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敵人不抵抗,希特勒機密的「獅鷲」行動就這樣公開的啟動了
(上圖)影片《帝國的毀滅》劇照。曾在電影中因飾演「元首」希特勒而深入人心的瑞士演員布魯諾·甘茨(Bruno Ganz)於2019年2月16日在蘇黎世家中去世,享年77歲。
戰爭末期,希特勒頑固到幾近變態,很少會聽取他人的意見,他並非不知道反擊戰要面臨的諸多幾乎無法解決的問題和困難,即便如此他仍然執意要打這一仗。因為只有這樣做,他的第三帝國才有可能獲得一線生機,否則即使德軍能夠多堅持幾個月,其最終覆滅也不可避免。
希特勒本人的軍事經驗當然不是零,他甚至「自認為是元首大本營里唯一具有前線作戰經驗的人」,憑藉著半吊子藝術家的頭腦,他最終繞過了束縛著將軍們思維的條條框框,找到了這條純粹「非專業」的答案:只要能讓敵人不抵抗,所有的困難都將迎刃而解。那麼如何能讓敵人不抵抗呢?解決這個問題顯然比想到它更加困難,不過這也沒能難倒創造力旺盛的納粹元首。必須承認,有時候希特勒的奇思妙想會給後世的人們留下「驚艷」的感覺,雖然這些想法在當時傳統老派的將領眼裡純屬「鬼扯淡」,但事後來看其實並非一無是處。
1944 年10 月22 日,就在希特勒首次召見西線德軍總部參謀長和B 集團軍群參謀長並宣布奇襲安特衛普計劃的當天,一個身材高大、臉上留著一條刀疤的男人被召到了東普魯士的元首大本營。他就是被譽為「歐洲最危險的男人」——剛剛被提升為黨衛隊一級突擊隊大隊長(黨衛軍中校)的奧托·斯科爾策尼(Otto Skorzeny),德國軍隊中的特種作戰大師。眼下,他正是希特勒非常看重的紅人,這位頗具冒險精神的黨衛軍軍官已經連續完成了兩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兩項任務分別是營救被關押在高山上的義大利領袖墨索里尼和到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抓捕匈牙利攝政王米克洛什·霍爾蒂。),很可能當時在希特勒眼中,這名大個子老鄉(他們都是奧地利人)已經無所不能了。斯科爾策尼在喜氣洋洋地接受了元首頒發的勳章後被留了下來,隨後他獲知了一個用現代的眼光來看依舊充滿想像力的特種作戰計劃,後來他在回憶錄中對當時的情況做了翔實的敘述。
就在我將要離開的時候,希特勒叫住了我,向我和盤托出了進攻計劃的要點,也就是今天人們知道的阿登反擊戰。
「別走,斯科爾策尼,今天我要交給你一項也許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務。到現在為止,沒幾個人知道這項正在準備的秘密計劃的細節,而你將在其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很快,我們將發動一場也許可以決定德國命運的攻勢,這必將是一場偉大的攻勢。……如果我們在攻勢中取勝,那些西方國家內部的壓力將迫使它們的政府進行有利於德國的議和……
「我把這些告訴你,是為了讓你能夠考慮你在這項計劃中將要擔任的角色,並確保一點也不忘記這個角色。這次攻勢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將交給你和你的部隊去完成,你們要開著繳獲的美國坦克和車輛先行出發,身穿盟軍軍服,使用盟軍的武器及相關證件,必須奪取列日至那慕爾之間馬斯河上的一座或多座橋樑,這些橋樑對包圍蒙哥馬利的第21 集團軍群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剛剛接到一份報告說,僅僅在幾天前,美軍穿著我們的軍裝在佔領亞琛的戰鬥中起了不小的作用,這是德國在西線淪陷的首座大城市。現在看來,穿著敵人軍裝的小股部隊能夠給盟軍造成巨大混亂,他們能夠傳達假命令,擾亂盟軍的交通,讓盟軍部隊開往錯誤的方向。你們必須在12 月1 日之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具體問題你可以同約德爾將軍共同商討……」
