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亮嗓

文/劉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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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天籟之音的土根從小喜歡唱歌，土根既不會唱經典老歌，也不會唱流行歌曲，更不會唱網路神曲，他唱的都是信口現編的歌詞和即興哼出的曲調。

土根三歲喪父，十歲殤母，小學未畢業便輟學在家，與單身的叔叔相依為命，每天為叔叔放羊。過早喪失母愛，讓土根變得憂鬱和早熟。每天將羊群趕上山坡，他便躲在樹蔭下唱起花兒開：

「天上白雲一朵朵，

我趕羊群上山坡。

歌聲飛過千重山，

不知哪家妹來和。」

十八歲那年春天，漫山遍野的鮮花開得異常璀璨，土根仍在開發成農家樂的山坡上放羊。有一天黃昏，土根趕羊下山，發現一個穿著時尚的城市女孩在焦急地東張西望。見土根從山上下來，女孩問土根，「小弟弟，你在山上放羊，看見我丟失的包沒有？」

土根不停搖頭，說：「沒看見。」

女孩神色變得絕望和沮喪。從小喪母的土根見到女孩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知所措，慌忙勸導女孩，「你莫哭，莫哭，這山坡的旮旯角落我都熟，我去幫你找找。」

半小時左右，滿頭大汗的土根一路狂奔下山，將一個精巧的坤包遞到女孩面前，

「是這個嗎？」女孩破涕為笑，拉著土根的手直搖，興許是失而復得太過激動，她居然忘情地吻了一下土根的額頭。女孩的瘋狂舉動讓從小失去母愛的土根羞紅了臉，感覺有些暈乎乎，飄飄然。女孩察覺到自已的舉止有些失態，忙尷尬賠禮道：「對不起，小弟弟，我太激動了。」臨別時，女孩從包里取出一疊鈔票感謝土根，被土根婉拒了。

土根說，「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要！」

天色向晚，女孩說她是星海音樂學院聲樂系的學生，叫林丹妮。和幾個同學出來採風，聽到土根的歌聲迷了路，因忙於趕時間，結果包丟了。幾個同學正在農家樂退房等她，她得趕去會合。女孩用筆給土根留下一個手機號碼，說以後到城裡一定要去找她。然後匆匆離去。

日子如白駒過隙，很快又到了秋天。土根依然起早摸黑在山坡上放羊。那餘音繞梁的歌聲經久不衰回蕩在山樑間，傳得很遠很遠。鄉親們特別愛聽土根的歌聲，私下都說，「這伢子命苦，這麼好的嗓子埋沒在山裡，可惜了，唉！」

楓葉漫山時節，開農家樂的叔叔告訴土根一個消息，說星光大道嶺南賽區正進行海選，組委會通知土根去參加預賽。土根很納悶，自己從未走出過山坡，也不知道是誰替他報的名。土根有些膽怯說，「叔叔，我不去，我平時是隨便吼起耍的，去參加比賽不是要我出洋相么？!」

「伢呀，你就甘心敢一輩子羊，象叔這樣當單身漢？出去闖闖吧，行，最好；不行，繼續回來幫叔就是。叔親自陪你去！」

預賽設在縣裡唯一的電影院里。草根頭褢魚肚白頭巾，手執一根羊鞭登台亮相。他首先用西北信天游演唱了自已改變的《牧羊曲》，亮亢嘹亮的歌聲驚呆了台下的評委和觀眾。五個專業評委三個亮出10分的滿分，兩個亮出9.99分。評委一致評價：「選手嗓音清澈無雜質，音色透明，音域寬廣，音調高亢，不事雕琢，不加修飾的原生態的演唱風格極具民族韻味和時空穿透力，天籟之音實屬簾見。」在評委如潮好評和觀眾的喝彩聲中，土根一路過關斬將，居然獲得了全縣初賽和複賽冠軍。觀眾們奔走相告，哎呀呀，又一個阿寶即將誕生了。

嶺南片區海選總決賽在星光音樂學院演出大廳舉行。按照參賽要求，土根先後演唱了牧羊曲、黃土高坡、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等歌曲。出乎意料的是，儘管觀眾掌聲雷動，投出手中的高票，但土根最終還是以微弱的劣勢屈居亞軍，未能入選登台央視星光大道。有評委點評：「土根天生一副難得的亮嗓，但缺乏演唱技巧，聲音高亢而缺乏磁性，清澈而缺少婉轉，如果假以時日經過專業培訓和表演礪煉，方可登堂入室，修成大器。」

功虧一簣，土根有些失望。比賽結束，土根和叔叔默默走出演出大廳，就在倆人即將登上接送參賽選手大巴車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女孩捧著一大束鮮花向土根徑直奔了過來。女孩望著驚詫的土根嫣然一笑說：「大歌星，忘啦，我是林丹妮呀，我知道你會來參賽的。你唱得真好，雖敗猶榮，你的天籟之音很美，不用太在乎花兒忽哨的技巧，最好堅持走自己原生態唱法的路。祝賀你！」土根恍然大悟，先前的苦苦猜想有了答案，原來真是林丹妮幫他報的名。

土根返回家鄉，受到鄉親們的夾道歡迎。當地一家大酒店的老闆開出底薪10000元底薪加提成邀請他去夜場駐唱，但被土根婉拒了，他說，「我唱歌純粹是出於快樂，離開了家鄉的土地，我什麼都唱不出來。」土根依然堅持在山坡上放羊、唱歌。高亢悠揚的歌聲吸引了前來農家樂遊玩的遊客，叔叔的生意因此更加紅火。

有一天，人們發現，山坡上的羊群還在，歌聲卻消失了。土根叔叔不願透露實情。有村民說，土根不知什麼原因與叔叔大吵了一架，然後與一名陌生的城裡女孩走了。

再後來，有愛樂者告訴記者，在新近舉行的世界大河歌會上，一位名叫土根的山鄉農民歌手一鳴驚人獲得了冠軍。人們將這個消息告訴土根的叔叔，以此求證：土根的叔叔笑得皺紋如花，聲音宏亮地喊道：「走，請到我的農家樂喝酒！」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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