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濃墨重彩寫劉姥姥難道是為了剝去官家儒生的虛偽面具？

文史 02-25

何須問

白蛇：緣起電影原聲帶

銀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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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韓世泰

初中時，同學們都喜歡背著家長借閑書來看，那會兒農村學校沒有圖書室，好像也沒有什麼適合初中生看的書，我從本村一個當過幾年民辦教師的鄰居手裡借過一本用牛皮紙包裹嚴實的繁體《紅樓夢》，奈何字都認不全，只是囫圇吞棗地看個熱鬧罷了。

大學時候，為了應付作業，認認真真又把《紅樓夢》翻了一遍，但翻書的目的特別功利，就是為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寫一篇關於小說中某一人物形象的論文。

自己開始教書後，為了講好課本節選的《林黛玉進賈府》《葫蘆僧亂判葫蘆案》章節，又斷斷續續翻了兩遍……

最近正值寒假，年前打掃衛生時從書櫃中拿出《紅樓夢》再次翻看，本來是為了打發睡前無聊時光的，不料從中讀出了另一番滋味，有一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腦海中：作者為什麼要濃墨重彩劉姥姥這一角色呢？

（一）從篇幅和筆墨看，劉姥姥算得上唯一一個濃墨重彩的「次要人物」，她凝結著作者看破世間虛偽的睿智

傳至於今的《紅樓夢》共一百二十回，作為次要人物的劉姥姥在回目上卻出現了四次，分別是: 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第三十九回《村姥姥是信口開合，情哥哥偏尋根究底》，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第一百一十三回《懺宿冤鳳姐托村嫗，釋舊憾情婢感痴郎》。作者會將一個無足輕重的次要人物四次出現在回目標題中？可見，劉姥姥這一人物有其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再從篇幅上看，第六回、四十回、四十一回三大整回，以及三十九回後半部分、四十二回前半部分、一百一十三回前半部分、一百一十九回後半部分中，都對劉姥姥這一人物形象進行了濃墨重彩的渲染和刻畫。

這個在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口中的「母蝗蟲」活脫脫就是供大家耍笑的「活寶」，尤其是那些大觀園裡的粉黛佳人，沒有一個不對劉姥姥報以嗤之以鼻的取笑，連那些丫鬟婆子都覺得劉姥姥就是一個供老祖宗「賈母」開心的「玩偶」罷了，甚至，標榜出家修行的妙玉都不能將劉姥姥當做芸芸眾生中的平等一員，她碰過的茶具都不能帶進自己的房間。

而就是這樣一個外貌醜陋，目不識丁，毫無見識的鄉野村婦，卻被作者揮墨如土地細心刻畫與渲染。小時候，看到這些章節，只是覺得好笑，劉姥姥囧態百出，著實好笑。甚至，有時候還會拿「劉姥姥進大觀園」來取笑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但隨著年齡和閱歷的變化，此刻再讀到這些文字，流下的卻是一把辛酸淚，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劉姥姥有著金子一般的心，她對人情世故的理解遠遠超出那些滿嘴忠孝節義之徒，更將大觀園裡那些舞文弄墨的才子佳人甩出幾條街去。尤其是賈府蒙難之後，劉姥姥千里迢迢獄中探視，又變賣家產踏上尋巧姐的艱辛路。個中的知恩圖報，信守承諾，比起飽讀詩書，靠著賈府一路榮升最終卻落井下石的賈雨村不知要高大偉岸多少。

對於經歷了人生大起到大落的作者而言，早已看破了世間虛偽，那些整天圍著你阿諛奉承，滿口仁義禮智，人前道貌岸然的所謂官家，所謂儒生，還不如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山野村婦呢，這臉打得啪啪作響！原來，所謂的世故通達的上流社會全是唯利是圖，全是骯髒齷齪，全是荒唐滑稽！

（二）設計這個次要人物不僅僅是情節發展的需要，劉姥姥的形象和賈雨村形成鮮明對比

劉姥姥是個十足的草根小人物，書中交代，她是個積年的寡婦，之所以能和高高在上白玉為床金作馬的賈府扯上八竿子才打的著的些許關係，就是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與王夫人娘家連過宗的王家子孫王狗兒。王狗兒因自己的兩個孩子青兒、板兒姐弟無人照看，於是將劉姥姥接到家中過活。這一年年關將近，家中貧寒，連過冬的一應吃穿都沒錢置辦。劉姥姥看不過，便提出叫王狗兒尋王家救濟，王狗兒覺得打嘴現世的不肯去。劉姥姥便帶著孫兒板兒，去了榮國府，尋找曾經的王家二小姐，如今的賈家榮國府二房的二太太王夫人，尋求救濟。於是，就有了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把這個鄉野村婦和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榮辱興衰巧妙地連接起來。

通過劉姥姥的眼睛和嘴巴，把盛極一時的榮國府上上下下的奢華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是作者的妙絕之處。同時，和那個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翻雲覆雨、落井下石、忘恩負義的官家賈雨村的醜惡嘴臉映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劉姥姥算得上世故人情的老手，通過攀親得了一丁點兒賈府的恩惠，但她一直念念不忘，知恩圖報，尤其在賈府蒙難之際不離不棄，尋找巧兒時掏心掏肺，著實感人至深。

而賈雨村的富貴榮華全靠著賈府的鼎力舉薦，在賈家權勢熏天時極盡阿諛奉承之能，百般討好，維賈府馬首是瞻，但當賈家落魄時，為了撇清自己曾是被賈府舉薦為官的嫌疑，為了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主動請纓奉旨查辦，寡義鮮恥，落井下石，忘恩負義。賈雨村可是個讀書人啊，受過程朱理學的熏陶，他可是朝廷命官啊，至少得有做人的起碼底線，難道就不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只能說明這種被賈寶玉蔑視的眼裡只有功名利祿的偽君子就是一個官場的兩面人，就是個枉披一張人皮的豺狼。子系中山狼，得知便猖狂，說的就是這種官場兩面人。

（三）借劉姥姥的手揭露官家儒生虛偽本質，剝掉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的官場兩面人的偽善面具

劉姥姥見證了賈府的興衰榮辱，初進榮國府，為的是尋求幫助和接濟，她事事小心，處處謹慎，奉承周瑞家的，又奉承王熙鳳，目的很明確，就是希望賈府的王夫人能認下這門窮親戚，能夠得到賈府救濟，好在，興盛時期的賈府上下雖取笑劉姥姥，把她當成一個可以逗老祖宗賈母開心地活寶，最終還是接濟了她;二進榮國府是為了報恩，她帶著底層人民的質樸，被林黛玉戲稱是母蝗蟲，薛寶釵等也是哄堂大笑誇她詼諧的好，可以說劉姥姥當時的生活窘境已經不允許講什麼尊嚴，但這裡為劉姥姥以後報恩買下了伏筆，這是一個懂得之恩必報的人，她是為了還王熙鳳的恩情才變賣家產救助她的女兒巧姐兒的。

而同樣是靠著連宗扯上關係的賈雨村，被賈府鼎力舉薦出任實缺，在賈家興盛時枉顧正義，營私舞弊，胡亂斷案，感覺為了主子可以赴湯蹈火，出入賈府也是被奉為座上賓，可一旦賈家盛極必衰的命運降臨之後，那些曾經取笑劉姥姥的姑娘、丫鬟、婆子應該給樹倒猢猻散，賈雨村更是落井下石。

這個鮮明的對比是不是把所謂的上層社會虛偽的面具給揭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