看來這次的任務跟以往有很大不同,我不得不主動提出一些疑問:「我的元首,留給我的準備時間很短,許多事情都只能將就著辦。突擊隊還要完成其他什麼任務?我無法同時把它們全部完成!」希特勒沒有理會我的反對意見,無視我提出的需要半年準備時間的理由,他堅持說:「我知道時間非常、非常倉促,但是你必須盡一切努力……我禁止你本人親自穿過前線到那邊去,無論如何你不能讓自己當俘虜!」
(上圖)斯科爾策尼成功救出墨索里尼後,德國《信號》雜誌專門報道了斯科爾策尼的故事。插圖描述了斯科爾策尼等人沖入旅館的場景。
在希特勒看來,這項計劃雖然冒險,但卻是可行的。他當然知道要讓整支進攻部隊不受抵抗地完成任務是不可能的,因而他把這支能夠「不受抵抗地完成任務」的特殊部隊的使命限制在了一個規模不大,但卻對進攻戰役而言至關重要的任務上:奪取馬斯河上的橋樑。馬斯河幾乎位於德軍戰線和安特衛普港的正中間,此次攻勢第一階段的目標正是要在列日和那慕爾之間的馬斯河對岸建立幾處橋頭堡,如果德軍能夠迅速達成這一目標,他們就可以趕在盟軍建立起有效的抵抗之前撕開其防線。
因此,談話結束後斯科爾策尼就被帶去見約德爾,約德爾向他詳細地講述了反擊計劃的幾項策劃案,無論在哪個方案中,斯科爾策尼的部隊都將配屬給第6 裝甲集團軍指揮,秘密行動的代號為「獅鷲」(Greif)——那是希臘神話中一種鷹首獅身的怪物。臨分別前,約德爾命令斯科爾策尼立即就此制訂出一套完整的作戰計劃以及所需人員和裝備的清單,其他的具體細節,斯科爾策尼還要和陸軍總參謀長古德里安、陸軍總司令部和總參謀部的其他人做進一步商討。
考慮到《國際法》對穿敵軍軍裝作戰的問題,斯科爾策尼特地跑去請教了這個領域的法律專家。專家告訴他,《國際法》僅僅禁止穿著敵人軍裝的士兵使用武器,因此,如果先遣部隊在盟軍軍裝裡面套上德國軍裝,並在實際開火前脫掉偽裝軍服,那麼就符合《國際法》的要求。如果他們在戰鬥前沒有脫掉偽裝的敵軍軍服,那麼就有被當作間諜對待和被捕後遭到軍法審判(判處死刑的可能性很大)的危險。
和最高統帥部的「看菜吃飯」不同,斯科爾策尼更關心的是自己的肚子有多大。對於手下即將組建的部隊,斯科爾策尼如此寫道:「我們將要組建一支裝甲旅級別的部隊。」此時的德軍雖然困難,但是一個旅的武器裝備好歹還是能拿出來的,這些本身都不是問題,關鍵在於這個旅所需要的是全套美械裝備!他們只有使用美式車輛、武器和其他裝備,才能混雜在撤退的美軍中一路開到馬斯河。
嚴格說來斯科爾策尼的胃口其實不算大,畢竟他的任務要求擺在那裡,但不幸的是他的這點要求已經超出了當時德軍的能力,畢竟最高統帥部比斯科爾策尼更了解德軍的現狀。10 月26 日,他向最高統帥部提交了經過壓縮的部隊編製計劃表和所需裝備清單,清單上的內容如下:
2 個裝甲連,各10 輛坦克;
3 個裝甲偵察連,各10 輛裝甲偵察車;
3 個機械化步兵營,各轄2 個步兵連和1 個重武器連;
1 個輕型防空連;
2 個反坦克連;
1 個重型迫擊炮分隊;
1 個通信連;
裝甲旅旅部,越小越好;
3 個營部,越小越好;
1 個直屬連,用來執行敵後偽裝破壞任務;
由於任務持續時間短,後勤和輔助部隊應當儘可能縮小規模以節約人力,總兵力3300 人。
這樣一個缺胳膊少腿的「裝甲旅」是斯科爾策尼能接受的最低限度,僅有20輛坦克的裝甲旅即便滿編也是夠寒酸的了。最高統帥部計劃將這支部隊編組為兩個戰鬥群,可這樣的編製存在一個根本性的缺陷:斯科爾策尼的目標是三座橋,兩個營該如何分配任務?實際上,斯科爾策尼在裝甲旅的編組過程中將最高統帥部的最初規劃完全丟到了一邊,他打算將部隊編成3 個戰鬥群,同時向昂日(Engis)、阿邁和於伊三地的馬斯河橋發動進攻。
很快,最高統帥部就發布密令在全軍徵召會說英語的人和繳獲的英美軍裝備,要求全軍向一支「在西線執行偵察和特殊任務的特種部隊」提供志願者。西線德軍的各集團軍群指揮部和各軍兵種司令部都接到了這份要求提供人員和上交繳獲物資的命令,幾天之內這份命令就被傳達到了師級單位。原本「獅鷲」行動應該是見不得陽光的,但在短時間內要收集這麼多敵軍的軍服和武器裝備,恐怕也別無他法了。無論底下的部隊情願還是不情願,交出美軍裝備和搜羅熟練使用英語人才的行動還是大張旗鼓地開始了。當斯科爾策尼看到西線德軍總部下達的這份「密令」副本時,「驚訝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哪怕文件頂部蓋著「秘密命令事務」的印章。文件內容如下:
