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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長江:審美從批判開始

2018第二屆「郎靜山杯」中國新畫意攝影雙年展期間舉辦的「畫意攝影在新時代的演繹與衍化」研討會上,羊城晚報圖片總監、評論家、攝影師顏長江以個人的拍攝實踐表達了自己對於畫意攝影及批判地審美等話題的思考。

為什麼會有畫意攝影?這只是我們以前的一個訓練基礎,現在為什麼又重拾這一話題?很多年前我寫過一句話,大意是現在的城鄉太丑,以前我們搞社會批判,後來覺得審美都成了問題,我們國家各方面都很好,但是在「景觀」上有點丑。於是我們需要重新回到審美,重新想想美是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藝術家和攝影家就顯得很重要,因為他們要引導這個社會去審美,讓人們知道什麼是美的,什麼是漂亮的,對此我始終有些擔心。縱觀現在的各大攝影節,我看到的情況是,雖然有了先進的技術,特別是列印技術,但是大多數作品在顏色上、內涵上是錯的,連引導審美的人都做得很粗俗,毫無文人雅士之風,那社會就更沒辦法了。所以說我覺得現在時下需要研究審美問題。

我從來不稱自己的作品叫風光攝影,乾脆直接叫做風景攝影吧,叫畫意攝影也可以。為什麼不叫風光?關於「風光」二字,很多學者都探討過,因為世界之大,包含的不止是「風」和「光」,更何況作品中還有些山水精神。因為我在三峽峽口生長,很小的時候經常一個人走到峽口的三游洞,就是蘇東坡三兄弟和白居易他們去過的三游洞。初二的時候,我便總有一個想法,就是一個人離家出走,大概有十幾次,走出十幾公里,去洞里憑弔一番再回家。

重慶四棟一模一樣的樓房。

我是好古的人,年輕的時候就熱愛山水。

在漫長的拍照時光里,沒有專門就風景作為我的主題,我以前關注人多一點,比如說三峽,是最該拍成風光和風景的。我拍攝的三峽的照片90%以上都是神女峰、小三峽。我拍出來50張照片,在這50張照片里可能沒有人的、純風景的只有七八張。

在我拍攝的過程中,我不是單純看風景,至少當時不是。我還要看人,看他的文化,我把地方看做整體。在三峽的萬物就要被淹沒的時候,我沒有分別之心,該拍的時候拍一拍。

就是在三峽淹沒的時候,我覺得中國有很多天才,他們應該去拍照片,當年我的感覺就是這些天才去哪了?怎麼都找不到了?作家也好、攝影家也好,畫家也好。在八百公里的範圍內,除了我和兩三個朋友以外,沒有看到別人。在拍攝的過程中,我遇到過這樣一件事情,在神女峰下面(巫峽的石頭是非常好看的,很多奇石愛好者,會在巫峽的神女峰下面找小石頭),就在巫峽被淹沒到最緊張的時候,作為一個新聞人也好,一個攝影師也好,應該趕快記錄下這個過程。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攝影人,劃著一個小船,架著一個大相機。小船在急流裡面,攝影師艱難地架著相機在小船上對著十米外、瀑布前面的大礁石拍照。礁石美得不得了,攝影師站在小船上,拍著礁石上的一個裸體姑娘,姑娘還披著紗,紗在風中飄蕩。我當時在船上喊:哥們兒,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干這個!

通過這個故事可以看出,我們每個人面對風景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出發點也是不一樣,在那個關鍵時刻,我所做的是搶救性的拍攝,而另外一個攝影師則拍攝的是自己眼中的風景。

我也曾在我的想像中來保護三峽,怎麼保護呢?我就帶了很多類似飛機上的那種黑匣子,我要保存我們的記憶,因為我本來就在那裡。

2016年的時候,水位又一次漲高了,包括我喜歡的下岩寺,廟也淹沒了,我就做了一組與死亡有關的作品。簡單說,我「死了」算了,但是這個「死了」算了也不容易,「死了」十幾次也沒成。

我還有一張照片是拍的一個戲台,戲台下面是長江,上面是長江大橋。我寫過文章,這個地方叫王爺廟。王爺廟很有意思,簡單地說,我去的時候,這個地方是一個橡膠廠,已經廢棄了,橡膠廠是上世紀80年代搞鄉鎮企業時利用古廟建造的,王爺廟可以說是文物級的。廟址在一個很陡的峭壁上,風景極好。要不然新的長江大橋為什麼會在這裡修呢?可能講究風水,因為有突出的岩石,江水比較緊,這個橋可以修得好一點,所以說古代和現代的講風水,都講到一塊去了。

