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何不一生一世一雙人?
01
1996年,周祈念八歲,從老家河北跑到北京參加他人生中的第一場鋼琴比賽。
那一年的三月份,北京舉辦了一場盛大鋼琴獨奏音樂會,演出者是當年剛從維也納回國的老鋼琴家謝傅林,老人家在國外漂泊多年,年老之時攜帶著孩子家眷回國,同行回來的還有他八歲的小孫子謝無雙。
音樂會的那天,謝媽媽帶著謝無雙坐在VIP貴賓席的中間,而謝無雙的旁邊,也坐著一個小女孩,名字叫伊蓮娜,三個人,緊緊地挨著,謝媽媽也是著名的小提琴家,老爺子輕快酣暢的鋼琴聲聽得她如夢如醉。
醉到濃時,謝媽媽就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的謝老爺子,輕聲對子兒子說:「無雙啊,咱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彈鋼琴能有你爺爺這般出色,長大了可以一定要做一個偉大的鋼琴家,知道嗎?」
小無雙豈是不明白他媽媽在說什麼,謝家七大姑八大姨,都是音樂界的翹楚,祖上以來,從謝家出去的音樂匠人就不少,可是——
能有他爺爺這麼出色的,從國內紅到國外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謝家人絕望,眼看著一代不如一代,心裡著急的成了麻花,後來謝無雙出世,謝家人才找到了新的希望。
那一年,謝無雙跟著爺爺回國之前,在維也納已經小有名氣,回國之後,若是稍加打磨,便可以成就一代音樂才人,與他極負盛名的爺爺齊名。
那時,謝無雙並沒有立馬回復媽媽的話,而是把頭湊過旁邊的伊蓮娜耳朵旁,小聲地問她:「你......喜歡我彈鋼琴嗎?」
謝無雙小時候便懂得討女孩子的歡心,在維也納出生的他,一身浪漫貴公子的氣息,就連問小女孩的樣子都顯得英姿颯爽。
這,便是那時候的謝無雙。
伊蓮娜是他的青梅竹馬,夏氏集團唯一的千金小姐,小女孩豪氣,為了從維也納跟著謝無雙回國,千哀萬怨才讓她的爸爸媽媽答應了下來。
月兒彎彎照戀人,他們可是說好的要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小情侶。
但是伊蓮娜卻一點也不喜歡噹噹響亮的鋼琴曲,相反,穿著護士袍,燦爛微笑的白衣天使才是她心中喜歡的東西,於是伊蓮娜小嘴巴一倔,所有的瞧不起和不屑寫在臉上。
「我才不喜歡呢?無雙哥哥,求你了,你就別彈鋼琴了,以後你當醫生,我當護士,開個小診所,拯救全天下所有的病人怎麼樣?」
呵!小小年紀,便想著救病治人,長大了,一定是一個南丁格爾一樣的人。
謝無雙也開開心心地拉鉤上吊跟她應承了下來。
「好,以後啊,我就跟著你學醫,不彈鋼琴了。」
怎料到,那天音樂會晚上回家,謝無雙便把這件事情告訴謝傅林老爺子。
謝爺爺年近80,受不了這衣缽沒人傳承的氣,一怒之下,又是雞毛撣子,又是家法伺候。
光打在謝無雙腿上的血痕就數不勝數,謝媽媽淚流滿面,傷透了心,一邊阻止謝傅林別再打了,一邊又勸導自己的兒子快認個錯!
