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科比，可以叫他錫安，叫他盧卡

Zion太火了，在夏洛特全明星周末，幾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提到這個名字。Zion說，我還在大學呢。

扣籃比賽結束後，美國的電視里沒有演全明星周六的三分、扣籃比賽，而是直播杜克迎戰路易斯維爾大學的NCAA這場重頭戲，Zion拿下了賽季第三場「30+」。

從全明星周末回國以後，我看的第一場球就是因為Zion，周四上午他所在的杜克大學首次碰上北卡。很不幸，Zion在第一分鐘就崴腳下場，一腳蹬破了球鞋。杜克慘敗給北卡，遭遇賽季第三場敗仗。

Zion！誰是Zion？

我之所以用英文寫他的名字，是因為Zion還沒有一個公認和統一的譯名。現在有叫「錫安」的，也有叫「蔡恩」的，全明星周末時我臨時寫成「柴昂」。如果簡單直白地譯，那就是「威廉姆森」，因為他的全名是Zion Williamson。

為什麼會糾結於他的名字，而不是姓？因為Zion未來會很了得，對他的展望，就像2003年詹姆斯橫空出世之前。

身高2米出頭，體重已經接近130公斤，Zion率領的杜克大學隊獲得23勝3負，他肯定會是今年夏天的「狀元」。包括太陽、尼克、騎士都在擺爛，就是為了增加獲得他的機會。

一個未來的超巨要誕生，我們對他的譯名要慎而又慎，這關係到今後十幾年我們該怎麼叫他，怎樣叫他才朗朗上口。

有誰記得1996年的科比呢？

那時候更多的人叫他「布萊恩特」。在第13位被黃蜂（現鵜鶘）選中後，他被交換到湖人隊，然後在夏季聯賽大殺四方，胡衛東、孫軍這一輩的中國國家隊「黃金一代」都跟他交過手。

大徐（徐濟成）當時到美國跟了中國隊的夏季聯賽，有一次我們在中央台直播，開播前他跟我眉飛色舞地說起美國有個小孩叫「布萊恩特」，才17歲，把中國隊過得暈頭轉向。

那時候我在《中國體育報》工作，也到美國採訪過了全明星賽和總決賽。我覺得他的名字特別，打球更特別，就跟大徐打電話商量說，我們以後說到這個小孩，能不能直接說「科比」，而不是「布萊恩特」呢？大徐說可以啊，這孩子將來肯定特別厲害。

我做報紙出身，對球員名字尤其敏感，因為報紙講究標題精鍊。我不喜歡特別長的名字，也不喜歡相對普通的名字，當時「布萊恩特」就有好幾個，不僅長，而且普通。

科比在1996年夏季聯賽

在英語世界中，書面寫一個人稱他的姓，比如「布萊恩特」；熟人間稱他的名字，比如「科比」。當一個球員打球了不得了，即使寫一篇文章、取一個標題，也會用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比如科比。

1996年我和大徐的決定如此正確。2016年科比最後一戰拿下了60分，全場觀眾站立著高喊「科比！科比！」；在中國，電視機和手機前的球迷也在心裡高喊「科比！科比」，而不是「布萊恩特！布萊恩特！」

現代網路用了古代的一個詞「違和」，科比拿下60分，全球同喊「科比」而不是「布萊恩特」，彼岸用「Kobe」，這裡用「科比」，毫無違和感。

所以我在盧卡·東切奇橫空出世之際，倡議大家叫他「盧卡」，而不是「東切奇」，或者「東契奇」，或者「東77」。

也許在20年後，盧卡也會有科比這樣一場比賽。那時候，他應該已經39歲了。他可能像科比那樣打了42分鐘的告別演出，也可能只打5分鐘，因為他年齡太大了，遍體鱗傷，觀眾們為了看他最後一眼的表演，全場站立著高喊「盧卡！盧卡！」

這樣的感覺我們現在已經有過，在夏洛特全明星賽上，諾維茨基上場，全場觀眾高喊「德克！德克！」，他手起刀落，連進3個三分球。這是諾維茨基的第21個賽季。

20年後的這一天，你的3D+VR里傳來山呼海嘯般的「盧卡！盧卡！」，而你在喊「東切奇！東切奇！」，味道有點怪怪的。說實話，如果真的按美式發音，「唐切奇」最適合。

我推薦大家看劉慈欣，看《三體》，因為他有搬移時空的想像力。

Zion跟科比和盧卡最大的不同，是他名字的發音太不一致了。

Zion是耶路撒冷老城外的一座山丘，猶太教視作「神山」，在《聖經·舊約》中多有提及，Zion的媽媽就是把這座山的名字給了兒子。猶太人希伯萊語的發音是[si:yon]，應該是「錫永」，「錫揚」，或者「錫昂」。

中國出現的老版《聖經》把它譯作「錫安」。猶太人是一個苦難的民族，《聖經·舊約》中就有這樣凄美的中譯詩篇：

「我們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

電影《駭客帝國》里把人類躲避人工智慧機器人的地下王國命名為Zion，電影字幕寫作「錫安」，這個譯法來自老版《聖經》。

但是無論在英國還是美國，無論是倫敦英語還是美式英語，都把Zion念作[zai"en]，按中文音譯「再恩」。

把英文名翻譯成中文，最讓人頭疼。我個人認為，任何兩種語言無法做到百分百互譯。泰戈爾的《吉檀伽利》我最喜歡，這是用孟加拉語寫的，但無論是他本人譯成的英語，還是根據英語譯成的中文，都已經喪失了原文的韻和律。

中國19世紀的思想家嚴復翻譯《天演論》，提出翻譯的「信、達、雅」，意思是既要準確，又要好聽。

在沒有互聯網的時候，我和大徐這樣的人控制了譯名的話語權。新華社出版各種語言的人名翻譯辭典，「僧推月下門」，還是「僧敲月下門」，我們都要反覆良久。現在是萬眾為王的移動時代，Zion還沒有踏進NBA的門檻，已泛濫了很多譯名。

我只希望20年後大家心裡默念的名字和現場觀眾齊聲呼喊的名字一致，就像「科比！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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