1. 元首命令組建一支由大約2 個營的兵力組成的特種部隊,用於在西線執行偵察和特殊任務。其人員從國防軍和武裝黨衛軍部隊的志願人員中抽調,報名者必須符合以下條件:身體狀況良好達到A-1 級,反應敏捷,適合執行特種作戰任務;受過全面的格鬥訓練,有戰鬥經驗;通曉英語和美國俚語,尤其需要通曉軍事技術術語。這些人員的名單應儘快統計上報。
2. 搜集和上報繳獲的美軍軍裝、裝備、武器和車輛,以裝備上述特種部隊。各部隊要克服上繳這些裝備後的困難,務必將配合上述部隊的行動置於首位,如何上繳的具體細節另行通知。
3. 各師軍需參謀對這些繳獲裝備負有全責,並在11 月1 日前後向軍部軍需處提供書面報告。
4. 本命令應立即傳達到所有部隊,各部不得以執行任務為由阻止志願者報名。他們脫離原單位後應立即前往奧拉寧堡(Oranienburg)附近的弗里登塔爾(Friedenthal),向斯科爾策尼一級突擊隊大隊長報到。未被選中的志願者將返回原部隊原崗位,志願者要在11 月10 日前抵達弗里登塔爾。
5. 黨衛隊全國領袖會按要求向最高統帥部呈報參選和入選的志願者人數,並按照他們的原屬單位列出。
6. B 集團軍群、G 集團軍群、西線總司令部、西線空軍總司令部和第30 軍區指揮部必須將本命令的內容以適當的方式傳達到下屬的各部隊和陣地(支撐點,海峽群島和志願兵單位例外)。確保加入這支部隊的各級官兵能真正滿足條件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他們在參選後落選,其前途不會受到影響,而他們的志願精神應當成為他人的楷模。
西線總司令部參謀長
韋斯特法爾
為了強調命令的特殊性和重要性,1944 年11 月間,這道命令在西線德軍部隊中被重申多達6 次!這樣的行為固然證明「獅鷲」行動得到了「領導重視」,但卻未必是一件好事。問題就出在命令的傳達渠道上。徵集志願人員和盟軍武器裝備的命令是通過正常的渠道發布的,從國防軍最高統帥部向下逐級傳達到各部隊和後方單位,如此行事或許意在保證儘可能多的招募志願者,卻不可避免地使希特勒親自要求的「嚴格保密」化為泡影。「獅鷲」行動成敗的關鍵就在於突然性,而這樣的命令傳達方式卻使得對手早早就能知道德國人的這一動向,即便美國人一時猜不透德國人的意圖,他們也肯定會有所防範。無怪乎看到這份命令後斯科爾策尼先是「氣得渾身發抖」,之後又覺得無可奈何,這份被傳達到每個師級單位的命令甚至有可能繼續下發到團營級,盟軍情報機構不可能得不到這樣一份廣泛發送的命令。
(上圖)一名肩挎M1卡賓槍、身著美國傘兵迷彩夾克、頭戴德國鋼盔的德軍突擊隊隊員正從被摧毀的美軍反坦克炮前經過。這張照片是第150裝甲旅突擊連成員僅有的幾張戰地影像之一。
斯科爾策尼認為,這份愚蠢的命令意味著他的買賣甚至還沒有開張便要完蛋,但是他向元首大本營提出的正式書面抗議落入了官僚主義的深淵。「請求取消行動」的建議無法被約德爾或者希特勒獲悉,這中間隔著一道巨大的樊籬——所謂的「正式渠道」,它們是無法被繞過的。他試圖向黨衛隊全國領袖希姆萊常駐元首大本營的聯絡官奧托·赫爾曼·費格萊因地區總隊長兼武裝黨衛軍中將求助,後者的答覆是「泄密事件完全無法理解,但正因為如此,就更不能讓元首知道了,任務更不能取消」。
幾天後,希姆萊在獲悉此事後表達了自己的看法:「這件愚蠢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木已成舟,行動還要繼續進行。」
斯科爾策尼的憤怒合情合理,不過德軍內部採取這樣的「昏招」似乎也是迫不得已,畢竟「獅鷲」行動需要的兵力不是幾十號人,在如此緊迫的時間裡要招募數以千計的志願者,不這樣做又能怎麼辦呢?無論如何,既然上面要求繼續,斯科爾策尼就只能從命。
本文摘自《戰爭事典之熱兵器時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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