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姐妹斗賊

文/東方綺慧

想起小時候與小偷那場激烈的鬥爭，那叫一個痛快，當時是非常恐懼，可事後覺得很過癮，很解氣……

1975年的2月4日，春節前的第7天晚上，小雲的媽媽從醫院回家借錢給她爸爸治病。外面烏七八黑，天寒地凍。門上沒有鎖。媽媽一進屋就問，「這屋裡這麼冷咋不生站爐子呢？」

說起小雲真是命苦，雖然父母都在可她啥苦活累活都干過。小雲帶弟弟妹妹剛睡下，媽媽這一問把她給整毛愣了。「站爐子火剛熄滅不到一個小時啊。」小雲揉揉眼睛回答。

媽媽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把手伸進她被窩裡，媽媽的兩隻手凍得像冰塊一樣涼。臉和鼻子都是紅紅的，眼淚已經掛滿了臉頰。見怪不怪，媽媽為了父親的病經常這樣。

都快半夜了，小雲起來給媽媽做一碗麵疙瘩湯，「媽媽，你怎麼這麼晚了才回來啊？」

「你爸爸的病情加重了，開始腹部人工輔助呼吸，血壓——高壓180，低壓80。心律失常。插著鼻咽管。神志模糊。上下肢都插著輸液管，胸部安有心電監護導線。一天要1百多塊錢的治療費。在我們這個貧孱的家庭里這是天文數字。醫生催我交住院押金。我回來借錢給你爸爸治病。要過年了，家裡也沒有米，豬也沒有糠吃了。我活得真窩囊，是事都得我張羅。」

媽媽哭的像個淚人，雖然小雲還小，但也知道父親的生命可能已走到了盡頭。

第二天，媽媽說快要過年了，把一年到頭攢下來那兩個小袋子水稻磨了吧，過年總不能一直叫孩子們吃粗糧。小雲和媽媽用獨輪車推兩袋子水稻去磨了140多斤大米和80多斤餵豬的稻糠。

媽媽給小雲留屋裡40斤大米臨時吃的，剩下的100斤大米送進倉房裡了。小雲說倉房門上沒有鎖怕丟，和媽媽說把大米放屋裡北炕沿上也不影響睡覺。

媽媽說這點大米挺金貴的，怕弟弟妹妹揮霍撒了沒法吃，又怕豬雞進屋偷吃。

吃完午飯，媽媽從前院一個生產隊會計(大伯)那借了300元錢，回來把小雲及她的弟弟妹妹們安頓好了，拿著錢去醫院給小雲爸爸交押金錢去了。

媽媽含著眼淚走了，天也快黑了，小雲給弟弟妹妹做一鍋大米飯，熬了一盆蘿蔔絲湯。

小雲姐弟6個，她是家裡的老大10歲，二妹9歲，三妹7歲，大弟弟5歲，老妹3歲，身體虛弱的小弟弟1歲半剛學會走路，扶著桌子和窗檯會走，自己卻走不了幾步。(醫生說他缺鈣)。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媽媽不在家，小雲和二妹管著弟弟妹妹的吃喝拉撒睡，餵雞，餵豬，劈柴，生火做飯。姐弟六個吃完飯，天也黑了，小雲雖然年紀小，但是，聰明、膽大、心細、怕倉房裡的一袋子大米丟了，和二妹用繩子把兩個水桶和土籃子扁擔之類的東西都綁在一起堵在了倉房門口以防小偷。俗話說：「防君子不防小人」，這些小兒科哪能防得了賊呢？

大冬天，東北嘎嘎的冷，印象中，那年的冬天更是出奇的冷，倉房門前的地面都凍鼓了起來，地上還有左一條右一條大小不一的裂縫。而小雲住的兩間房子里也很冷，一到晚上前後窗戶上都要掛上草帘子，遮擋寒風。小雲家住的房子和倉房是挨著的，中間只有一牆之隔。

臨睡覺前，小雲和二妹從門口的草堆里抱屋裡很多碎稻草燒炕，雖然屋裡冷，可是炕還是燒的挺熱乎。小雲和二妹也折騰冷了，鑽進熱被窩裡挺高興的，幾個小弟弟妹妹們打著玩，鬥嘴。一會他鑽進她的被窩裡，一會她又鑽進他的被窩裡，嘻嘻哈哈，來回亂竄。