謝無雙寧死不屈,:「我不要,彈鋼琴有什麼好的,一群瘋子!」
話剛說完,「啪」的一下,謝無雙的腿上又多了一條血痕。
於是,那一年的三月二十三,一直默默無聞的周祈念,就和那位謝無雙少爺相遇。
在同一個劇場,前一天謝傅林剛舉辦完歸國首場音樂會,後一天,便是全國少兒鋼琴比賽的日子。謝無雙被媽媽強行拉著到會場觀賽。
而那時候,80歲高齡的謝傅林也被決賽組邀請來當評委。
比賽撲一開始,一個個比賽選手行雲流水一般在謝無雙的眼前掠過,謝大少爺音樂天賦過人,自然看不上這些矯揉造作的三流小鋼琴手,在觀眾席一邊聽著還一邊嘖嘖表示看不下去。
謝母在一旁看著自己兒子威風八面的樣子,親情一笑,「怎麼樣,要是你今天參賽,保准你就是第一。」
這麼說,謝少爺更加輕佻:「這些垃圾不配為我的對手!」
一曲奏完,一個鋼琴垃圾又下台了,評委席一陣唉聲嘆氣。
小周祈念倒霉,一抽便抽到最後一個出場。
話說回來,那一次的鋼琴比賽,評委們在看了前面幾個選手的演奏之後,早已經死心透了,到了周祈念那的時候。
一瞧,走上台的,還沒有前面幾個選手高,矮矮的,跟個女孩子一樣,就跟......就跟伊蓮娜一樣的身高,小笨蛋一上台緊張兮兮地摔了一跤,坐在鋼琴旁邊還勾不著鋼琴鍵。
評委在台下偷偷地笑了。
可是,當節奏緊快的鋼琴聲響起,周祈念的手指尖在黑白鍵之間來回滑動,一開一合,一停一頓,都顯得在那個小小的身體收放自如。
評委愣住了,就連謝無雙的爺爺謝傅林也瞪大了雙眼。
老爺子似乎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那份對鋼琴的執念和熱愛。
同時驚訝的還有台下的謝無雙,「媽媽,快看啊,快看看!那是伊蓮娜,他是伊蓮娜。」
那一年,謝無雙把在台上彈鋼琴的周祈念當成了他的青梅竹馬伊蓮娜,因為,他們長得實在太像了,身高也差不多。
等他彈完,周祈念從音樂的癲狂中慢慢回過神來。
這時候,謝無雙按耐不住自己心頭的衝動,也不知道從哪個垃圾桶撿來的一束鮮花,就往台上衝上去,謝母攔也攔不住。
一上台,謝無雙就抱著捧殘花敗葉,笑嘻嘻地對周祈念說:「伊蓮娜,你彈得真好聽,雖然跟我比起來還是差遠了!嘻嘻!不過還是恭喜你!」
笑聲朗朗,一看就是一個不會耿直地不會撒謊的孩子。
那時候,周祈念還小,臉蛋粉嫩粉嫩的,害羞得很,「我不叫伊蓮娜......」
謝無雙把爛花朵往前一推:「我不管,我不管,此時此刻,你就是我的伊蓮娜!你快說你是伊蓮娜,你說了,我就把這些美麗的花朵送給你!」
嘻嘻!
周祈念一愣:「此時此刻?為什麼不是今生今世?」
對啊,為何不是今生今世,因為你周祈念始終是周祈念,而不是他謝無雙的伊蓮娜。
這些話,周祈念還是在十八年後,漸漸明白的。
可是那年,周祈念急於糾正謝無雙的錯誤,「我不叫伊蓮娜,我叫周......」
周什麼?沒說清楚,因為,下一秒便傳來謝老爺子當場暴斃的消息。
謝母慌了神,在台下趕緊喊自己的兒子過來看看爺爺一眼。
會場慌亂,那時候早已經沒有評分頒獎的那些事兒了。
「你記好了,我叫謝無雙,此時此刻,你就是我的伊蓮娜。」
說罷,謝無雙快速地在周祈念的臉上吻下一吻。
輕輕地,觸不及防。
「好!既然你不是伊蓮娜,我就叫你小伊蓮娜好了!」
然後,便從台上一躍而下,只留下火燒了面頰的周祈念。
02
英雄所見略同,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那一年,兩個八歲的鋼琴小神童在台上是在切磋琴藝,謝無雙抱著花朵衝上檯面的那一幕,被有心人拍了下來。
外界紛紛傳聞,謝無雙少爺對周祈念的琴聲所震撼,傾慕於他,對他甘拜下風。
誰知道那兩個小孩在台上說的卻是你情我素的過家家。
「謝無雙,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照片拍的極好,那個年代彩色照片稀少得很,周祈念向報社要了一張,認真地看了兩眼照片上的那個莽撞的小男孩。
遠遠地看著,也能從照片上看到他嘴角的那個深深的小酒窩。
謝無雙身體輕盈,不像得周祈念,除了一張臉長得像小仙女伊蓮娜之外,身體還是胖嘟嘟的。
「真不知道他那雙手是怎麼彈鋼琴的!」
謝母冷哼了道。
從那一次鋼琴比賽之後,周祈念的名字在音樂界名聲大噪。
各大報紙電視媒體紛紛評價他為音樂神童,而且還有人說,謝傅林老爺子就是因為聽了他的鋼琴曲,心境蕩漾,熱血攻上心頭才當場暴斃的。
真真假假的傳聞,周祈念一天比一天火。
後來,周祈念被邀請參加各種各樣的音樂演出,有個外國人聽了他的音樂會,頗為震撼,出資幫助他到國外進修,食宿路費全包,此等好事,周母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不過——條件就是,學有所成之後在那個外國人旗下的音樂公司演出一輩子,無論成名與否,生老病死,都不能毀約。
周母心頭一擰,可憐自己的孩兒為別人當牛做馬一輩子,三思三思再三思。
最後那個外國人出手闊綽:「一百萬,怎麼樣?」
周母立馬答應:「好!好!那.......那幾時出發?」
