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6歲女童被選為神女,如果未通過考驗就要被終身困在深山

故事:6歲女童被選為神女,如果未通過考驗就要被終身困在深山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別衡

1

這夜的月亮很安靜,淺淺懸在墨藍的天際。

九根高聳入雲的石柱籠住一個白玉石砌的祭壇,祭壇中心是一尊神女像,它的雙目靜靜地望著遠處的焉知神山。

神女像下跪著一個不過七八歲年紀的女童。

此時是黎明之前的時辰,是夜最濃的時刻,一群烏鴉從林中飛過,女童哆嗦了一下,瘦弱的肩膀在夜中瑟瑟,但始終不敢回頭。

這時,她聽到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很柔。

小女童回頭,見一個細白長衫、頭戴銀冠的女子,那女子的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好似母女姊妹一般,舒朗明麗,如同墨山之巔的微陽。

女子手中有一盞燈籠,她步上神壇,依次將九個石柱上的燈點亮,然後走到小女孩身側,將小女孩扶起來,拿出一個小瓷品,倒了些藥油出來,替她輕輕揉了揉膝蓋。

小女孩的眼睛通紅,顯然哭過許多次,來神女殿這般久,她從未遇上這樣一個溫柔的人。

小女孩問:「你是誰?」

女子答:「我是白袖。」

「你是白袖神女?」

「是的。」白袖將小女孩的衣服整理好,帶著她坐在台階上,又拿過一個食盒,裡面溫著一碗牛乳,「喝了吧,會好一些,明天會是很長的一天。」

小女孩雙手捧過,小口地喝著,過了一陣,女孩問:「姐姐,為什麼我要跪在這裡?我做錯事了嗎?」

白袖搖頭,「你沒有做錯事,你只是被選定了。」

「我不想被選定,我只想和阿爹一起。」

白袖想起自己被選定時,姆媽將她死抱在懷裡,可最終還是被離山拽離姆媽的懷抱,後來姆媽生了重病,直至去世,她都不被允許去探望。

「姐姐,我們為什麼要做神女呢?」小女孩問。

「因為我們的族群只有供奉神女,才能延續下去。」

「做神女很難嗎?」小女孩又問。

「嗯……也不算難,只要努力去貼近神女的靈魂就好了。」

「我才不要去貼近別人的靈魂呢,我有自己的靈魂。」小女孩再一次嘟起嘴。這個對話很熟悉,白袖也曾經向離山這樣說過,只是當她說完這句話後,她的守戒師斷掉了她三日的飯食和飲水。

每一個神女在接任之後,都會有一個守戒師,他們常年籠罩在黑袍之中,手拿戒尺,他們嚴格按照《焉知盛典》中的記載規訓神女的行為。

「舒夜。」白袖喚道。

一個頭戴青銅面具、身著黑衣的男子出現在階梯上,他半跪行禮,「屬下在。」

「能否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喏。」

「明天你就會成為新一任神女的守戒師,對她耐心一些,溫柔一些,將她當作你的孩子,好嗎?」

白袖的守戒師對她很嚴苛,她的每一個行為幾乎都是被守戒師用戒尺量著毫釐規訓的,在她有任何違背聖典的時候,他都會罰到她要用自己的皮肉骨頭去記住神女應該遵守的儀態和舉止。

舒夜揚起頭,看著白袖,他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不見底,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

白袖蹲下,對小女孩說:「舒夜是我最忠誠的侍從,他說話總是算話的,以後的日子裡,盡量讓自己開心一點,好嗎?」

「嗯。」小女孩點頭,「那姐姐,明天我要做神女了,你呢?」

「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離開神壇的時候,白袖在前面慢慢走著,舒夜像從前一樣護衛在她身後。

