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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貶黃州成就了蘇東坡

遭貶黃州成就了蘇東坡

遭貶黃州成就了蘇東坡

宋神宗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十二月,自汴京出獄的蘇軾獲得了朝廷部分赦免,「責受黃州任團練副使」。所謂責受,大概有接受「再教育」的意思。團練副使是一個什麼樣的小官呢?其實只是一個不理公事、空掛虛名的散官。從直史館閣員、州太守,到囚犯再到散官,這命運的鞦韆盪得太急了,讓蘇軾發暈。

但不管怎樣,黃州是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之地。在寓居承天寺、天慶觀之後,蘇軾在黃岡山下城東邊坡開了幾十畝的荒地,自己蓋了幾間房子,號「雪堂」,自稱「東坡居士」,於是,便有名貫天下的蘇東坡。「黃州山水清遠,土風厚善。其民寡求而不爭,其士靜而文,朴而不陋。」這樣的去處,正是蘇軾所尋找的地方。「蓋將老矣,則亦黃人也」。從此可以頻發「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的淺唱。

此時的蘇軾,是不是全然進入了黃老之學?非也。在蘇軾的骨子裡,有一種天然的東西:你可以打擊他,但不會打倒他。他的硬骨氣節只能隱隱地釋放在自己的詩文書畫里。

在四十二歲人生的盛年時,任湖州知州的蘇軾,因詩文被諫議大夫李定國、御史何大正誣告下獄。「烏台詩案」大概是有宋以來第一樁荒唐的文字獄。許多人不信,可是,皇帝偏偏信。其實「功夫在詩外」,本案的幕後是政壇之爭,是「變法派」與「非變法派」的政治論爭。神宗皇帝是主張「變法」的,丞相王安石是推行「變法」的。他們無非要藉此案懲治反對「變法」的人物。

蘇軾是個文人,也是一個力圖救世的政治家。以蘇軾的體察,如果假以「國家」之名、行集天下財富與資源於皇家一姓,則富國也失去了「變法」的初衷,一切不能富民的行動可能只是一種招術。與皇帝的想法相悖,這註定要給蘇軾的人生塗上悲劇色彩。當另一個書生型的人物王安石強力「變法」、排除異己之時,蘇軾就被劃入了「元佑黨」人,倍受排斥和打擊。

宋代這段歷史,讓人痛感宋朝帝王的偏執、宰相的偏狹時,也要驚訝宋朝還是一個保持底線的王朝。宋太祖立國之時,就有禁令:不殺讀書人。而且得到各個皇帝的執行。殺讀書人,在這方面幾乎保持了一個零記錄。別小看這幾個字,哪朝哪代又能做到?宋朝對讀書人懲罰最重的就是貶官。而在明清時,對知識分子既不明又不清,明代僅僅因寫錯字或同音而造成的文字獄死者數萬之眾,清代靠尋章摘句製造文字獄二百多起,株連朝野。

正是宋朝的開放與寬容,造就了歐陽修、范仲淹、司馬光、王安石等一批政治家,沈括、畢升等一批科學家,蘇軾、梅堯臣、陸遊、辛棄疾等一批文學家,黃庭堅、米芾、文與可等一批書畫家。中國人為之驕傲的四大發明,有三項源於宋朝。

不過,話說回來,蘇軾在黃州的五年,從元豐三年(公元1080年)二月到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三月,正是他文學藝術創作的井噴期。今天看到的眾多名篇、名畫、句書,是在黃州出世的。僅僅以他遊歷赤鼻磯(當時他認可的赤壁)而言,詞有《念奴嬌·赤壁懷古》,文有《前赤壁賦》《後赤壁賦》,書有《黃州寒食詩帖》《前赤壁賦》等等。這是黃州給東坡的滋養,也是東坡給黃州的饋贈。

於是,有了「黃州少西,山麓斗入江中,石色如丹。傳云:『曹公敗所,所謂赤壁者』。或曰『非也』。今日李秀才來相別,因以小舟載酒,飲赤壁下。風起水涌,大魚皆出,上有棲鶻。坐念,孟德、公瑾,如昨日耳」。借名生意、托物起興,又是如此自然,將一腔激情置於江面。