「四月一日,遲一天都不行!」
漸漸地,關於周祈念的祖上世家都被記者扒了出來。
人們還以為,他是出自哪個音樂名家之後。
結果,不是。
周祈念出身在河北的一戶農村大戶,父親是個酒鬼,母親是個耕田的,6歲之前,周祈念一家人住的那個破房子還是爛泥牆糊的。
周祈念6歲那年,鎮里忽然來了一個消息,說有個大廠子在他們屯子里建廠房,他們屯子人少一地多,光是一戶人家征地補貼都分了二十多萬。
2003年,二十多萬已經不是一筆小數目。
周家人高高興興地到鎮上玩兒,那時候只有六歲的周祈念就在一家鋼琴店的櫥窗外面停了下來,鋼琴店的老闆嫌他晦氣,拿著雞毛撣子就要趕人。
周祈念的爸爸不輸面子不輸人,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一千塊大洋啪在鋼琴上:「讓我孩子彈,談彈壞了我買下來!」
就是這樣,周祈念觸碰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架鋼琴,手指頭在鋼琴鍵上動了幾下。
「咚咚咚!」
一開始毫無章法,彈著彈著,這小孩就好像掌握了節奏一樣。
琴聲清脆,鋼琴店的老闆也是學鋼琴的人。
一聽這音樂就跟著了魔似的,便問:「小朋友,你這彈的是什麼曲子啊?這麼好聽?」
這時候,小祈念才頓頓說道:「村裡奔喪大爺經常唱的那曲子……」
店老闆:「……」
原來是中國民間奔喪曲,怪不得學西洋樂的老闆聽不出來。
不過這小孩也彈得甚是動人,老闆一樂,說他天賦異人,便收了他這個徒弟。
一直到八歲那年,在北京,遇到了謝無雙。
可是,關於周祈念的一切,謝無雙都沒再聽說過了。
因為謝老爺子去世的第二天,全家人便操辦著喪事,在中國哭喪了好幾天,再化成了骨灰送到維也納安葬。
小調皮謝無雙恨不得他爺爺去世,不用再逼著他學鋼琴。
在去往維也納的飛機上,謝無雙跟伊蓮娜道起了在鋼琴比賽上的事兒,「伊蓮娜,你知道嗎?原來.......這個世界上長得想像的人還真多,我上次在音樂會就看到一個人,跟你長得很像,彈鋼琴也好聽,胖嘟嘟的,哈哈.....」
小孩子的笑容最天真。
伊蓮娜一聽,嘴生蓮花,「那......是我長得更好看,還是那小子長得還看!」
「......」女人不就愛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嘛!
謝無雙小眼睛轉了又轉,搖擺不定,他好像喜歡青梅竹馬的伊蓮娜多一點,但是好像又喜歡胖嘟嘟的周祈念.....
伊蓮娜才管不著他喜歡誰呢,直接往謝無雙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飛機在北京的上空一划而過。
一群燕子跟著從天空上翩翩飛舞。
明明是當歸之時,卻變成了離別之日。
謝無雙離開的那日是四月一日。
巧了,周祈念也是這一日離開的。
只不過,謝無雙往西,去維也納,周祈念往東,去美國。
在機場周祈念有那麼一刻,看到謝無雙的身影,想要叫喚他一聲,看到他身邊跟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女孩子,咬咬牙:
「算了,等我長大,等我們長大,或許還會相見。」
03
紅塵落幕,百轉千回。
周祈念在美國念了最好的中學,上了頂級的音樂學院,還未畢業,就已經在美國的百老匯劇場開了許多次個人音樂會。
名聲水漲船高,一個中國男孩躋身美國音樂名家之列,就像當年的謝傅安一樣。
這麼多年以來,周祈念沒有回到國內,期間的幾次,也是周媽媽到美國看望他,思親情切,但是也無可奈何,跟美國公司簽約的協議還在,一直到周祈念死的那一天,都不能毀約。
周祈念在美國沒有一個朋友,住在投資人送給他的一套美國郊外的大別墅上,一個管家,幾名傭人,周祈念從8歲一直到20歲都在這座美國莊園裡面住著,除了平日里的上學,其他時間都在這兒練鋼琴。
所有的天才都是苦練出來的,周祈念也一樣。
一開始到美國的那段日子,他什麼也不會,英語更是蹩腳,吃不慣美國的大豆和牛扒,頭幾天還天天嚷嚷著廚娘給他做米飯和中國菜,可是廚娘什麼也不會。
於是,他後來便不再掙扎了,把刀叉當筷子使,牛扒七分熟的就讓廚娘把它做成全熟的,再往裡面加多點辣椒和大蒜,才能勉強吃下去。
童年成長中的孩子最需要朋友,可是周祈念一個朋友也沒有。
在美國許多個晚上,看著窗外的明月和星星,跟故鄉的一模一樣,他恍然想起了謝無雙,那個莽撞懵懂的小少年,曾經在他臉上輕輕地吻過的人,起初他還不知道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後來漸漸長大了,他看到莊園里的男僕好女僕也經常在抱在一起親吻,輕吻時候的動作跟謝無雙對他的動作一模一樣。
他看到女僕臉上緋紅緋紅的,他回想一下,自己被謝無雙親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
有一次他便趁著男僕和女僕在小閣樓里吻的熱烈,親密無間,周圍除了他在窺視,一個人也沒有。
