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悟

　　臨近雨水節氣，春雨綿綿，接連十幾日，萬物都浸泡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田野上，積起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窪，使我疑心，那窪里會有幾尾小魚在游弋，或幾隻蝌蚪在嬉戲。

趴在窗前，看雨景。偶然間看到母親種下的幾株多肉。它們原本造型獨特，顏色各異，自有風騷。可現在它們怎麼了？有蔫蔫答答，面黃肌瘦的；有患了水腫般，葉片鼓脹畸形，表皮堪稱吹彈可破的。這些多肉，經過這些天雨水的澆灌，非但沒有神采奕奕，反而命在旦夕了？我愛憐地凝視著它們，小心翼翼地端起其中一盆，用手指輕輕撫摸葉片，不曾想，它竟整株癱倒了下去！我不由一驚，趕緊細查端倪，我發現多肉植物下的土，如爛塘泥一般，散發著惡臭。將多肉撮起，那細弱的根已然斷掉。原來，它是被雨水漚爛了。

飯後，趁著雨停，一家人去散步。田野上，除了蒼黃的稻茬，最有生機的莫過於苜蓿了。幾天前，外婆還去田裡掐了一把苜蓿尖兒，炒了年糕吃，但沒有吃出原來期待的香草味兒。外婆當時還戲言：「雨水把香味帶走啦！等晴個幾天，再去摘了來炒，保證味兒好！」此時，大片大片的溫室大棚映入我們的眼帘，裡面栽種的是葡萄。外公晃晃長著花白短髮的腦袋，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天天下雨，今年的葡萄怕是收成不好了！」我疑惑不已，杜甫有詩：「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也有諺語：「春雨貴如油。」雨水之於萬物，是如此寶貴，也深受人們喜愛，外公卻為何一反常理為雨水而愁？我急忙向外公詢問，「雨水過多，植物缺少陽光，葡萄花結不了籽啊！」外公慨嘆道。

我聞言若有所思。原來世間有些美好，太多了，反而無益。譬如鹽之於菜，放多了，倒使美味盡失。也譬如關愛，得多了，倒使人因養尊處優而喪失了自立的能力。從小，我就處在阿婆的萬般呵護下。衣服不曾洗過一件，阿婆替我洗了；書包不曾背過一次，阿婆替我背了；甚至連飯也不曾盛過一次，阿婆替我盛了。逐漸，依賴成了我人生的主旋律。我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活脫脫成了生活中的弱智者。我剎那驚覺，我所得關愛太多太多，以至於在不知不覺中遺失了獨立自理的能力！

看來，萬物，乃至萬事，都遵循著一個真理：過猶不及。

春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它落在田野上，也落進了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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