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書神的怒吼！

書中有關勤學苦讀的故事不勝枚舉。有「不讀書」的故事嗎?

案頭有一本明代人鄭伸夔的《耳新》，這書名確實令人耳目一新。隨便一翻,不期翻到一個「不讀書」的故事：有位姓秦的書生，受了十年寒窗苦，卻屢試不中，眼看著別人一個個榮登金榜，不由得又急又氣。一氣之下，要將平時所讀的書付之一炬。剛要點火，卻跳出一個人來——「書神忽作怒吼」。見此，這姓秦的書生嚇得再不敢燒書了……讀到這裡，筆者大白天都被嚇個半死!

於是，這姓秦的書生又開始坐起了冷板凳，過了三年，一舉中了進士!

看完這個故事，為這書生長出了口氣。這「書神」也變得可愛起來——「書神忽作怒吼」，分明是對屢遭挫折的學子一聲棒喝：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竟然半途而廢!也虧得人家這位秦書生爭氣。換作我，任是你「書神」把房子吼塌了也沒用。

在清代鄭起鳳的《諧鐸》中，也有一個「不讀書」的故事：南京城鈔庫街有戶遠近聞名的書香世家，偏偏生了個不愛讀書的兒子。這位公子哥兒雖然每日置身於四壁書山之中，卻一門心思想著做生意發大財。將家中藏書視如敝履。終於有一天夜晚，有個叫朱履方的人從床後踱出，憤怒地說：「予書神也！自流寓汝家，蒙爾祖爾父，頗加青睞。不意流傳至汝，為錢奴束縛，使予意氣不揚。若不早脫腰纏，則銅臭逼人，斯文淪喪，禍將及汝。莫悔！莫悔！」說完就消失了。這位少爺秉燭四照，只有破書數卷，以錢串捆紮。「書神」的一番教訓本已夠煩，再看到這些書更氣不打一處來，於是點了一把火。一時只見烈火四起，房屋、財產剎時「回首相看已成灰」。後竟因貧而死……

這故事編得繪聲繪色，在「唯有讀書高」的封建社會，可能唬住了不少不讀書的孩子吧。但在今天看來，則有點不合時宜了。讀書誠然是天下第一等好事，但經商賺錢也無可非議，更何況不少商人也是學富五車的。一定要將讀書與經商對立起來，並且認為一經商就「銅臭逼人」，就有點「酸」了。

不過，兩位作者勸人讀書，並借「書神」發出振聾發聵的吼聲，用心可謂良苦。

看了以上兩個「不讀書」的故事，自然想到了自己。這麼多年來，也積累了幾千冊書，但大多是擺擺樣子，有的書從十幾年前買來就再沒動過。好在至今還沒有遇到過愛發火的「書神」。

正這麼想著，隨手又翻到一個「不讀書」的故事。 是台灣詩人瘂弦的《寂寞》：

一隊隊的書們

從書櫃里跳出來

抖一抖身上的灰塵

自己吟哦給自己聽起來了

這些書雖然不像「書神」動輒「忽作怒吼」那麼大脾氣，但幾千冊書紛紛「從書櫃里跳出來」，並且還會「抖身上的灰塵」、「自己吟哦」，那場面……比「書神怒吼」更厲害。乍讀心裡發笑，繼而臉上發燙——這不在拐著彎兒挖苦我嘛!

面對怒吼的書神、自撣灰塵的書籍，但願感到羞愧的人越來越少，最好只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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