於是,他便走過去從男僕的後背用力一拍:「湯姆哥哥,湯姆哥哥,為什麼你和琳達姐姐親吻的時候,會臉紅?」
被小少爺窺見他們的事,琳達羞愧難當,扭頭便走。
唯有湯姆不耐煩地跟他解釋:「這是愛啊,笨蛋!」
愛?在他14歲的那年,他終於明白,自己在美國的日日夜夜,不僅懷有對家裡人的思念,還懷有謝無雙的愛戀。
漸漸地,這種環繞在周祈念心頭的情感越發熱烈。
他知道以前有小女生喜歡折願望星給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於是一有空便會試著折一些,放在一個大罐子里。
謝無雙、謝無雙,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20歲那年,周祈念終於獲得投資人的准許回國,樣子清瘦了許多,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胖嘟嘟的小少年,臉頰的軟潤沒了,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年年月月喝牛奶吃牛扒下來,身高一下子增高高了182,一個清朗的大少年的模樣。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份對音樂的執著和對那個人的思念。
那日是三月二十二日晚,他一人驅車從河北老家趕回北京酒店,第二日便是他回國之後第一場音樂會的日子。
為了避開高速路的高峰期,周祈念抄了幾條近道,結果車子開到一半,後車胎砰的一聲,爆裂聲響。
上一秒周祈念還在路上聽著世界著名的鋼琴演奏曲,這一首曲子是謝無雙在維也納時期錄下的,一曲成名,流芳百世,周祈念在美國搜颳了好久才搜刮到它的原版錄音。
而這下一秒,周祈念便撞到路邊圍欄,車窗玻璃破裂,周祈念額頭撞出了一塊血跡……
幸無大礙。
那一天,他的手機早已經沒電,在路邊的小道上苦苦等著別人來救援,一望無際的田野和天空,僅僅靠著車燈打破黑夜與沉寂帶來的孤獨感。
漸漸地,他咋車子裡面睡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從車子的外面敲了敲他的車窗,隨意朦朧中,他慢慢地睜開雙眼,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的那個人,面龐清晰可見,穿著一件白大褂,臉頰被凍得通紅。
即使過了12年,謝無雙依舊一點都沒變,還是少年時候的那副模樣,周祈念一眼便認出了他。
內心的驅使之下,正要開口:「謝......」
「我叫謝無雙,是一名醫生!我......送你回去吧!」
原來,經過了12年,周祈念的模樣變了,在謝無雙的心裡,那個在記憶力跟伊蓮娜相似的小男生也忘得一乾二淨。
周祈念等了12年,等到的不再是與那個人的相見。
而是等來與那個人更加遙遠的道別。
那一天夜裡。
從河北到北京的路上。
他只當他是陌生人。
醫生治病救人在身,即使路上見到一個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他也會施以援手。
04
再後來,周祈念在北京舉辦了好幾次個人的音樂會,在國內的音樂界也漸漸地小有名氣,可是遠不及他在美國的名聲。
21歲那年,周祈念打算在國內發展。
可是……歲月有滄桑,1996年還有人走進高雅的殿堂聽古典的鋼琴曲,12年後,又是一番光景。
從前的影像錄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一戶的PC電腦和移動端的手機;現代人聽著古典音樂都覺得耳朵生繭,縱然技藝再高,也無人賞識。
公司勒令他立馬回美國,一通越洋電話罵的他狗血淋頭:「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那個熱度不減的音樂神童嗎?你只不過是我們公司的一顆棋子而已,你現在馬上回來,所有的行程和演出我們替你安排!」
可是周祈念堅決不願,他的家人,他喜歡的人都在中國,他的一切都跟這個國家離不開。
他跟資助人決裂的時候,曾立下豪言壯士:「你從前花了一百萬從我媽那裡把我買來,又花了一百萬砸在我身上,培養我成才,給我五年時間,我還給你兩千萬。」
那一年,周祈念放棄了原來的音樂演出事業,到唱片給人編曲,沒有了從前的光輝,更沒有經紀公司願意花錢包裝一個沒什麼希望的鋼琴手。
記得有一次,他們唱片公司的某經紀人為他惋惜:「哎呀!我說你啊,周祈念,你明明長者一副這麼好的相貌,不出道真實浪費了。」
喝一口咖啡,熱氣騰騰。
周祈念所在的那家音樂公司每年培養出來的新人數不勝數,大公司,各方面的資源也多的是,要想培養一個周祈念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但是,周祈念並沒有接受。
他對鋼琴的那份執念已然成魔,與其成為流量明星涅槃重生,倒不如在鋼琴聲中漸漸死去。
而謝無雙呢?
