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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春天:野花草


鄰居老人自稱灌園叟,是個地道的愛花人,院子里搭建著高低錯落的花架,一年四季花香不斷。正是花開似錦的時節,僅桃花就有純白、粉色、淡紅、硃砂、白粉相間等多種顏色,再加上海棠、牡丹、芍藥、杜鵑、榆葉梅、蟹爪蘭竟相媲美,院落里萬紫千紅,春意盎然。我常在他家門口逗留,隔著鐵柵欄觀賞這滿園春色。愛花之人多是爽朗之人吧?老人手裡不是拎著把噴壺就是舉著花剪,見有人來,總是一邊熱情打著招呼,一邊蒔弄花草。我也愛花,可相比之下,我的小花圃樸素的可憐。除了銅錢草、綠蘿和幾盆多肉,其他小盆小缽里的花兒草兒,著實不起眼。

豌豆花似的小紫花是紫花地丁。低著頭的暗紅色小喇叭是地黃。挑著一串藍紫色的鈴鐺的是桔梗還是沙參?好像飛燕草和翠雀花也是一串小藍花,花瓣如蝶衣,柔嫩單薄。這棵高高瘦瘦的草,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夏至草,是因為花開夏至嗎?夏至草、艾草和益母草,我一直無法分清楚。墨旱蓮雖然叫做蓮,可一點蓮花的影子也沒有,更像是白色的小野菊。「苔花如米小,亦學牡丹開」,綠瑩清翠的苔蘚居然也會開花,米粒一般大小,我見猶憐的樣子。無憂草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花開如百合,嬌艷的黃,婉婉動人。若提起她的俗稱,就與詩情畫意相去甚遠了,每當聽別人稱其為黃花菜,我都會糾正說是忘憂,也叫萱草,還不忘補上一句蘇軾的「明日黃花蝶也愁」和李易安的「人比黃花瘦」。此黃花非彼黃花,這個說法舉頗有偷換概念之嫌,但我還是樂此不疲,私下以為,黃花菜比之菊花更具嬌弱之姿——雖然她是在山崖絕壁上驕傲俏立的。這些不起眼甚至不知名字的花草,都是外出旅行時從各地帶回來的野花野草。有的來自江南,有些來自塞北,也有來自本土,比如泰山,比如黃河灘。陽台上,只有紫花地丁和地黃在努力地開著花,余者的不是香魂已逝,就是日漸萎頓。這種情形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以為在貧瘠土地上都可以驕傲茁壯的花草,移栽到肥沃的土壤,給予精心呵護,該更加彭勃燦爛才對,可誰知這些來自異鄉的生命陸續凋零,剩下幾棵的也都懨懨的,別說開花了,原本挺立的綠葉也漸漸暗沉垂落,怎麼都看不出在原生地初見時那無所顧忌的野生的樣貌了。心存不解,遂去爛漫花開的鄰家小院尋求答案。一把老藤椅,一架小藤幾,一杯正飄散著清香的茉莉花茶。鳥籠里,黃鶯兒一聲聲婉轉啼鳴,跳來跳去地撒著嬌。老人歪在藤椅上,半眯著眼睛,怡然自得地享受這安閑時光。午後的陽光被花葉篩落,斑斑點點的光圈印在老人臉上身上,風吹花動,花影撲簌,滿院子的花香茶香,這景象,活脫脫就是馮夢龍筆下的秋翁遇仙記。聽到有人來,假寐的「秋翁」睜開眼睛,笑著招呼我進去賞花品茶。我提出心底的疑問,「秋翁」隨手指了指鳥籠,笑問:「什麼鳥?」「黃鶯兒啊……」我更納悶了,這和我的問題有關係嗎?「換隻麻雀行不?」「麻雀?好像沒見過誰用籠子養麻雀……」老人樂呵呵地笑起來,端起茶杯抿一口,不緊不慢地說:「是呀,有養黃鶯兒的,養畫眉的,養八哥鷯哥的,可沒有誰能用籠子圈養麻雀,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麻雀野性大,養不活,這鳥啊,關進籠子會不吃不喝,再好的吃食也不看一眼,直到餓死。花草和鳥兒一樣,有的適合家養,也有的只能活在漫坡野地里,失了地氣就不得活嘍。」秋翁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麻雀用絕食這樣慘烈決絕的方式拒絕囚禁。野花草,則是用日漸憔悴直至枯萎的方式,表達對故土的依戀和對自由的嚮往。呵護憐惜,是我一廂情願地硬塞給她們的,她們並不需要。對她們而言,溫室並非庇護所,反而是藩籬,是枷鎖,是桎梏。香消玉隕,是被囚禁的生命做出的最直接、最決絕的選擇。即使勉強活著,始終也是沉鬱的。無精打採的生命,又如何能綻放出活力和光彩呢?野花草,從自然中來,往自然中去。野花草並不在乎土壤是否肥沃,也不在乎有沒有人關注。野花草要求很低,只要一方可以自在生長的天地。野花草要求很高,必要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雲天。野花草應該活在原野上,發芽、抽穗、開花、結果、老死……在烈日曝晒和風雨洗禮中完成一生的旅程。原野中的野花草,孤獨著,寂寞著,卻又拼盡全力,野氣騰騰地蓬勃著、繁茂著,恣意成樸素而獨特的、無可比擬的風景。遇到了,心動了,憐惜了, 喜歡了……這已足夠好。挖掘、移栽、據為己有,這樣的舉動不是真愛,剝開華麗愛的外衣,本質是是自私,是以愛的名義實施的傷害。明白了這一點,內疚與自責汩汩如泉。我想問問遠逝的花魂草魂,可在怨懟我的自私和自作聰明?花草無言。我不祈求諒解,只願這種愚蠢到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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