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安平：從進步到保守的女性觀轉折，有多少男人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文 ｜ 韓戍

1912年3月19日，唐群英等二十多位女子以武力強行闖入南京政府臨時參議院，與中華民國的開國議員們爆發了嚴重衝突。唐群英等認為，剛剛頒布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僅提到了「中華民國人民一律平等」，未提到「男女平等」，遂要求參議院給予女子參政權。有參議院議員認為，原本贊同女子擁有參政權，但今日見女子有如此舉動，可知目前中國女性確實素質不齊，實不適合給予參政權。其後，《申報》發表評論稱：「女學實今日中國之急務，而女權者實今日世界之緩圖……女德而不張也，女權適足以亡國。」顯然，從帝制時代走出的男性精英們，在中國女性迫切的權利訴求面前，顯得進退失據、準備不足。在其後的一二十年里，女性問題持續成為民國男性精英們熱情關切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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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安平和他的子女

中國男性的女性觀念未必都是一直進步，早年進步、中年「落後」的情況並不少見。胡適、魯迅、梁實秋的學生儲安平，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儲安平生於1909年，在新文化運動的沐浴下長大，深受胡適、魯迅、梁實秋等老師的影響，在這一代人的觀念中，男女平等、自由戀愛是天經地義之事。大學時代，他寫各種散文、詩歌，歌頌他心目中的女神——一位南國社的女話劇演員。在很多作品中，他都頻繁為個人失戀、不能獲得女性的垂青而流淚痛苦。其後，儲安平與同校校花端木露西自由戀愛，才子配花後，上演了一段人間的浪漫佳話。不過，兩人結婚以後，儲安平對待女性的觀念發生了變化。

婚後的儲安平對端木露西不再有以前那種熱愛之情，使端木露西產生一種失落和幻滅之感。儲安平認為，端木露西要求感情穩定時仍保持初戀的新鮮不合常理，正確的態度應該是雙方都接受愛情會逐漸趨於平淡的事實。他希望端木露西接受這種現狀，不要再追求戀愛時的刺激。因此，端木露西在報紙上發表《女人宣言》說：「我恨做女人！做女人的難真不是女人以外的任何人所能意想的。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女子，儘管別人壓迫、欺侮和當她不如一匹牛馬，她也不敢公開抱怨什麼。她的一生可以永遠呼吸不到一些快樂的甘露。誰對他憐惜呢？一些男子覺得女子是應該遭受這一切的。」儲安平並不理解端木露西，反而在這篇文章後面加了按語：「一個男子並不需要一個妻子有四隻手。只要一個妻子有兩隻手，能將所謂芝麻大的家務整理得清清楚楚，一個做丈夫的已是非常感激了。假如做妻子的連一隻手也沒有，則男子這份厭惡女子的心，也許真會永遠不會短少。」

儲安平的妻子端木露西

端木露西屬於民國時期典型的新女性。她雖然在文筆和思想上不如儲安平，但也做過《中央日報》的記者、編輯，又有遊學的資歷，有在大學任教的強烈願望，但儲安平只允許她擔任初中一年級的英語教師，不准她過度拋頭露面。端木露西曾經發表過一篇小說《幸福的婚姻》，對儲安平的態度和心態有過影射。小說描寫了一對大學時代相戀、結婚數年的夫婦。對丈夫而言，婚姻開始就意味著愛情的結束，他將妻子完全限定在家庭主婦的地位。同時，他又將妻子照看孩子、煮飯、收拾家務貶得一文不值，侮辱她說「女人只知道吃飯」。更重要的是，他認為，國難期間，家庭、妻兒對男子來說都是連累。若沒有家庭，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實現自己的價值。由於儲安平的這種輕視女性的心態，導致作為新女性的端木露西不能忍受，兩人的關係最後以離婚而告終。

總之，民國時期男性視角下的女性，人言人殊，各不相同。保守者如辜鴻銘有之，激進者如胡適、魯迅有之，拒絕價值判斷者如梁實秋有之，從進步轉向保守者如儲安平亦有之。然而，所謂保守腐朽，或並非出於主觀惡意，只是其認知和見解仍然停留在傳統社會。所謂激進亦並不意味淺薄，深究內部則樂觀和悲觀互相交織。所謂拒絕價值判斷，實際亦已暗中表明個人的好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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