他後來打聽到,謝無雙早已經不涉足鋼琴界,他大學的時候在維也納學醫,料想不到的是,謝少爺的一雙彈鋼琴的手,拿起手術到來的時候,也是那麼的遊刃有餘。
20歲那年,提前畢業回國,在北京某醫院當內科大夫。
自從那一次相遇之後,周祈念和謝無雙成為了好朋友。
但是,依舊是,他已經不認得他了。
漸漸地,一個落魄的鋼琴手一有時間便找各種借口到醫院去尋他的謝無雙醫生,周祈念長得清秀,值班的年輕護士看到周祈念來的時候都紛紛伸長了脖子多看他兩眼,笑眯眯地又對旁邊的謝大夫講:「謝醫生,你要是不收了你這小迷弟,我可要出手了哈!」
說罷,又暖意洋洋地笑了幾聲!
謝無雙權當她們開玩笑,只是笑了笑,沒有理會,可是一轉眼,便又聽到周祈念喚他:「無雙哥,我......這一次得的胃又不太舒服。」
病根子是在美國的時候遺留下來的,從前吃多了半生不熟的牛扒,拉肚子,腸胃炎一直不好。
那一段時間,周祈念每天都會到醫院去找謝無雙,明明他才是病人,卻又自作多情地給他做飯,周祈念做的事河北老家那邊學過來的菜式。
謝無雙也不決絕,吃的津津有味。
還對他說:「阿念,你做飯真好吃,你若是個女孩子,將來一定有一個好老公疼你。」
言畢!
周祈念苦苦地笑了。
在一旁的護士倒是捂著胸口隱隱作痛,恨不得大罵謝大夫,「他喜歡你,他只想給你一個人做飯,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哎!」
周祈念留意到,謝無雙的桌子上總放著一瓶差不多枯萎了的玫瑰花,跟當年謝無雙送給他的那束玫瑰花差不多相像,周祈念折下一片花瓣便問:「你特別喜歡破敗的玫瑰花嗎?」
謝無雙淡淡一笑:「也不是,小時候送給別人一次,後來覺得挺好玩兒的,便把病人家屬送給我的花留在身邊了。」
「那......你還記得你送給的那個人嗎?」周祈念試著問他,想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不記得了,過了好多年了,忘了他的樣子,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這個人就像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後來,周祈念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那時,已經是年末的12月份。
寒氣將至,周祈念的胃越發不好受,每一天都要吃大量的藥物維持。
再後來,謝無雙給他開了幾幅中藥,說中藥對料理身子比較好。
周祈念不會熬藥,謝無雙就時常到他們家去,給他熬。
一個廚房,兩個男生,背對背地,一個在前面做飯,一個在後面熬那苦茶湯。
香味和藥味相交,濃烈不過周祈念對謝無雙的愛。
05
2010年的三月初三,周祈念23歲。
後來他再去醫院,護士們都在傳言謝大夫有女朋友了。
名字叫伊蓮娜。
從維也納回國,跟謝無雙是一個醫學院校畢業的。
在他們醫院裡當護士,整天圍在謝無雙身邊轉。
聽到這麼名字的時候,周祈念似乎想起了十多年前,在那個萬人矚目的舞台上 ,謝無雙叫喚著的那個名字:「伊蓮娜,你就是我的伊蓮娜。」
再後來,周祈念就再也沒有去過醫院找謝無雙。
時間一轉眼,到了那一年的四月份。
對於謝無雙來講,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過周祈念,跟在他手頭底下工作的幾個護士常常對他翻白眼,可謝無雙笨,不知道女人的這點心思到底什麼意思。
再加上伊蓮娜大小姐脾氣一直沒改,整天在謝無雙身邊不給他好臉色看的那些護士統統都把她們趕跑。
終於,後來有一天,有一個愛衝動的護士,趁著伊蓮娜不在的時候一把攔著謝無雙的去路,目光灼灼,恨不得把他打包送給周祈念:「喂!謝大夫,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想周弟弟嗎?虧人家還天天上杆子找你,他喜歡你啊,笨蛋!」
小護士的一句話道破了他們之間的這層窗戶紙。
謝無雙一時愣了神,他不太懂女人的心思,更看不出來一直深愛著他的周祈念,從前,或者第一次在路邊發現他的時候,只當他是一個可以親近的人。
後來漸漸熟了,把他當朋友,當家人,當一個無話不說的知己。
他哪裡知道,這種惺惺相惜的感情就是愛情。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伊蓮娜。
那一天,謝無雙憑著記憶,慢慢地在夜色中找到了周祈念的家。
站在公寓外面的時候,遠遠看著窗台上的燈還亮著。
隱隱約約從房間里傳出鋼琴的聲音。
哪一首曲子是小時候周祈念在鋼琴比賽上彈奏的,這一彈便彈了十餘年,日日如此,不知疲倦。
那天的夜晚,不知道謝無雙有沒有認出來那首曲子,只看他聽得入神,一下子勾起他童年時候的許多經歷,他曾經是那麼熱愛鋼琴,可是後來就漸漸地變了。
因為伊蓮娜的一句話,他走上了醫學的道路,想要治病救人,他不再彈鋼琴,對他來說,最初的愛情不就是跟伊蓮娜手拉著手,跟他說「一生一世」的那時候嗎?