我去的時候,它是一個廢棄的橡膠廠,那麼在橡膠廠之前又是什麼?別人告訴我,之前是公社所在地,搞樣板戲,就在這個戲台上。那麼再往前呢?唱堂會,就是解放前的事情了,每年有廟會、堂會,兩邊有圍廊,是觀眾席。

在三峽,我就是這樣拍攝的。

我確實不主張直接把國畫表面的語言感覺轉移到攝影,我覺得攝影本身,就像人格一樣,有它的尊嚴,也有它的長處,不用仿效繪畫。但是不等於我不熱愛,我非常熱愛山水畫和山水。

我的作品《紙人》裡面,多少有點風景的照片。蘭花、蘆草,因為讀了太多國畫,所以說很輕易地就擺出了一張很優美的照片。

我拍的景觀,還有一組是叫《中國新聞》,這個系列基本上沒有怎麼展出過,我自己很喜歡而已。

為什麼叫中國新聞呢?因為我在報社工作,我的本職工作就是做新聞的,新聞是一個快餐,從另外一個角度,風景攝影也是快餐,它不是一個長久的精神食糧。所以說,我拍新聞就這樣反其道行之,用大畫幅相機慢慢拍,這裡面包括三峽工程完工、汶川地震,還有其他的,很多很複雜的新聞事件。

對於風景或是畫意攝影來說,我還有一些探索,我的照片在表面上並沒有中國畫的筆墨,但是我有特別的方式向傳統致意,比如作品《蘿崗香雪圖卷》。除了《蘿崗香雪圖卷》外,我在重慶看到四個一模一樣的樓,它們是工廠的宿舍,看樣子很明顯是上世紀70年代的兵工廠。

我看到這四個一模一樣的樓覺得很神奇,我說我拍了這麼多年,拍好這一張就行了,因為我看到了全部的生活,這就是我心目中的風景,我為什麼一定要開始那種純山水的拍攝。

現在不知道這四棟樓被拆了沒有,如果我是一個職業的藝術家,一定會時時關注它,並且做社會調查,這裡面的人住得怎麼樣?吃得怎麼樣?生活怎麼樣?下了崗沒有?什麼時候會拆遷?什麼時候變成房地產項目?……

把這個照片放大之後,能看到裡面我說的所有的生活,照片上還有被我拍進去的人物,可能是兩口子在吵架。通過窗口晾曬的臘肉可以分析每個臘肉的品種,他們做臘肉的水平,他們種的什麼花等,我覺得非常有意思,這也許就是我所理解的風景。

我還有一件作品,是和肖萱安合作的《歸山》,通過作品可以看出中國畫的意味與影響。畫面中的動物都是標本,並不是真的活體。

我個人並不認為我們中國在畫意攝影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包括一些年輕人這些年的探索,越執著於中國畫的表象,往往越容易不成功。所以說我寫過文章,稱讚過李止、魏壁、曾翰,稱讚他們攝影的剛性,就是攝影自身的特徵。跟中國畫意去對話,要用自身與之對話,千萬不要把它當奴才一樣。中國有不少地方,你從美的角度來看,根本按不下快門。生造出來的往往又粗鄙。所以說,沒辦法,審美,從批判開始吧。

這是我唯一拍夔門還過得去的照片,畫面中除了風景還有我自己。我拿著黑匣子,把它用石頭壓在了我所站立的位置。

照片遠看極其優美,近看細節非常有趣,垃圾污水,幾千個易拉罐、包裝袋、塑料袋都在其中。

這是一個叫做穿心店地方的化工廠,這個名字起得不好,一箭穿心,這個廠被地震扭曲得一塌糊塗,我拍攝下了後面的亭子,用此種風景,來表達當時我對地震的感受。

這棵樹明顯可以看出有潑墨的感覺,老樹昏鴉,我對山水的全部感覺都體現在了這幅作品上面,這也許是對我們當下這塊土地的風景的評判。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9年·第6期·9版

圖文:顏長江

編輯:唐瑜

聲明:本文內容如需轉載,請聯繫作者取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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