林深鴉飛,一盞孤燈。

白袖忽然站住,舒夜於是也停在了她三丈之後。

白袖喚他:「舒夜……」

舒夜垂首,「屬下在。」

「明天,我就要走了。」

「屬下知道。」

「你會想我嗎?」

舒夜愣了一下,白袖依舊站在那裡,一身細白,伶仃於黑路的盡頭。

白袖沒有等到答案,微微笑了一下,提燈回去神女殿。

舒夜始終守護在她身後,只是她並沒有回頭。

2

第九聲長長的號角停下之後,樹葉之間的風也一起停了下來,萬籟俱寂。

兩排黑色蒙面長袍的女子相對而立,一個身穿白袍的小女孩赤足登上長階,跪倒於神女像前。

小女孩張開雙臂,努力回憶著被教授的儀式,從額前、鼻尖、唇邊依次畫過連環的圓圈,最後向石像叩首,叩首結束,白袖頭戴銀冠,向她走來。

白袖輕跪在小女孩的面前,將自己的銀冠戴在小女孩的黑髮間,她微微對小女孩笑了笑,撫摸過女孩的黑髮,小女孩看著她,一動不動。

最後,她將那根象徵著神女地位的紫黑銅杖放在了小女孩的手裡,銅杖很重,小女孩必須用盡全部力氣雙手托舉著。

而白袖則背轉過去,她的面前是一片群山。

蒼茫陰晦,墨色冷暗。

這座山,叫作焉知山。

「神女!神女!」眾人齊齊跪倒在地,隨著呼喊聲,神壇之上,黑袍人拿起兩根獸骨,重重地擂響了一面千年獸皮大鼓。

而將權杖給了小女孩的上任白袖,則沿著樓梯一點一點,隨著鼓聲,一步一步,隱沒在了群山之中。

當白袖站在焉知山口的時候,她還可以聽見遠處神壇上傳來的鼓聲。

鼓聲不算有力,白袖猜測是不是因為自己離開,舒夜多少有些傷心,才讓鼓聲顯得綿軟。很快她又笑自己自作多情,舒夜和其他侍衛一樣,都好像一塊石頭,不會笑不會哭,沒有情緒。

可隨即她又忽想到,舒夜當了守戒師,就可以摘掉面具了,但她卻沒有機會看到他的面容,不由覺得幾分遺憾。

想到此處,白袖笑了笑,繼續向山中走去。

濃墨一般的森林好似一隻沉睡已久的巨獸,白袖纖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再往深處走了幾分,白袖莫名感覺有人在審視她,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什麼討厭的東西粘在自己的身上。白袖甩了甩衣袖,剎那間從林中斜飛出一道厲風,將她卷了起來,慌亂之中白袖拽住一根樹枝,可是那風好似活物一般,就是要將她捲走。

就在她幾乎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風太大了,白袖看不清抓住她的究竟是誰,而風也似被惹怒了,更加厲害起來,那隻手的主人一把將白袖拉入懷裡。

「你是誰?」白袖的呼喊被厲風擊散,那人一言不發,只將白袖按進自己的懷裡,二人隨著厲風在林中被拋上拋下,最終被拋在了一個河灘上。

白袖從河灘上爬起來,而那人則翻身半跪在地上,他低著頭,白袖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見他身上神女宮的侍衛服被樹枝撕開了許多口子,深的地方還有血液滲出,這是他方才替白袖遮擋時,那些樹枝抽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

「你,抬頭!」

來人抬起頭,一雙黑目定定看著白袖。

這雙眼睛,她識得。

白袖的聲音微微有些猶豫,「舒夜?」

舒夜垂首默認。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屬下答應過神女,要對那個小女孩好,所以屬下找了她的父親,做她的守戒師。」

「你怎能如此?!若是被發現,你叫那對父女如何應對?「

「三個月前,屬下就開始將接任日以及日後該如何教導神女的事務,都教授給了她的父親。屬下替他父親易過容,守戒師常年呆在黑袍子里,不會有人發現,請神女放心。」

「你!」面對舒夜的有備而來,白袖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於是只能深吸了一口氣,道,「罷了,你先起來吧。」

「謝神女。」舒夜依舊按神女之禮待她,白袖沒好氣斥了一句:「我不是神女了。」

舒夜沒有說話,拿出一個巨大的羊皮袋子,從裡面掏出一整張毛皮鋪在地上。

然後他便向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我去找些柴火,神女先休息一下。」

說罷行了禮,便閃進了密林,留下白袖一人在河灘上。

白袖看著那毛皮和羊皮袋,忍不住過去翻揀了一下,竟發現裡面裝著火石、鹹肉、饢餅、奶茶壺一眾生活用具,除此之外,還有她日常點的香,喝的茶,慣常穿的斗篷之類私物。

這傢伙,竟是好像要進山過日子了。

3

天徹底暗了下來,寬闊的大河從南向北而去。

冷風吹來,白袖拉緊了那件被舒夜帶進山裡的斗篷,斗篷上附著屬於她熟悉的白檀香氣,白袖將自己窩在裡面,柴火嗶嗶啵啵在二人臉上閃著亮光。

白袖猶豫了一陣,還是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舒夜不語。

白袖笑,「能夠成為守戒師,要比成為神女更加不容易,畢竟神女是天選,而守戒師則需要通過許多考驗。」

舒夜依舊不語。

白袖又道:「明日你就回去吧,若真如你所說,偷偷再換回去,當也不是什麼難事。」

「屬下不回去。」

「呵……」白袖輕笑了一聲,「過去怎麼不知道,你性子如此執拗,而且還膽子不小?」

舒夜依舊沉默。

白袖低頭去撥弄柴火,笑道:「焉知山是不允許除了神女以外的人進來的。」

「屬下知道。」

白袖抬頭,認真道:「你不知道這山裡等著我的是什麼……」

她自還有些言外之意,畢竟在她無聊的神女生涯中,她是將眼前的這個侍衛當作一個寄託來喜歡的,這是她荒蕪歲月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縱然他不知道,她也不想他有什麼意外。

可舒夜卻道:「所以更不能讓神女一人。」

白袖不太明白,舒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正當此時忽從河面上升起一陣霧,那霧越來越濃,湧向二人,柴火在濃霧中被熄滅,四周溫度急劇下降。

