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國產劇演半年的內容，15年前只需要3集
金庸先生去世後第一部問世的改編影視作品，就是最近播出的《倚天屠龍記》了。
開播沒多久它就給觀眾帶來巨大的精神衝擊：誰能料到，1994版楚楚可憐的周海媚版周芷若，2019年已經升級成了遭人恨的滅絕師太。
客觀說，這次翻拍，畫面質感、氛圍營造做得還是挺用心的，片頭配著致敬版《刀劍如夢》很有武俠氣概。
但觀眾還是因為一件事很不滿：
這節奏吧，該快的時候不僅不快，還很慢。
尤其是武打戲，重在連貫緊湊、扣人心弦，但卻新倚天卻令人迷惑地鍾愛慢鏡頭，就連老鷹出場也恨不得給你來個模特走秀定點般的慢鏡頭POSE。
動起來效果是這樣的
為此導演也回應了質疑：這些鏡頭其實運用了先進的拍攝技術，為的是讓觀眾更清晰地看到動作的過程。
雖然吃瓜觀眾的確不懂這些專業技術，可是破壞了觀感總是自己的體驗說了算吧？
對於這種拖慢節奏的處理方式，大家還是不太買賬。
而且不僅是畫面與鏡頭的處理，整個劇情的進展節奏都讓一些觀眾感到著急。
看得出導演的處理很樂意還原許多原著中輕描淡寫的細節，把張翠山殷素素、楊逍紀曉芙這兩對兒刻畫得挺細膩，但把武俠劇拖成其樂融融種田文，還是有點奇怪。
觀眾最直白的反映是，直到第8集，小無忌才終於（？）父母雙亡，踏上了漫長的解毒之路……
這得等到啥時候他才能長大（當教主泡妞）啊！
在這個對節奏感的吐槽中，小編突發奇想，打算去看一下前作是怎麼處理前幾集的。
畢竟都是照著一個原著拍出來的，而且故事情節本身就有一定知名度，導演怎麼處理得吸引人，還是有點講究的。
於是，我們選取的版本是2003年蘇有朋版《倚天屠龍記》——應該是很多90後印象最深的一部，製作風格和21世紀初那波國產老劇一致，也並沒有多少「封神」的濾鏡。
不知不覺一口氣看了前5集之後，我只有一個感想：
好傢夥，這個劇組是趕著下班嗎？
故事的節奏堪比奧運會賽跑，沒有最快，只有更快。
03版《倚天屠龍記》第1集，你可能早就忘了，也可能壓根就沒在電視上看過。
開場僅僅5分鐘（還包括了片頭曲的兩分鐘），最大惡人成昆已經完成了和汝陽王的邪惡交易，屠龍刀在粗糙的外景戲中轟隆隆地駛向中原了。
緊接著，就是各路人士半路搶刀的戲。
不得不說，當年拙劣貧窮的打鬥場面實在難看了點。但幸好第8分鐘，張無忌的娘、大美女殷素素及時地從天而降、加入戰鬥，成功完成首秀。
之後的進展，坐著火箭都沒這麼快。
接下來的5分鐘內，觀眾接二連三地開啟了：【殷素素被狗賊打傷——武當派俞岱岩和張翠山搶到屠龍刀順便救了她——荒郊野外張翠山給殷素素療傷】的劇情。
注意了，開局僅僅第13分鐘，張無忌他爹已經第一次抱到了未來的媳婦兒。
但時間不等人，二位現在可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下面的主線，立刻轉到了武當派老三俞岱岩身上。
在第16-22分鐘的劇情里，悲慘的三師哥先是被殷素素暗算奪刀，又被素素托龍門鏢局送回武當，卻半道被壞人拐走，手腳全部被折斷……
三師哥人生的大起大落，啊不，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真是太刺激了。
武當群俠找回老三的一段感情戲過後，張翠山像RPG遊戲主角一樣接受了主線任務——找到三師兄受傷的真相。