夜深了，幾個孩子也都打鬧玩累了，被窩裡也越來越熱乎了，都進入了香甜的夢鄉。小雲睡的正香，覺得北窗戶上掛著的草帘子好像是被人揭開了一下。

小雲被驚醒睡不著了，心裡惦記著倉房裡的那袋子大米。小雲小聲叫二妹，「喂……醒醒，我覺得有人揭開北窗戶上的草帘子一下，是不是來小偷偷咱家大米來了呢？咱倆快起來出去看看吧？」

「沒事兒，倉房前面不是擋住那麼多破爛東西了嗎，小偷要是偷大米水桶不就叮噹響了嘛！再說了，別人也打不開咱家的倉房門！水桶不響我就不起來。」她還來脾氣了，說完翻個身又睡著了。

二妹說的別人打不開倉房門，是有原因的。因為倉房門口凍起個大鼓包，開門的時候必須用力往高台，倉房門才能打開一半。這個只有小雲自己家人才知道。這樣二妹就覺得安全了。

沒過一會兒，倉房門真就有動靜了，不是水桶的響聲，而是倉房門撞地的「咕咚」聲。小雲怕了，真是怕啥來啥，怕賊賊還真來了。這可怎麼辦？咋叫二妹也不醒，叫三妹也叫不醒。這下子小雲可急了，掀開二妹三妹的被子，給她倆硬拽起來了。

二妹和三妹哭哭啼啼的說起來冷，要穿完棉襖棉褲在下地。聽外面的動靜來不及等她們穿完衣服了，賊，馬上就要把大米袋子拽出來了。

小雲也顧不上穿棉襖棉褲，也不管女孩子什麼害羞呀，雅觀了，穿著褲衩，光著腿，穿上鞋子，披上棉襖，把二妹三妹拽下地，給她倆也披上了棉襖。拽出房間來到廚房門口。這時，倉房門撞地的動靜更大了，二妹三妹這時也清醒了很多。二妹說：「姐……小偷還真來了？」

二妹一句話差點把小雲的鼻子氣歪，小雲怕了半天，二妹就弄一句：小偷還真來了？

三個小姐妹不敢開燈，三妹躲在小雲的後邊一聲不吭，憑感覺，三妹嚇得都不敢出大氣了。她本來就膽子小，平時數她最老實，不管閑事兒。可能是年紀太小的原因吧。

小雲家的外屋門也是壞的，鎖不上，裡面也沒有門插，是用一個彎彎曲曲的鐵棍子bie上的。小雲想把鐵棍子抽下來出去與賊對抗。

一想不妥，就這三個小丫頭蛋子哪是一個彪形大漢的對手啊？外一把這個賊給惹急了，闖進屋把幾個小孩渣子弄死，都沒處訴冤。二妹三妹就知道哭，不敢陪小雲出去抓賊，也不幫小雲出主意。

怎麼辦？小雲心想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偷把大米扛走，這是我們過年的精品糧。70年代過年沒啥好吃的，除了豬肉就是大米白面了。豬肉白面小雲家窮的啥都沒有。有一頭豬，媽媽說等爸爸的病好了再殺。豬肉也不能自己吃，得賣肉留還爸爸的病債。就剩下大米了，這要是被給偷走，這個年就沒法過了，爸爸媽媽回來也得上火。

小雲牽著二妹的手，二妹牽著三妹的手，兩個妹妹不敢上前，往前推小雲一下，屋裡黑布隆冬，啥也看不清，外面也沒有星光更何況月亮了。小雲的手摸到一個破麻袋上，把她嚇一跳，小雲揮手打了二妹三妹一人一巴掌。兩個妹妹哭的更厲害了，可是外面的大膽賊仍然無動於衷，拽大米袋子的聲音更大了。