白袖站起來,四周已經完全看不清方向,慌亂之中,她抓住了一隻手,那隻手乾燥而有力,白袖下意識也握緊了他。

待濃霧散去,二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座高聳的石碑,石碑上的符文閃現著幽藍深光。白袖上前,伸手撫摸上那些符文,「這是神女銘文,花開花謝,燈明燈滅,四百二十年,莊周夢蝶。」

話音方落,石碑碎去,二人眼前出現了一個村落,村落之上有一個木牌「桃源」。

村落中隱隱有人在走動,白袖道:「走,去看看。」

4

這並不是一個真實的村莊,而是由一團煙霧幻化而出。

村民們看似在勞作,但當白袖和舒夜走到他們身側時,他們就如煙塵一般散開,等二人遠離,煙霧又會重新聚合成為人,機械而重複地做著手上的事情。

舒夜忽道:「神女,那邊有另一個神女。」

果然,村口出現了一個女子,長白細衫,眉如墨山,容顏與白袖不差分毫,或者更準確地說,與每一任神女都是一般模樣。

女子踏入村莊,好似一個旅人,走過一家一戶,細細打量,慢慢地,她臉上露出喜歡來。女子走到一個小院子邊,院里有一株桃花樹,她伸出手,輕輕觸上一瓣桃花。

「我知道她是誰了。」白袖道,「她是第一代神女,典籍中有載,神女一族就是因這第一代神女到了桃源村,喜愛這裡的恬靜,選擇了定居,後繁衍生息。」

白袖話音方落,就看那第一任神女開始在院中踩動織布機,院中恰有一株桃樹,隨著織布機的聲音,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復開,不斷循環。

白袖數過,「三十……」

舒夜不明,「什麼意思?」

白袖道:「你看,桃花恰好開到第三十次就不再變化了,三十,十四,恰好是四百二十年,而我則是第三十代神女。」

白袖話音未落,見那院中神女忽從織布機旁起身,凌空抽出一把斧頭,竟是要將那織布機斬斷,白袖下意識喊了一聲:「阻止她!」

雖說這命令聽著十分荒謬,畢竟眼前一切都只是雲煙,可舒夜卻按照白袖的吩咐躍進院子,與那女子戰在一處,沒料到那院中女子竟是一個可以被觸摸的人。

舒夜與那女子戰了幾個回合,終將那她壓在桃花樹上,女子化為一件白衣,飄落在地,煙霧散去。那架織布機孤零零地立在亂石灘上,而它的四周則散落著一些白骨。

舒夜撿起那白衣,交給白袖,白袖細細摩挲一陣,道:「這是神女織,乃是神女才懂得的特有織布之法。在神女殿,織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自成為神女那日起,每日都要織布,一日兩匹。傳說正是因為第一位神女,用她所織的布在一次暴雪中遮住了村落,才叫焉知先民免於滅族。」

這個故事舒夜也知道,關於第一代神女,神女宮有很多故事流傳,只是沒想到卻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呈現。

白袖猶豫了一陣,「或許,這是一個考驗。」

「考驗?」

「山中沒有外人,這些白骨都是女子,約莫有四五人,若是我所料不錯,這些大約就是沒有通過考驗的神女吧。」

「呵……」白袖笑了一聲,只是那笑聲里藏著幾分說不清的嘲諷,「舒夜,現在還沒有到最深的地方,你快些離開吧,若有可能,帶著新繼任的神女和她父親離開神女族,我不想她還要經歷這些。」

說罷,她不再理會舒夜,而是獨自一人沿著大河,向更深的山裡走去。

5

白袖拄著一根長杖慢慢走著,沿著大河到了一處山口,再向里走,竟然闖進一片處處都是紅花白草的山坳。

恰若星辰滿天,微風拂過紅花花葉,白草草莖,輕輕淺淺地撩撥進白袖的心中。她確實有些累了,尋了一塊石頭坐下來,坐了一陣,眼皮便忍不住開始打架了,迷濛之中,似有一個很溫暖的東西在自己身邊,便無意識地湊了過去。

舒夜看著睡著的白袖,拿出斗篷蓋在她身上。

「舒夜……」

「屬下……」舒夜剛答了半句,卻發現那不過是白袖的夢囈,低頭看去,平日里冷清的白袖此時好似一個孩子,一縷髮絲停在她的眼前,鬼使神差地,舒夜動了動手指,想要幫她撥開。

「你才是神女,你們全家都是神女!」白袖忽然嚷了一句。

舒夜愣了一下,一陣風來,舒夜忽而又笑了。

這才是真正的白袖啊。

舒夜早就知道白袖不想做神女,從第一次她悄悄逃出神女殿就知道。

那時候的小白袖不過十四歲,竟厲害到能獨自逃到焉知山口,只是面對來追捕她的侍衛,小姑娘還是絕望了,她橫出匕首,厲聲呵斥:「你們過來一步,我就在身上劃一刀,你們回去也無法交差!」