所以,那一天晚上他是來拒絕周祈念的。
「你喜歡我?」
「對啊!喜歡很久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我也記不清了。」
謝無雙苦笑:「可是,我有女朋友了呀?而且,我跟她還是青梅竹馬?所以......對不起咯!」
「沒事兒,我跟你只是萍水相逢,談不上太喜歡。」
他們就此道別。
在周祈念小區的門口外,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倒映而下,他們之間的感情,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
快要離別的時候,謝無雙忽然轉身:「哦!對了,我們科室的夏顏你知道嗎?就是那個眼科大夫!」
周祈念搖搖頭。
「他好像喜歡你,要是你也喜歡他的話,我可以幫幫你們!」
那一日,周祈念只對著他微微笑著。
謝無雙大概不知道他那句話有多傷人。
自己不要的東西了,就轉手讓人。
呵呵!我又不是物品,何須你憐惜!
可是,轉念一想。
自己倒真是個無人要的可憐人。
因為,那一段時間,美國的公司正催著他還債,孤身一人,若是多個人在身邊陪伴,或許好些。
他們兩個人,謝無雙和周祈念。
路燈下,一人站一邊,謝無雙站在明處,周祈念站在陰影處。
周祈念臉上的淚光,謝無雙一點也看不見。
只聽到他輕輕地回答一聲:「好!」
成了。
又成就一對姻緣。
06
於是,周祈念就認識了夏顏。
夏顏什麼都好,人長得一點也不輸於謝無雙,後來有一次,夏顏到周祈念的家裡的時候,也聽得到周祈念家裡的時候,也聽到他在琴房裡面練琴。
在1那首曲子的韻律中漸漸地沉醉,一曲完畢之後,夏顏才站在門外拍拍手掌,然後從周祈念身後的脖子上輕輕一吻。
周祈念沒有拒絕。
那一天,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在謝無雙的撮合之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那麼一刻,周祈念在夜晚的睡覺之前,看著窗外的月亮,拿出許多年前在美國摺疊的那一罐子願望星,想把它們灑在海里,讓從前的所有東西都掩埋。
可是,周祈念還沒來得及放開對謝無雙的愛,很多事情已經悄悄開始。
24歲那年,國內的某個地方發生大規模的地震,志願組織在北京招募了許多志願者去那邊救援,謝無雙和伊蓮娜自然不會推遲。
後來資源組織也發現周祈念曾經是小有名氣的音樂鋼琴手,邀請他到那邊公益演出。
周祈念的公司接到這麼邀請函之後,二話不說便給周祈念答應了下來。
那段時間,夏顏正好在國外考察,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道別。
志願服務一共救助了一個禮拜,七天之後,從災區回到北京還是同一輛火車。
一路上,風迢迢,雨連綿。
就在那個山邊斷橋處,由於地震的餘波未停,轟然一聲。
那一刻,周祈念還在火車車廂里聽著他摯愛的鋼琴樂,完全意料不到外面的情況,一陣昏天黑地之後,周祈念已經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過來,睜開雙眼,看不見一點光芒。
只聽到身邊之人一句一句地叫喚他的名字:
「阿念……阿念……你沒事兒吧!」
「阿念……」
是謝無雙的聲音。
周祈念失明了,而且還是由於腦部受到重擊之後的失明,眼睛的沒有受到一點損害,但是就是看不見,醫生說他有可能一輩子都會看不見,因為腦補聽覺神經的損傷是永遠無法修復的。
醫院裡的小姑娘護士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眼睛看不見,對於一個鋼琴手來說無疑壯士斷臂。
無法感知這個世界的五光十色,無法看樂譜,而且那時候周祈念已經24歲,學盲文顯然已經來不及。
那段時間,謝無雙時常陪在他身邊,跟他說一些好聽的話,怕他會偶爾想不開,夜晚的時候到他的病房守在他身邊。
夜裡靜謐,看著周祈念的小臉。
就這樣看著他,不時還拿起他骨節分明的雙手,有憐惜也有同情,靜靜地,靜靜地......在周祈念熟睡的時候,悄悄地喊了一句:「小伊蓮娜......」
可是很快,謝無雙又被自己話給嚇了一跳,捂住嘴巴,不再出聲,眼眶紅了一圈。
他知道,他不能對這眼前的這個人有任何情感。
即使殘酷,他也必須進行到底。
因為,在周祈念病房上一層樓的VIP病房裡也住著同樣一個雙眼失明的人。
火車事故的那一天,伊蓮娜也在那一列火車上面,受傷嚴重,而且眼角膜破損。
幸好,對伊蓮娜來說只是眼角膜破損而已。
不幸中的萬幸,可是夏父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合適的眼角膜,因為伊蓮娜的血型很稀缺。
於是,夏父就找到了謝無雙,攤開條件跟他講:「你不是說要娶我的女兒嗎?那好......你給她找到一個合適的眼角膜,把她的眼睛治好,所有的事兒,好說!」
一拍書案,一言既出。
誰都知道伊蓮娜的眼角膜不好找,可是偏偏最合適的眼角膜就在眼前。
就在周祈念的眼睛裡。
那是周祈念出事的兩個月後,所有醫生都一致認定他已經恢復不了視力了。
不知道夏父是怎麼知道周祈念的眼角膜適合伊蓮娜的,他知道謝無雙跟周祈念認識,一逼再逼:「他不都是一個看不見的人了嗎。把眼角膜捐給我女兒怎麼啦?」
夏父的掌心狠狠地在謝無雙的辦工作上一拍!
