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用代碼評審毀了程序員的生活

科技 02-20

作者 | Philipp Ranzhin

譯者 | 薛命燈

我的團隊里曾經有一個傢伙，實在弱爆了，以至於有被開除的風險。我提交的每一個代碼評審對他來說都是致命一擊。每次在提交代碼評審時，我幾乎都能聽到他的嘆氣聲。他是個好人，我為他感到難過，但這並沒能阻止我把他的代碼撕得稀巴爛。我有權評審他的代碼，因為我比他更好，所以我可以這麼做。沒有人會把壞代碼說成是好的，對吧？最後，他被開除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經連續幾個月沒有拿到獎金了。

我對自己說：「我不需要去做他的工作。他之前只是佔了一個坑，而這個坑應該屬於比他更好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沒錯」。直到後來我收到了另一個代碼評審，事情才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乍一看，它似乎和以前一樣。我打開 pr，看看它解決了什麼問題。一如既往，這純粹就是一坨垃圾，離我能想到的解決方案還差得很遠。我照常輸入了一些帶有抱怨語氣的評語，然後繼續看細節。結果是一連串的問題，中間穿插著我的攻擊性評論。

這個一千字的pr中夾雜了 200 條評論，幾乎不給這個人留有一點希望。

我把滑鼠游標移到「提交評審」按鈕上，然後停下來想：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之所以感到憤怒也是有原因的。作為團隊的一員，我對項目的代碼負有全部責任，畢竟我以後要一直陪伴它。如果沒有仔細評審，就會給業務帶來很多問題。代碼無法擴展，無法正常測試，充斥著各種 bug，支持成本變得越來越高，項目不能被開源或者用來吸引新的開發人員。

一個優秀的開發人員應該懂得捍衛公司的利益，確保公司像發條一樣持續運轉。

但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我沒日沒夜地花時間學習 F#，我的女兒都開始誤管別人叫「爸爸」了，而這個傢伙，代碼不好好寫，還跑回家陪孩子去了。所以，我要懲罰他。

因為我做代碼評審只是為了自我認同，我對項目或代碼本身並沒有多少興趣。我只是一個允許傷害別人的瘋子，一個持有殺人執照的精神病患者，一個手裡舉著棍棒的雄性動物。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如果你問我我是個怎樣的人，我會回答說，我並不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瘋子，至少在我生活的其他方面是這樣的。那為什麼在工作上我會如此邪惡？

在我學習軟體開發時，論壇是最有價值的信息來源之一。我在論壇上提問，人們就在回復中對我進行凌辱：他們說我問的問題就是垃圾，而我的解決方案更垃圾，我選錯了編程語言，而且我不配成為「好」程序員。

我想要變得更好，但似乎只是為了要把別人甩在身後。就像在體育運動中一樣——我訓練不是為了一個更好的目標，而是為了變得比其他人「更大、更強、更快」。有點像一個菜鳥拳擊手想要努力擊倒電視里的大個子。

這樣很痛苦，但我需要繼續前行。

當我變得更強大時，我把代碼交給更有才華、比我經驗豐富三倍的人去評審。但每一次我都被羞辱得體無完膚，幾乎讓我有了退出這個行業的想法。我是不是太笨了，根本不是這塊料？一個禮拜辛苦的編碼工作在幾分鐘內就土崩瓦解，而我甚至沒有任何爭辯的餘地——每一條評論都是那麼無情。奇怪的是，每當發生這種情況，第二天我就會對自己說，一兩年之後，我會變得比他們更好，到時候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而最後，我卻變成了我最討厭的人：一個無恥的混蛋，把自己掌握的技能當拳頭一樣肆意揮舞。我不做業務代碼評審，我只喜歡對新手雞蛋裡挑骨頭。

當有人拿代碼給我評審，並讓我發現了錯誤，我就會覺得自己很聰明，並陶醉在其中。然後我的腦子裡就會跳出來一個想法，就像一個搞砸了的政治家。我會告訴自己說，我實際上在做正確的事情，我是在為了公司的利益而守護代碼庫。但這種想法並不真實。

我真正的想法是這樣的。一方面，因為一直被取笑，我學會了更好的編碼技能。人們喚醒了我的心中的憤怒，而這種憤怒幫助我取得進步。宇宙賜予我這種特質，這樣我就能喚醒其他年輕程序員心中的憤怒，讓他們成為更好的程序員，然後他們也對別人這樣，如此往複，直到永遠。

我們以犧牲他人為代價來追求成功，這是大自然物競天擇的邏輯。

你開始模仿其他人成功的做法，但他們可能是混蛋，然後你會說「我也可以這樣」。你開始看起來像一個該死的編程天才，如入無人之境。你說話的口氣就好像你很在行，人們也開始相信你。

但我覺得我達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並這不是因為我有能力，而是因為我是一個自大狂。我認識的所有以自我為中心的人都比那些謙虛的同事更加成功。他們的代碼更好，被用於更好的項目中，他們賺也更多。主管們認為他們更有價值，同事也更尊重他們。

事實證明，你不必成為一名優秀的程序員，你只需要讓別人相信你是一個好程序員。但這種行為會變成一種惡性循環，這種惡性循環不會產生專業的程序員，而是無恥的混蛋。

如果你成功地登上了頂峰，就會如履薄冰，一直擔心腳下踩的這層薄薄的紙片什麼時候會崩塌。這導致了另一個邏輯謬誤：你試圖說服自己和其他人，外在的權力展示就是真正的權力。

作為一名開發人員，你總歸是要與別人爭論一些東西。在團隊里，在經過多次爭論後才能得出解決方案，即使我們稱之為「討論」。然而，比「贏」得爭論更重要的是，你可能只是迷戀「權力」給你帶來的快感。

它讓我想起了我的一次經歷。我曾經認為同性戀者就是不好的。我沒有想太多：很久以前我父親這麼告訴我，我就記住了。有一次，我和一群自由派人士在酒吧里聊天，突然聊到了這個話題。我馬上就表達了我的立場，然後我們開始爭論。我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任何有力的論點，但我還是死皮賴臉地爭論下去。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贏得爭論並挽回面子。

在某種程度上，我還是喜歡那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贏得爭論，我總是對的，要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誰的想法更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實現的必須是我的想法。

但這樣真的糟透了，我真的不應該那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