舒夜那年十六,看著絕望的小白袖馬上就要將刀尖刺向自己時,他急中生智,學了一聲鷹嘯之聲。

少年舒夜守衛神女殿西角的時候,常常可以看到那個一身白衣的少女,獨自一人坐在殿外看天,只有在蒼鷹飛過的時候,她才會露出欣喜的表情。

果然聽到聲音的小白袖仰頭去尋,而舒夜也就在那時撲了上去。

被帶走時,小白袖狠狠踩了一腳舒夜,那雙眼睛裡的恨意,舒夜直到現在都記得。

也正因如此,他心中總是愧疚,他發了狠勁兒練功,努力從一個普通侍衛變成貼身侍衛,默默護在白袖身後。縱然,白袖已經忘記了當年那個對她心懷愧疚的少年。

看著白袖的睡臉,舒夜頭一次覺得心安,他很早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只要守著一位叫作白袖的神女。

正那時,他的眼睛停滯了,艱難低頭,只見一根白草如一根箭,穿透了他的心臟。

一滴,兩滴,三滴……鮮紅而溫熱的血掉落在白袖額頭,白袖恍惚睜開眼睛,登時驚在了當場。

這紅花白草的山谷竟不知何時變成一個修羅場,地上散落著數片白骨,白草為箭,紅花為血,對準了二人。

白袖哪裡想到初一睜眼,就是這樣的場景?舒夜想要說些什麼,方一張口,一股鮮血就噴涌而出。

白袖幾乎帶上了哭腔,「舒夜,舒夜!這……你這是怎麼了?你……你別嚇我……」

舒夜艱難道:「別……別怕……屬下……屬下……護著……護著神……」說罷,他努力伸出手,想要將白袖攬護在他懷裡,卻凌空射來四根白草,洞穿了他的四肢。

舒夜終於堅持不住,就一頭栽在了白袖的身上。

一聲凄厲的嘶喊響徹山谷:「舒夜!」

煙霧再次從山谷中騰起,白草箭落在地上,白袖反身將舒夜背在自己的肩膀上,艱難向更深的密林走去。

她是神女,神女擅藥石,她能救他。

當白袖背著舒夜走進密林許久後,一陣風吹過白草,似是若有若無的女子嘆息,那紅花百草谷又恢復了平靜。

6

舒夜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青紗帳中,屋外的陽光很好,透過窗欞照進屋子,而外面則是那個種了一株桃花樹的院子。

而自己身側,正趴著一個素衣女子,她似乎是累了,淺淺閉著眼睛,感覺到舒夜醒了,她立刻睜開眼睛,喜道:「夫君,你醒了!」

此女正是白袖。

舒夜卻有些不明所以,猶豫道:「神女?」

「夫君你終於醒了,嚇死妾身了。」

見舒夜依舊狐疑地看著她,那「白袖」又低頭笑道:「夫君見笑了,妾只是擔心夫君,才忍不住的。」說著,她輕輕湊上去,一雙細眼盈盈看著他,淡硃的唇透著水光,讓舒夜喉頭一動,忍不住想要去親親她。

那「白袖」似乎發覺到了舒夜的變化,又往前輕輕靠上去,雙手攀住舒夜的肩,將頭枕在舒夜的胸膛上。

舒夜卻在這時猛地將她推開,搖頭道:「不,你不是她。」

「白袖」露出困惑的神情,「夫君,你怎麼了?說什麼胡話呢?」

舒夜於是又重複了一遍:「你不是她,你也許是某一任神女,也許是什麼其他人,但你不是她。」

「不是她?她是誰?」

「白袖神女。」

「神女殿的侍衛忠於神女,並不是某一個神女。」那「白袖」露出玩味的笑容。

「不,舒夜只忠於白袖一位神女。」

「呵,有點意思。」「白袖」手一揮,青紗帳、房屋、陽光、院子全部消失不見,她的聲音飄蕩在半空中,「你且去吧,我倒要看看,這次是不是會不一樣。」

舒夜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而身邊亦睡著一個素衣女子。

那女子感覺到舒夜醒了,也被驚醒,亦同樣說了聲:「你醒了?」

舒夜看著這張與夢中女子一模一樣的臉,卻無比確認,這才是白袖。

白袖看他愣愣看著自己,問道:「你怎麼了?」

「呃……屬下……」舒夜舔了一下嘴唇,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夢中白袖與他的親昵,這時竟然又浮上腦中。

白袖道:「醒了應該就無礙了,我去打些水,你先休息一會兒。」

「屬下去吧。」舒夜起身,卻不料虛晃一下,摔倒在地,只能看著白袖的背影。

待白袖回來,舒夜已經準備好了火堆,將洞中重新整治了一番,又把本來壓在自己身下的皮毛拿出來擺好,又是一副要過日子的模樣。

白袖看著他,他卻有幾分不好意思,低下了頭,且紅了耳根。

白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忽然就會變成這般扭捏。

待二人重坐在火堆前,舒夜才忍不住問:「神女,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白袖淡淡道:「那應該是第二場考驗,神女擅長藥石之術,我在林中找到了藥草,通過了考驗,你身上的傷就自愈了。你的身體是被幻術所傷,雖沒有傷口,但內里虛耗,依舊需要調養。」

