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誓》：對母性的嚴酷考驗|荔枝娛評
文/耷子
（作者耷子，荔枝新聞特約評論員，影評人，執行製片，江蘇省電影電視評論學會理事；本文系荔枝網及旗下「荔枝新聞」客戶端獨家約稿，轉載請註明出處。）
正如唯美的片名一樣，《朝花夕誓》是一部美麗而令人心碎的電影。
影片圍繞著瑪奇亞和她的「兒子」艾瑞爾展開。瑪奇亞是一個「永生不朽」的部落成員，這裡的女性在十幾歲時就停止了衰老。
她的家族可能會讓我們想起《指環王》里的精靈。在外族軍隊襲擊之後，她的朋友雷莉亞被綁架，最終被敵國國王娶為妻——因為對方國家想要引入長生不老的血統。
戰亂中，倖存的瑪奇亞偶然發現了另一個死亡村莊里的遺孤，一個嬰兒正躺在死去的母親的臂腕里哭泣。同是天涯孤獨人，瑪奇亞收養了他，並給這個嬰兒取名為艾瑞爾。
對母性的嚴酷考驗，是日本作者導演岡田麿里在這部電影里所要表達的核心。
雖然《朝花夕誓》看上去只是一部畫面精美的動畫電影，但它的格局卻龐大得彷彿一部史詩片。
個體生命在時光流轉中的掙扎與蛻變，足以讓那些當母親的觀眾感到不安：長生不老的母親能夠活到看著她的兒子死去，這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一方面，你可以永生。另一方面，你也會孤獨終老，亦如片中長者所明確警告的那樣：「如果你愛上別人，就會永遠孤獨。」
凍齡的設定充滿了迷人的幻想色彩。瑪奇亞可以永遠像15歲的少女那樣，保持最高的顏值和活力，但這個讓人羨慕的族群特徵，本質上又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怖色彩。
它帶來的困擾是違背了時間規律，也辜負了情感的本色——當艾瑞爾成年之後，依舊年輕的「母親」，在那個惡毒的社會中竟然成了他的私奔情人。
可以相信，總有一天，母親還會成為艾瑞爾的「女兒」。這種錯位感和撕裂感在影片中段被放大到極致，兒子希望保護母親，但無能為力；兒子希望遠走高飛掙脫羽翼，母親只能嘆息著目送他走出自己的生活。
《朝花夕誓》中母子關係的極端設定，投射著岡田麿里對人情冷暖的深度疑惑。他在片中營造並完整地回憶了瑪奇亞撫養艾瑞爾的全過程，各種溫暖的瞬間都十分催淚。
但問題是，這些艱辛的付出是否有意義？人類的終極歸宿是不是就是孤獨？
為了論證這一點，岡田還設置了另一個極端例子：被囚禁在敵國宮闈里的雷莉亞，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她獨守冷宮未曾自殺的唯一原因，就是盼望有朝一日見女兒一面。
影片結尾，最終奔向自由的雷莉亞竟只給女兒留下了一個美麗背影，岡田麿里幾乎找到了答案，世間一切盡皆虛無。
縱然有喧囂過後一切歸於平靜的美好，《朝花夕誓》終究還是講了一個讓人絕望的故事，這種感覺就像是《返老還童》里，你根本不願相信一個男人會變成一個嬰兒死在他心愛的女人懷裡，太過殘酷，但那一天註定會不可阻擋地到來。
當艾瑞爾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時，瑪奇亞的世界其實已經崩塌，更壞的是，她可能還會面臨無數次這樣的崩塌。
善良扭不過絕望，在碰觸時間與生命之間不可調和的哲學問題之外，《朝花夕誓》多少還留下了一點微漠希望。
岡田麿里依舊相信人性：敵國引以為傲的武器是兇猛巨大的「古龍」，但是由於它們不斷感染紅眼病爆裂而亡，瀕臨滅絕。
影片中點出古龍得病的原因是壓抑憤懣，那最後一隻存活的古龍，恰恰是一個聽到了人類語言，並有可能從中得到了某種寬慰，它最終帶著瑪奇亞和雷莉亞離開了是非之地。顯然，人心的感化力量不容忽視。
影片擁有無懈可擊的視聽效果，手繪風格的人物形象和電腦製作的逼真環境完美融於一體。
但與迪士尼、皮克斯的動畫電影相比，《朝花夕誓》的敘事節奏非常緩慢，角色的形象塑造多半依靠細膩精準的配音，與合家歡的親子電影沾不上邊。與《你的名字》一樣，它的情感飽滿，哀而不傷，值得細細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