一句話,被當場的所有護士都聽見。
紛紛投來鄙視的眼神,暗地裡怒罵:「呸,你女兒眼睛瞎了,人家也眼睛瞎了,憑什麼人家就得捐給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謝無雙的身上。
只聽他冷冷地回答:「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會讓他捐的!」
07
後來的一天晚上,謝無雙又來到了周祈念的病房。
月色冷冷,謝無雙幫著周祈念蓋了蓋被子,確定周祈念睡著之後,才隱隱落淚,緊緊地握著他的雙手,嘴巴里念叨著:
「對不起,阿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對不起……」
「阿念……伊蓮娜需要你的眼角膜,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對不起……」
謝無雙說了很多次對不起。
男人的淚水如同瀑布一樣從眼眶裡流了出來。
一個是萍水相逢的周祈念,一個是未婚妻的青梅竹馬。
任誰都會選擇後者。
周祈念的一生,從始至終愛著的那個人都只有謝無雙一個。
一雙眼睛,又何足掛齒。
那一天晚上,謝無雙本以為他什麼也聽不到,可是他錯了,每天晚上謝無雙都會到他的房間里看望他,漸漸地,周祈念知道他會來。
每天在那裡等著他出現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周祈念什麼都聽到了,不光聽到了,而且謝無雙的臉他還看的一清二楚,他讓人從家裡帶了當初的那張照片到醫院裡,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後,才確認自己已經恢復視力。
本想等著謝無雙來的時候,把這件事與他分享。
結果卻聽得到謝無雙的那番話。
冷冷地,中秋的涼風吹進周祈念的房間裡面,他一個人站在窗檯的位置,若有所思,天上明月,地上霜華,白的發亮,分不清天上人間宮闕。
最後,周祈念的淚水在月光下盈盈閃爍。
第二天,夏父開懷大笑地拿著捐贈協議等到謝無雙的科室里給他道謝:「哈哈!好啊,好啊,謝謝你啊,無雙,等我女兒換完眼角膜,你們就舉辦婚禮。哈哈哈哈!」
笑聲悠揚遠長,又是招來其他護士的一陣鄙視。
最不知所以然的還是謝無雙。
「我……我做什麼了,我明明沒……」
夏父一愣「沒什麼?你看看,捐贈協議都簽好了,還不是你的功勞!」
半月後,夏顏從國外回來。
登時便要給周祈念討個說法:「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把眼角膜捐出去?」
周祈念只道微微一笑:「我的眼睛不是也看不見了嗎?留在我這兒,豈不是白費了?」
「可是......可是不是還有機會能看見嗎?」
但是是說再多也已經無用,周祈念注意已決,那時,他的眼睛朦朦朧朧地還能看到夏顏的面容,流著淚,在替他不甘心。
手術是在第二天進行。
周祈念要把眼角膜捐給伊蓮娜......
被推進病房之前,周祈念偷偷地用眼睛看了一眼那個女孩......
果真如謝無雙所說,跟他長得七八分相似。
她是那個人的青梅竹馬。
她是與那個人一生一世的人。
我怎會讓他失望!