白袖隱去了自己在林中為採摘草藥而摔的跟頭,更隱去了看著舒夜渾身是血,分明已經藥石無醫,可自己還要在那絕望里生生扯出一線希望的時候。

可舒夜卻在一瞬間看到了白袖手上的擦傷,立刻就想到了白袖可能經歷的一切,他猛然間握緊了拳頭,白袖道:「你怎麼了?」

舒夜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白袖的臉瞬間就白了,看舒夜第二巴掌又要甩下去,她一把扯住舒夜的胳膊,冷聲道:「你做什麼?」

舒夜沒有回答。

白袖心頭攢上一鼓怒氣,厲聲道:「我辛苦將你救活,並不是讓你自殘的。」

舒夜看她惱了,才悶悶道:「我說過我要保護神女的,可是我沒做到。」

他垂下頭,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白袖看著他抑制不住地發抖,忽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吧?」

舒夜茫然抬頭,一時竟不能相信白袖方才說了什麼。

「你可記得一日我被離山罰抄書,一日不許吃飯,你守在外面,悄悄給我一個雞蛋?」

舒夜搖了搖頭。

白袖又道:「你們雖然都穿著一樣的衣服,戴著一樣的面具,但自那日後我總能從許多人里分辨出你。每十四年,會有一個新的神女,一個侍衛會侍奉很多神女,會替神女們備馬、備燈,會替神女們做很多。但我總以為你待我是不同,你替我備下的衣服是暖的,你選的馬總是我喜歡的快馬,你替我點的燈總是要亮一些,你總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我一扭頭就看得見。

「我雖然知道這都是因為你是個很細心的人,但做神女很無聊的,我就將這些,想像成是你待我不一樣,這樣我就可以藉此喜歡你,這樣我在神女宮就不那樣寂寞了。」

舒夜喃喃:「不,不是的。」

「不是什麼?」白袖問。

「是,是的!」舒夜又慌忙抬頭,想要解釋。

「什麼是與不是啊?」白袖看著他。

舒夜的耳根又紅了,他低聲道:「我舒夜只願意為白袖神女一人做侍衛,只有一人。」

白袖看著他,許多往日的時間如絲縷一般開始變化編織,過去的神女殿中每一次溫情都在浮現。

原來,那些溫情都是真的?

「所以我走時,問你是否會想我,你說不想,是因為你那時已經打定主意要與我來這山中?」白袖問。

「是。」

「為什麼?」

「啊?」舒夜抬頭。

「我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那日因著我,你被抓回神女宮,我就……愧疚極了。」

「抓回神女宮?什麼叫因著你?」這次換白袖不明白了。

等舒夜將當年的事說罷,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偷眼去看白袖時,卻未料到白袖竟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好像一個孩子。

看著白袖在笑,舒夜很快也笑了,只是笑得有點傻,有點呆。

7

次日清晨,白袖與舒夜重新回到白草谷,舒夜將自己夢中所見講給白袖聽。

白袖聽罷,自然也知道那裡面的女子或許有古怪,但她卻避開不提,而是問道:「你是說,我在夢裡叫你夫君?」

舒夜有些不好意思,「那並不是神女。」

白袖看舒夜又紅了耳根,笑問:「你怎知那不是我?」

「我……就是知道。」舒夜並不擅長言語,許多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他就是知道。

舒夜很容易害羞,白袖卻很喜歡,似乎自知道了舒夜的心意之後,她對他的一切都很喜歡。

白草谷中共有十七具屍體,舒夜掘了十七個土坑,將每一位神女都入土為安。白袖想要幫忙,舒夜鋪開衣裳,讓她坐著休息,不許她動,還變出茶壺與茶杯,替她煮了茶。

白袖於是便坐在大石之上,看著舒夜忙碌,舒夜時而回頭,白袖輕笑。

待所有神女都入土為安,遙遙竟傳來一聲嘆息,似是一個女聲。白袖抬頭,只見天上白雲變化,山谷中再次騰起煙霧,這一次倒沒有什麼意外,只是之前的村落再一次出現,二人站在了第一代神女所居住的那個小院外。

只是,院落中多了一個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濃眉闊目,一身農人打扮,似乎要下地幹活,第一代神女面上露出不舍。正那時,男子忽然抬頭,定定地看住白袖與舒夜。

