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地區早孕早育問題嚴重 三分之一女性20歲前產子

馬丁內斯第一次懷孕時只有15歲，她仍然對自己當時腫脹的身體印象深刻。在她向記者回憶的時候，2歲的兒子光著身子進入了廚房又很快被祖母趕出來。現在馬丁內斯已經18歲了，但她並沒有繼續學業；兒子的父親死於車禍後她又懷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已經7個月了。

懷孕的拉美女性 圖源：路透社

馬丁內斯生活在靠近多明尼加南部海岸的小鎮埃斯特瓦尼亞。這個小鎮還有一個別名，叫「美女之城」。這裡是除非洲以外青少年母親比例最高的地方，鎮上五分之二的新手媽媽都還是少女。一名居住在此的護士認為，性教育的缺失和縱慾的環境共同導致了這一結果。酒後濫交在這裡司空見慣，「（女孩們的）母親每天換一個男人，給她們造成了惡劣的影響。」護士說。

據《經濟學人》報道，將近三分之一的拉丁美洲女性在年滿20之前就育有一子。除了處在赤貧中的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之外，沒有其他地方的比例如此之高。在人均生育率和收入水平與拉美相近的東亞，早育的比例要低很多。此外，拉美還是唯一一個15歲以下女孩生育率持續上升的地區。以厄瓜多為例，這一數字在1990年至2012年間增加了兩倍。

2016年拉美及加勒比地區青少年生育率

早育無論對孩子、對母親還是對國家都是壞事。16歲以下產婦的死亡率是20歲以上的4倍。 年輕母親更少進行產前護理，這增加了孩子出生時體重過輕的可能性，也為孩子隨後的成長和發展埋下隱患。此外，拉美女性相比非洲女性而言普遍晚婚，導致青少年母親大量成為單親媽媽。墨西哥女性的平均結婚年齡為27歲，近25％的15至19歲的母親未婚先育。

過早成為母親會打亂女性的職業規劃。巴西的一項研究表明早育拉低了女性在勞動力中的佔比。通常是祖母放棄有薪水的工作來照顧女兒的孩子。在多明尼加，有孩子的少女平均受教育年限比沒有孩子的少兩年，而她們上大學的可能性還不到後者的一半。

早孕還在一定程度上象徵著貧困。出身貧苦的女孩既難受到良好的教育，又更容易早孕。這種關係還常常是雙向的，多明尼加輟學的女性中有三分之一都稱自己因為懷孕才輟學。

拉美文化中似乎包含鼓勵早孕的成分，政府也沒有採取措施扭轉這股不正之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教授克萊爾-布林迪斯（Claire Brindis）指出，有些女孩認為懷孕是進入成年人群體並獲得更高社會地位的快速通道。「一旦女性懷孕，就會得到照顧和關注，」她說。來自埃斯特瓦尼亞的16歲母親達倫尼斯也說，「成為母親會獲得全世界的尊重。」

還有許多出於安全考慮構建新家庭的女孩。和男朋友一起搬離是逃避家庭暴力最簡單的方法。此外宏都拉斯的心理學家凱倫-麥地那（Karen Medina）表示，女孩也為了保護其他家庭成員的安全與當地幫派成員結合。世界銀行的拉斐爾-科爾特斯（Rafael Cortez）採訪了犯罪猖獗的薩爾瓦多地區的年輕母親，發現有一半人是故意懷孕的。

但對於大多數青少年來說，懷孕是一個意外。許多學校不提供性教育。避孕藥也是稀缺資源。女孩們甚至沒被教過如何拒絕男人提出的要求。

此外宗教因素也使控制早孕的努力受阻。在宏都拉斯，天主教和福音派教會反對性教育書本投入使用，沒有生殖器圖像也不行。一位在16歲時產子的女性回憶稱：「教會說阻止懷孕的唯一方法就是在膝蓋之間放一枚一比索的硬幣，並確保它不接觸地面。」

為解決早育問題，專家建議政府提供更有效的性教育、足夠的避孕藥和相關的醫療保障。通過推行類似的政策，英國和美國的青少年懷孕率自2000年來降低了一半。不過在相對富裕的社會中，做母親意味著放棄更多收入，因此具有更高的機會成本。但這類政策確實也可在拉美髮揮功效。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貧困地區的一所學校開設了性教育課程後，這所學校總共4000名學生中的懷孕人數從每年70人降至0。

拉美各國政府已經意識到了早育問題的嚴重性。數十年間已有一些嘗試控制早育的政策出台，但收效甚微。根據包括泛美衛生組織在內的三個聯合國機構的調查，2018年是拉美過去30年來「青少年生育率下降幅度最小」的一年。總體來看，已頒布的政策大都針對城市而不是問題最嚴重的農村地區，政府的執行能力也很差。阿根廷和智利的總統都曾承諾在其國家課程中引入性教育。但在阿根廷，只有不到一半的省份有類似課程；在智利的公立學校中，性教育更是罕見。墨西哥在2015年提出了一項相關的戰略，但進入執行環節後各部門就開始互相推脫，工作鮮有進展。委內瑞拉2013年出台的政策一無所獲。其國內經濟崩潰後政府停止了免費避孕藥具的供給，一盒避孕套的價錢比周平均工資都要高。

不過問題也不是全然悲觀。過去30年海地的早育率減幅最大。這要歸功於非政府組織的努力。與當地許多政府機構相比，非政府組織更有能力，也更少受到政治壓力的影響。過去10年中控制早育最成功的是哥倫比亞。叛亂終結後政府成功控制了從前游擊隊的勢力範圍，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那些地區的少女懷孕率。

多明尼加還在繼續嘗試降低早育率。本周它啟動了一項重點關注農村地區的計劃。儘管這對於已有兩個孩子的馬丁內斯來說為時已晚，但也許能為她身邊的其他年輕女性帶來積極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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