於是,有了「挹清泉兮,抱瓮而忘機。負頃筐兮,行歌而採薇。吾不知五十九年之非而今日是,又不知五十九年之是而今日之非。吾不知天地之大也,寒暑之變,悟昔日之癯,而今日之肥」。

於是,有了《東坡羹頌》:「甘苦嘗從極處回,咸酸未必是鹽梅。」有了《豬肉頌》:「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

於是,有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古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桃拍岸,捲起千堆雪」這樣雄渾鏗鏘的絕唱。赤壁之戰數十萬戰士的骸骨,早已成為泥土的一部分,帝王的劍杖腐爛在墓穴里,只有蘇軾的文章一直被傳誦。被權力所鄙睨的精神產物,放射出它跨越時空的光芒。

從另一個角度看,黃州的閑賦讓蘇軾慢了下來,給了他體認生命本質的機緣。黃州溫暖的友情,從太守黃大受、黃岡令何長官、武昌令李觀到一般漁夫等等,給予他意想不到的支持,讓他的心結頓開、得以在藝術的天地馳騁。這一時光,可不是此後可以再有的。

《寒食帖》能傳到今天是一個奇蹟。從某種意義上說,蘇軾是中國文化人的全能冠軍。其詩詞歌賦、書法繪畫,無一不精。那麼,至《寒食帖》形成了一個書法的高峰,其書作由平到陡、由緩到急、由正到斜,心境與藝術自由融合,好像是一次積壓於巨擘下的泉水:從最初的點滴滲出,之後是細流的冒出,然後是水柱的噴發,最後是四處的漫溢和激情噴射。

看蘇軾文集,更喜歡看他的書信,其中的隨意與性情,一覽無餘。在黃州,他的書信極勤。每有朋友帶來的書信,總要及時回復。《答秦太虛書》就是寫給其弟子秦觀的,全然是朋友之間的親切話語,無一句為師之位的訓誡之言。提及自己的生活,則艱苦之樂盡在其中。「初入黃,廩入既絕,人口不少,私甚憂之。但痛自節儉,日用不得過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錢,斷為三十塊,掛屋樑上。村酒亦自醇釅,柑橘枇柿極多。大竽長尺余,不減蜀中。」《答李端叔書》,是寫給曾經的幕僚的,通篇是一種人生的自省,「軾少年時,讀書作文,專為應舉而已。既及進士第,貪得不已,又舉制策,其實何所有?人苦不自知,既以此得,因以為實能之。謫居無事,默自觀省,回視三十年以來所為,多其病者。足下所見,皆故我,非今我也。」我欣賞蘇軾的達觀,即使在人生的困境中依然保持一種自然的應對。

二十歲北上的蘇軾,自三十四歲開始,有了一路南下的路途。最初只是到杭州、密州、徐州,沒想到,從此波瀾四起,最後,南下到了海南島的詹州——這個王朝還沒有開發的區域。

在湖州時,他想不到有一個黃州在等著他。一首隨意的詩被人解讀為「反詩」,於是有了官宦的沉浮。然而,他有一顆強大到足夠抵禦一切外在風暴的心靈,同時韌忍和不羈也鑄造了他的意志。作家略薩說過,非常舒適的生活難以養育偉大的作家。中國有雲,「窮而後工」。在蘇軾的生活中,窮而感,病而痛,生而苦,其中,滋味盡有。他自己說,「秀句出寒餓,身窮詩乃亨。」朋友說他的文章「煥然如水之質,漫行浩蕩,則其波亦自然而成文」。

蘇軾並不偏狹,不激進,也不保守,他是主張漸進的利民利國之法的。更重要的是他人格高潔。宋哲宗即位的元佑元年(公元1084年),「元佑黨」人又回來了,飽受王安石打擊的蘇軾返回了京師。當年四月,王安石抱病去逝,新的宰相、《資治通鑒》的作者司馬光主張對其「優加厚禮」。擔任中書舍人的蘇東坡起草了一份誥命:讚頌王安石「名高一時,學貫千載;智足以達其道,辯足以行其言;瑰瑋之文,足以藻飾其物;卓絕之行,足以風動四方」。他們有著中國傳統文人的古風,不贊同王安石的政治觀點,卻推崇王安石的學識和作文。這是名士擁有的豁達情懷,是文豪之間的惺惺相惜。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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