空氣在瞬間凝固,舒夜手中滑出一柄窄刀,護在白袖身前,那男子卻歪了歪嘴角,繼續垂下頭與妻子耳鬢廝磨許久,才扛著鋤頭離開了院子。

「在記錄中,並沒有神女丈夫的記載啊!」白袖在腦海中搜尋了所有典籍,也沒有找到一絲絲蛛絲馬跡。

舒夜言簡意賅道:「那男人有古怪。」

二人於是跟上那男子,一直到一處田埂邊,男子開始勞作,不多時他身邊多了一個衣著古怪的老人。白袖端詳那老者,「這老者的裝扮,似乎是當年先民崇尚的巫。」

「那巫為何要找神女的夫君呢?」

白袖搖頭,「我也不知,你看他好像在央求神女的丈夫什麼。」

「跟著我學習巫術吧,不,為什麼,我有妻子在,我不會去任何地方的。」舒夜的嘴一張一合。

白袖驚訝,舒夜道:「我自幼擅長模仿,無論是人聲還是鳥獸。」二人都想起舒夜曾經模仿的那聲鷹鳴,白袖笑道:「你是不是還有許多本事呢?」

舒夜笑了笑,耳根又紅了,白袖輕輕湊到他耳邊吹了一口氣,舒夜立刻整個臉都紅了。

回頭看白袖,白袖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在眼角露出些得意的樣子。

二人正說著,就看田埂上走來了那位第一代神女,男子立刻迎了上去,神女自然眉眼歡喜,看得出二人十分恩愛。

那老頭則在一旁吹鬍子瞪眼,料想應該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頗有些天賦的徒弟,可是這徒弟卻耽溺於兒女情長,自然對這神女沒什麼好臉色。

這時,那老頭又說一句什麼,白袖急忙問:「他說什麼?」

舒夜答:「災禍即將到來,再相愛的人也終將分離。」

聽聞這話,白袖卻惱了,從地上抓了一塊石頭,砸向那個老頭,隨著那石塊砸過去,幻象消失,二人重新回到了紅花白草谷。

「神女這是……」舒夜哭笑不得。

「我偏不要分離!」

舒夜看著白袖一副氣哼哼的樣子,與當年山口的那個小女孩一模一樣,不由笑了,聽見他笑,白袖轉頭,「不許笑!」

舒夜忍住笑,忙轉了話題,「那大巫說的,是什麼災禍?」

「據傳說,神女本是一顆天生地長的石頭,化而為人才來到焉知山,與神女一起的還有另外四塊石頭,她們因天地造化而成人形,只是一旦變為人形,靈氣便會逸散,再次變作石頭,重新收集天地靈氣,如此循環,周而復始。

「與她一起的那四個姐妹為了尋求永久做人之法,去到了四個部族,而那四個部族都是供奉大巫的。記載之中,神女確實曾離開焉知山,再次歸來的時候,十分虛弱,沒過多久就變成石頭了。」

舒夜問:「再之後呢?」

「典籍中就沒有記載,直到最後一次神女為了拯救蒼生,碎作千萬塊,那石塊化入族中女子之身,成為了神女族先祖,繁衍生息。此後每隔十四年,族中都會出現一個和第一代神女樣貌一樣的女子,這些女子都被選作神女。」

說到此處,白袖忽然輕笑了一聲,「只是現在看來,當我們踏入這焉知山,才是真正成為神女的時刻。」

舒夜道:「我夢中遇到的神女,方才幻象之中神女的夫君,都有些古怪。」

白袖忽問:「舒夜,你怕嗎?」

「什麼?」

「後面等著我們的,不知還有什麼,也許是人,也許是鬼,也許是那個無所不知的焉知山神。」

舒夜道:「舒夜縱然只有一把刀,一雙手,一條命,全部拼出去,也要護住神女。」

「喚我阿袖,不許再叫神女。」

「呃……阿袖……」舒夜原本已經通紅的臉面,再一次雪上加霜,聽得舒夜終於不再叫她神女,白袖十分開心,牽了舒夜的手。

自與舒夜承認了相互傾心,白袖便十分主動,好似要將過去虧欠的全部都補回來。

卻不料就在白袖剛握住舒夜的手時,一時天搖地動,整個山體開始滑落,巨石滾向二人,舒夜將白袖背負在肩,提氣速奔,手中長刀翻飛,將巨石劈打甩開,白袖緊緊攀附在舒夜肩上。

終沿著山壁,一路向上,落于山巔。

8

山巔之上,有一個小小的院子。

院中有一株桃樹,花開燦爛,二人對此實在熟悉,這正是第一代神女的居所。

白袖撫上柴門,這院落是真實的。

舒夜道:「我先進。」

他推開柴門,院中桃花繽紛,樹下放著那架織布機,雖看著有些年月,但被擦拭得很是乾淨。入茅屋內,看得出這裡當是有兩人居住,桌椅床榻,筆墨紙硯,碗筷瓢盆,也都是些舊物,似被使用過許多次了。

「若是能在這裡,與你一生一世,也挺好。」白袖笑道。

「嗯,好。」舒夜道。

等二人回到院中時,卻不料這時院中多了一個男人,和一尊神女像。

白袖問:「你是誰?」

那男人抬頭,細細打量白袖,露出滿意的神情,「這些年,能夠走到這裡的神女太少了,算上你,不過三個而已。你之前的那個神女好一些,也走到了這裡,原本她是有機會的,但最後亦失敗了,實在可惜。」

白袖握緊了舒夜的手,那男人看著她的動作,道:「當然,你是有些不一樣。」

「每一個神女都是一樣的容貌,按照一樣的規則訓導,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男子笑了一聲,「我初時確以為是會一模一樣的,只是沒料到,人終歸還是會有些偏差,倒也沒什麼大礙。」