再接下來的10分鐘里，我們又看到了這些觸發的事件：
殷素素少女懷春，她的教主老爹拿到屠龍刀後志在必得；
成昆帶著玄冥二老滅口龍門鏢局（順便又大聲介紹了自己的詭計）；
張翠山來到龍門鏢局，被栽贓，跟少林派打了起來；
張翠山負傷，被殷素素救了。
等張翠山醒來之後，這倆人還抓緊時間完成了【害羞臉紅——「你看我幹什麼呀，我臉上有髒東西嗎」】的經典調情橋段。
順便提醒一下，這麼多劇情了，第一集的45分鐘還沒完……
鏡頭一轉，殷老爹為屠龍刀辦的揚刀立威大會開始了。
在即將挺不住的進度條里，張翠山還堅持解鎖了【得知殷素素真實身份——吵架——自我糾結她到底是不是壞人】的劇情。
而另一邊，殷天正卻沒有親自參加大會，而是為了楊逍送來的鐵焰令滯留了。
不知不覺間，明教這條重要的線也從台詞里被帶了出來。
到這兒，第一集，終！於！完！了！
別說，這一集的信息量是很高效的：最大反派的陰謀一開始就揭露了，張無忌的爹媽暗送秋波了，各自的門派背景以及一些重要配角的特點也有所表現。
可以說，45分鐘里一句多餘的台詞都沒有，空鏡都不敢往裡塞幾個。
接下里的兩集，更厲害——張無忌這個主角化身娘胎里的博爾特，爭分奪秒上線。
第二集開頭，金毛獅王謝遜現身大會現場並搶走屠龍刀，還和張翠山打賭PK了武藝。
劇情刻畫了謝遜的武力、瘋狂、殘忍但也有江湖義氣的一面，一樣都沒落，但只用了10分鐘左右。
然後？然後他們三人就坐上了去冰火島的命運之船。（想不到吧.jpg）
另一條劇情線，則開始關注峨眉、天鷹教、明教三家打架的恩怨情仇。
第二集第12分鐘，天空一聲巨響，滅絕閃亮登場。
短短5分鐘內，她老人家就完成了千里給天鷹教送倚天劍的成就，徒弟紀曉芙還被殷素素的老哥虜了去。
但重點在於之後的楊逍紀曉芙感情線，實在是清晰明了、一點不拖泥帶水，一部高效把妹實錄。
第30分鐘的楊逍，才第一次見到逃出來後躲在他房裡的紀曉芙，頗有俠義氣概地放她走了。
第31分鐘的楊逍，眼睜睜看著紀曉芙又被擄走，開始做心理鬥爭。（陶虹當年是真的美）
等到第35分鐘的楊逍……不好意思，此時已經是下一階段了。
在這4分鐘里，楊逍解鎖劇情：
【出手救下了要被殷野王玷污的紀曉芙——帶她逃到破廟——得知倚天劍在天鷹教手裡——第二天回去搶劍、打架——被紀曉芙美救英雄】。
這擱現在的電視劇里，前兩個步驟不先耗個一集，我是不信的。
接下來的進展，更是有條不紊中透著一絲要跑贏時間的狂野。
紀曉芙中毒快掛了，跑了——恰好碰到尋人的殷梨亭，交代了他們有定親的背景——楊逍糾結要不要放棄倚天劍去討解藥——最終救了紀曉芙——二人經過一番推拉，一吻定情……
說真的，同樣的劇情（特別是有三角關係）放在現在的古偶里，非給你絮絮叨叨拍個七八集才過癮。
然而當堪稱童年陰影的吻戲終於出現時，僅僅是第三集的第23分鐘。
說這節奏太快吧，可仔細一想，其實他倆的故事該拍的重點都拍了，劇情的取捨也沒啥不合理的地方。
於是吻戲過後兩分鐘，這條感情線就規規矩矩地BE了。
這廂楊不悔小朋友急著上線，那廂冰火島上的張翠山和殷素素也不甘落後——是的，他們的船早就翻了，早就漂到冰火島了。
在第三集剩下的20分鐘里，張無忌爹媽完成了【解除誤會、和好如初、調情表白、結婚洞房、荒島日常】等劇情，順便還把謝遜弄瞎了，看得彈幕目瞪口呆：
你們發展太快了吧！我是不是少看了啥？