不一會兒，倉房門撞地的動靜沒了，小雲以為是妹妹的哭叫聲把小偷嚇跑了呢！沒成想小偷氣急敗壞的來踹房門「媽的，不許哭了，再哭我整死你們幾個。」

把兩個膽小的妹妹嚇得突然停止了哭叫。倉房門又接著撞地「咕咚」了起來，小偷又回去接著往出拽大米了。

小雲急中生智，拿起一個破麻袋，把一個角上裝點碎稻草，用麻繩勒緊成一個三角形。告訴二妹三妹站在門口大哭大叫，就說：「來賊了……我家來賊了。」

如果賊跑了就告訴她一聲。小雲從後窗戶跳出去把賊嚇跑更好，若是嚇不跑左右鄰居聽到了也能出來救她們。

二妹說這個可以，只要不出屋咋都行。

小雲拿起燒火棍子狠心的把後窗戶上的玻璃敲碎鑽了出去。把破麻袋套在頭上，正好破麻袋上有個大窟窿，小雲的臉和眼睛可以露出來看路，小雲手裡拿著燒火棍子，從屋後走到房山悄悄地溜到前院，「抓賊啊……我家來賊啦……」

小偷說：「小癟犢子，在喊我整死你……」

小雲覺得小偷說話的聲音耳熟，一時還想不起來是誰。怎麼辦？不管小偷是誰他偷了我家東西就不是好人。小偷在嚇唬我我也要把大米奪回來。小雲像瘋了似的，大腦失去了控制，用手裡的燒火棍子不停的敲打著窗戶，打得「啪啪」響，玻璃也打壞了一塊，可是這個小偷仍然不怕，把大米袋子拽出了大門口。可能是大米袋子太重了小偷扛不起來，就把大米倒出去一半。一堆白花花的大米倒在了地上把小雲心疼的無法形容。

小雲急了，下狠心，寧可和這個賊人拚命也不能叫他拿走一粒米。小雲扔下燒火棍子，從頭上摘下破麻袋，從院牆跳過去，抓住小偷身上的半袋子大米用盡全身力氣一拽，「站住……你膽兒夠肥的？敢偷我家的東西？」

只聽小偷「哎呀……我的腰……」小偷扔下大米袋子想跑，可是，他那個不爭氣的腰扭傷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這時，小雲家的前後左右鄰居也都跑來了，手裡拿著棍棒，手電筒的，紅臘白蠟的，把小雲家的門口和院里照得通明。都問小雲是怎麼回事兒。小雲把小偷來偷大米的事兒說了，鄰居們看腰扭傷的小偷蹲在地上起不來了，拿著手電筒和臘一照，這個小偷原來是小雲叔伯二舅的兒子，外號「二懶蛋子」，經過一問他耍錢輸了很多，還不上賭債想偷大米送去抵債。別人家的他不敢去偷，知道小雲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以為家裡就幾個小孩子偷了也沒人知道。沒成想遇到小雲這個傻大膽窮追不捨。

鄰居幫忙找來一個面袋子把地上的大米摟起來，連著那半袋大米一起拿進了屋裡，又回家取來兩塊玻璃，把小雲砸壞的前後玻璃都給安上了。

有人幫忙把二懶蛋子送回了家。

沒幾天就過年了，小雲的爸爸一直在醫院住院，三十晚上是鄰居的叔叔嬸嬸，哥哥嫂嫂幫小雲包的餃子，大夥拿來肉餡的，白面的，給小雲姐弟幾個包一鍋餃子蒸好，看著幾個孩子吃完了才走。

1975年的2月11日，農曆正月初五，小雲爸爸的病情剛剛有所好轉就急著出院了。爸爸回家來聽說二懶蛋子來偷大米還把腰扭傷了，又氣又恨又可憐他。

心慈面軟的爸爸打發小雲去給二懶蛋子送10斤大米和10個雞蛋。小雲沒去，說給他送去那麼多好吃的，下次他來偷東西更有勁了，不慣他那臭毛病。

小雲爸爸笑了，說小雲說的有道理。後來還是媽媽偸蔫給送去了。

　　至今小雲沒也沒有忘記過那些幫助過她們的叔叔嬸嬸，哥哥嫂嫂，每逢過年過節小雲姐弟幾個都打電話問候他們一聲，或者是買東西去瞧瞧。現在好了，有微信可以視頻聊天，轉紅包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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