白袖微微抬眉,「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吧,還不知如何稱呼,第一代神女的夫君?」

「桃源歌舟。」

白袖訝然,「你是第一代守戒,歌舟!」

「確實有幾分聰慧,竟然這麼快就猜到了我的來歷,那我們就開始吧。」男子忽一揮手,天地立刻風雲變幻,平地之上陡然多出一個祭壇,祭壇之上綁著四名女子,各著青、黃、黑、赤四色服飾。

那歌舟伸手,憑空拉出一根紫黑銅杖,那銅杖之上附著雷電,霹靂作響。

歌舟將雷電銅杖對準白袖,舒夜長刀出鞘,擋在前面,歌舟揮手,舒夜卻被一道厲風拍在山壁之上,動彈不得。

「你不錯,自我定下那規矩之後,山外的人因為怯懦,這些年從未有人敢陪著神女入山,可見你還是有幾分勇氣的。我入你夢時,你說的那些話,叫我頗有些意外,也算是個有點情意的人,倒是讓我有些猶豫該如何繼續了,畢竟,許久沒有這樣有趣了。」

歌舟笑著,重新將銅杖指向白袖,「這是第三道題目,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我已經等了四百二十年了,快要沒有耐心了,再讓我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你會做什麼?」

歌舟輕笑,「毀了焉知山,毀了神女族,讓你們所有人陪葬,誰知道呢?」

白袖努力剋制自己不去看山壁上正在掙扎的舒夜,她需要足夠鎮定,才能在這個瘋子的手裡為自己和舒夜贏得生機。

「你需要我做什麼?」

「救下那四個人。」歌舟向那祭壇一揮,只見四道雷電急急劈向那四個女子,四個女子發出一陣凄厲的哀嚎。

白袖沒有動,歌舟一道雷電劈至她的腳下,厲聲斷喝:「我讓你去救她們!」

孰料白袖依舊不動,「她們只是你化出的幻象,若是所料不錯,這就是當年第一代神女的四個姐妹吧。」

「是。」

白袖又道:「第一道考的是紡織,是身,是勤,只有在神女殿中一絲不苟日日耕織的神女,才會看到織布機被毀而心生不忍;第二道是藥石,是頭腦,是智,原本應該是神女自己被白草所傷,她們需要在那樣慌亂的情況下立刻找到救治之法;若是我所猜不錯,那這第三道,當是心吧,是看神女是否善良,是否有惻隱之心。」

歌舟收了手,烏雲散去,祭壇消散,一派天朗,他看著白袖,道:「看來你不單單是有一點兒機敏,而是果真不錯,竟然能識破我的幻象。

「當年她夢見四石被擒,不顧我的勸阻,一意孤行,招來洪水,將四石擄走,回到家中時,已經虛弱不堪,化作石像。我直等了三年,甚至還拜了那個老匹夫做師父,學習巫術,才勉強將她救回,罷了,這題算你通過。」

白袖鬆了一口氣,道:「若是如此,你便放了他吧。」

歌舟回頭,看了一眼被拍在山壁上的舒夜,笑道:「若是拿你的命,換他的呢?」

白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自然隨你拿去。」

她進焉知山本就是懷了死志的,能在最後這幾日知曉舒夜的情意,已然是賺了。只是沒料到舒夜聽聞之後,爆出一聲嘶吼,拚命一掙,竟掙脫了歌舟的禁制,手中長刀直直就向歌舟插來。

只是歌舟實在太強,隨手一揮,舒夜又被拍回山壁。

歌舟笑道:「倒是深情,那好吧,這最後一題,就看看你們是否真的深情如斯了。」

9

颶風在山中飄蕩,幽幽之中,二十九個女子的形影隨著那颶風一起飄蕩上山崖,這二十九個女子生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

白袖問:「你要做什麼?」

歌舟張開雙手,兩股颶風在他手上升起,一股颶風將二十九個神女卷在其中,另一股颶風則將舒夜捲起。

「這些她們的肉身不符合我的要求,已被損壞,但她們的靈魂卻要被囚禁在這焉知山中,用其中的痛苦、絕望來飼養我的巫術,你們越絕望,我就越強大。如果你不想成為她們的一員,就做出你的選擇吧,要麼,救你的情郎,要麼,救你的姐妹,選一個吧。」

白袖看著那颶風將山石裹挾,二十九個神女發出凄厲的喊聲,而舒夜被山石擊打卻未發出一聲。

她經歷過每一個神女所經歷過的一切,她不想再讓下一任神女再次步入這個瘋子的祭壇。

看著白袖在猶豫,歌舟冷笑了一聲,對舒夜道:「看吧,女人都是些狠心腸的傢伙,你愛她,心中念的全是她,可她卻在你和別人之間,做不出一個選擇。你的深情,沒有意義,哈,死了吧!」

那颶風瞬間變作一隻手掌,狠狠掐住舒夜的脖子。

白袖忽然間厲聲道:「你是為了你的妻子,為了第一代神女,她最終碎成千萬塊,是因為她最終去救下了她那四個姐妹,而拋棄了你,所以你才設計了這個巨大的謊言!你是為了報復她!」