在第三集結尾，張無忌賬號註冊完畢，成功上線。甚至生之前，兩口子還和發瘋的謝遜來了場驚心動魄的打鬥戲，劇情的緊湊可想而知。
第四集，釋小龍飾演的幼年無忌上線。
劇情開始馬不停蹄地講怎麼回中原、回去之後被武林逼宮、揭開俞岱岩受傷真相的各種重要情節。
到了第五集結尾處，殷素素就留下全書最著名至理名言，跟張翠山一起領盒飯了。
要知道，這版《倚天屠龍記》全長40集，算是當年拍劇偏長的長度。
但它只花了5集、全劇1/8的的篇幅，就把原書前10章、1/4篇幅的重要信息和情節基本交代完了。
後面幾集的劇情也是小高潮一個接一個：小無忌護送楊不悔去明教，找神醫胡青牛解毒……大概第8集中間的位置，蘇有朋飾演的成年張無忌就上線了。
但仔細一想，這版倚天故事發展快雖快，卻非常會抓重點，接連不斷地撩撥觀眾的好奇心。
重要的劇情線，都沒落下；作為輔助的感情線，見好就收。所有對話最重要的宗旨就是不說廢話，聊天都是帶著目的聊的。
就算從最現實的角度來講，這也是很聰明的做法。
畢竟倚天主線劇情的爆點主要在張無忌如何一邊當教主一邊撩四個美女的（誤），加上蘇有朋當年也算是一線當紅明星，大力氣自然要花在觀眾最想看的部分。
砍掉哪些、強調哪些，又能不能把取捨後的結果拍得好看，都是在考驗導演的功力。
事實上，當我們懷念以前的老劇精練又精彩，其實都離不開前幾集立起來的調性。
哪怕是一般被認為最磨嘰的瓊瑤劇，其實現在回過頭去看《還珠格格》第一部的開局，節奏都是很明快的。
只用了兩集時間，兩個女主角各自的身家背景、性格人設已經很豐滿，第二集結尾小燕子已經衝到圍場挨了命運之箭。
而且以前的劇節奏快，體現在很會用講故事的方式盤活眾多的角色和劇情線。
2001年的民國劇《像霧像雨又像風》，愛恨糾葛複雜得像一灘渾水，但頭兩集就用陳坤的角色串起了各個主要人物的出場，交代或暗示他們的情感走向。
而且劇情一點都不吝惜高能場面，第一集還沒結束男主就被誣陷殺人抓起來了你敢信。
2004年的《粉紅女郎》，至今都是現代都市輕喜劇的範本。
它第一集只用了前20分鐘，就以「結婚狂追逃婚男」的故事把四個主角的人生串在一起。
而且四個人的性格特點——結婚狂的痴，萬人迷的媚，男人婆的要強，哈妹的古靈精怪——20分鐘就通過每個人的不同舉動、反應和台詞，活靈活現了。
更不要說整體的節奏感和現在一對比，如今的七八十集放在十幾年前，主角投胎兩三回都夠了。
但其實，節奏進展快只是表象，真正的優點是思路清晰又引人入勝。
這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所有環節都離不開製作者的精心設計。
說起來，那時的觀眾明明娛樂方式較為單一，比現在更「閑」，按理說其實是對電視娛樂有更多耐心的。
但那些經得起重溫和推敲的老劇，可沒覺得觀眾的時間可以隨意浪費。
而現在，沒得選擇的觀眾只能改變自己看劇的方式——開倍速看劇、「X分鐘看全片」的功能好像變得理所應當。
這明明從根兒上就錯了：曾經能做到的製作水準，如今為了商業利益就可以隨便糊弄，再默許觀眾用別的方法湊合對付過去。
這算什麼呢？連亡羊補牢都算不上，只能是掩耳盜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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