歌舟冷笑了一聲,「報復?你懂什麼,不要再自作聰明了!我只是要她回來。」歌舟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詭異,「我創立神女族,做第一個守戒師,訓練神女,就是為了能找到一個完美的肉身,承載她的魂魄。她已經睡了四百二十年了,我要她回來。快選吧,一旦你做出選擇,我就知道你是不是那個最合適的身體了。」

舒夜的臉已經變得青紫,而另一側的颶風中幾個神女凄厲的喊聲,更是如匕首一般插進了白袖的腦中。在神女殿中苦熬的歲月撕扯著她,白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腦中飛速轉著應對之法。

歌舟卻容不得她思索,陡然衝到她的面前,尖聲喝道:「你猶豫什麼呢?救下你的情郎,他就會活下去啊!」

舒夜掙扎著,握緊了拳頭,白袖想起那夜他因為沒有護住自己而握緊的拳頭。

她終於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舒夜望向白袖,白袖亦望向舒夜,雖是那般艱難,舒夜卻掙扎著給了白袖一個笑容,然後掙扎著用自己的頭撞向一塊石頭。

白袖當即就明白了,他縱然撞死,也不願意自己落入兩難。

正那時,她腳下微微一動,踩到了什麼,那是舒夜的刀,她略帶著些結巴道:「我……我選……我自然應該選……」

歌舟的臉上露出癲狂,向她繼續逼近,「說,你要選什麼?」

白袖摔倒在地,恰好她的手握到了刀,一陣亮光閃過,白袖將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麼?」

白袖笑了一聲,「你要我的身體是嗎?我偏不要給你,我想無論在哪裡割一刀,都是不完美的吧,我若是將自己的頭割下來,你覺得,怎麼樣?」

說著,白袖引頸向刀,眼看就要割出一條血線了。

歌舟面上露出驚恐之色,「我只是需要你做一個選擇,一個那麼簡單的選擇,你為什麼要拿命來逼迫我呢?」

白袖卻道:「因為你要拿命來逼迫我,而且我無論怎麼選,都是錯的,我又何必要選?」

歌舟有些慌亂,手上的兩道颶風開始抖動,白袖又道:「我並不知當年你的妻子經歷了什麼抉擇過程,只是有你這樣一個丈夫,不斷拿自己對她的愛逼迫她,她一定不怎麼好受。若是我所猜不錯,當年她應該最終還是選擇救了她的姐妹吧,所以才碎成數塊,或許她真的不怎麼……」

「你住嘴!」歌舟捏住舒夜的那道颶風陡然消散,而是一甩手向白袖襲來。趁那時,舒夜凌空而來,白袖將刀丟向他,舒夜伸手握刀,直線刺入了歌舟的胸膛。

捆縛著神女們的颶風頓時散了去,神女們的生魂飄落在地,而歌舟亦倒在地上。縱然他是個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怪物,可終究還是個血肉之軀。

白袖急忙過去扶起舒夜,舒夜幾經攢力,幾經脫力,終在最後還是護住了白袖,他與白袖擁在一處,方才種種,有許多話想說,又似乎什麼都不必說。

歌舟看著天,喃喃瘋語:「她愛我……愛我,她怎會不愛我?她愛的……愛的……」

白袖與舒夜對望一眼,正那時,忽一個影子從院中石像中走出來,那是一個女子。

女子用盡了全力,才說出一句:「夫君……」

歌舟扭頭看去,「娘子……」

那女子似是一道幻影,輕輕飄蕩,落在歌舟身側,女子抬首,看著白袖和舒夜,輕輕嘆了一口氣。

白袖問道:「是你,第一代神女!」

那女子點頭。

「你一直在這山中陪伴著他?」

女子亦點頭。

白袖道:「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做這一切呢?」

女子微微搖頭,十分虛弱,白袖明白,不是不想,是不能。不知道這些年她看著自己的夫君因著對她的感情而變得越來越偏執,心中是何種苦痛,但最後那女子依舊向白袖與舒夜做了一個「謝謝」的口型。

接著她從歌舟身體里牽出一條細光,那細光化作歌舟的樣子,很快又變作一段光落在女子手心。女子向白袖和舒夜微微頷首,一言不發,重新回到了那石像之中。

而地上的歌舟則化作灰塵,飄散了。

而其他神女的生魂也一起飄蕩起來,向白袖微微頷首,接著她們就散入了叢林深處。

一隻蒼鷹從山的另一邊飛來,白袖看著那蒼鷹,喃喃道:「舒夜,從今天開始,我真的不再是神女了,也再沒有神女了。」

「嗯。」舒夜點頭。

白袖回頭看他,認真地看著他,她的唇微微抖動著,很快,她貼上了另一個略微有些血腥味的唇。

鷹嘯而過,焉知山的陰晦墨色終於在那瞬間褪去了。(作品名:《白石傳》,作者:別衡。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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