替他做手術的是夏顏,為了保持眼角膜的鮮活度,除了面部麻醉之外,眼睛瞪得部位不能打麻藥,手術的過程極其精細,同時也痛苦萬分。
周祈念沒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徹底失明之前的最後一眼。
看著的竟然是從來沒在乎過的夏顏。
那個為他不甘,為他淚目的男人。
手術期間,周祈念沒有發出過一聲喊叫。
守在病房外面的謝無雙靜靜地站著,表情冷漠,看不出一絲一毫因為未婚妻復明的高興。
偏偏還要讓一個愛自己的人,成了他婚姻路上的陪葬品。
他想起了少年時候的那個小伊蓮娜。
曾經毫無保留地對他說:「我不管......你就是我的伊蓮娜......」
他這時候才知道,那時的自己有多殘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隨著手術房外面的紅燈熄滅。
夏父大笑一聲:「哈哈哈!我女兒終於可以復明了。」
08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在那一次手術之後的第二年,有記者認出了躺在病床上的周祈念。
後來,對他的到災區義演和把眼角膜捐給伊蓮娜的事情追加報道。
世人才知道,在音樂界沉寂了許多年的周祈念經歷了什麼,最重要的是,眼睛看不見了的周祈念,在出院之後開的第一場音樂會,居然還能座無虛席。
沒有人對他的音樂天賦感到懷疑,在音樂上頗有造詣的人,即使失去了雙眼,在彈奏的時候已經收放自如,雙眼能看見的時候,用聽覺感受音符與音符之間的變化,現在看不見了,還不是一樣用聽覺來感受。
演唱會的那天,人們對被他的琴聲震撼的同時,也被他的故事所震撼!
其實,更多的人來聽他的音樂會,與其說因為他的音樂,更不如說是因為他那失去雙眼之後迸發出來的人生的無奈與悲涼!
人都是居高臨下的動物,喜歡俯瞰比自己更弱,更加可憐的人。
眼看周祈念在國內的聲望一天比一天高,美國那邊的投資人抓住了時機,為他拍了一部以他的故事為藍本的半自傳電影,而電影的主演——也是周祈念。
可是,對於周祈念來說。
這些卻成了他一道又一道的傷疤,無數次被人揭開又重新縫合上。
那一年的冬天,電影大賣,投資成本不到五百萬的小資本電影,光票房就賣到8000萬,當初周祈念承諾的還給那個投資人2000萬的諾言一朝兌現。
也是同一年的冬天。
京城下起了大雪,聖誕節的鐘聲響遍了大街小巷。
最適合不過結婚的日子。
12月25日這天,在京城的不同的兩個地方,一個是京城最大的音樂劇場,另一個是北京郊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教堂,同時進行著兩件事情。
在那個音樂劇場內。
觀眾屏氣凝神地聽著舞台上那唯一的人,曾幾何時,他也在這個劇場上面被一個小男孩送了一束爛了的玫瑰花,後來還被那個小男孩偷偷地親吻了一下。
此後十多年,他再也沒有讓任何人親過,從來沒有,他可以發誓。
但是,也僅僅只是那一次,他喜歡上了那個叫謝無雙的人。
觀眾們不時還竊竊私語:「這一場音樂會是周祈念最後的一次演出了是嗎?」
坐在他一旁的女士微微嘆息:「哎!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明明閉著眼睛也彈的那麼好聽......」
說罷!這最後一曲已經彈奏完畢,兩個說話的女士可惜自己剛才只顧著說話,沒留意這音樂人的最後一曲。
彈的是什麼?
這最後一首曲子,是他第一次登台時候彈得那首曲子,彈了十幾年了,那架鋼琴上還放著一捧快爛掉的玫瑰花。
到最後,周祈念從鋼琴座上慢慢地走向觀眾。
這一場臨別音樂會還是現場直播的,台下的觀眾一言不發,還以為他要走到台前來謝幕。
就這樣,等著他。
周祈念慢慢地走進,走進,在走進。
忽然,他的手臂一動,弓指為勾,兩根周指頭直直地沖向自己的雙瞳,速度極快,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
一下子,攝像機啪的一聲,漆黑一片。
而在另一邊,
教堂的銅鐘聲響,父親牽著新娘子的手慢慢地走進教堂。
後面的小花童撒著花瓣,面帶微笑。
一場青梅竹馬的婚禮,來參加婚禮的人只知道那新郎為了伊蓮娜的復明費盡了心血,都默默祝福這對新人夫婦。
一對新人正在神父下宣讀結婚誓詞,他們牽著手,新娘子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新婚夫君,她對他微微一笑,新郎別過臉,對著他的新娘子,表情僵硬地回了一個笑容。
他應該高興才對的,十多年了,他為她放棄音樂,學醫救人,不就是為了討她歡心嗎?
他應該高興的,可是又不知為何,心裡隱隱痛著。
就在這時,神父宣讀誓詞完畢,便對台下的新郎說:「你願意與你旁邊這位女士一生一世嗎?」
男人頓了頓,喉嚨微動,「我......」
這時,教堂的外面衝進了一個穿護士服的女生,沖著裡面大喊一聲:「不好了......不好了......謝大夫,周先生他......」
「他怎麼啦?」
「他把用手指頭把自己的雙眼給.....」
話未說完!
教堂的鐘聲不知為何,「咚咚咚」幾下!
一群白鴿在青空白日下翩翩飛起。
血液一滴一滴地流著,從他的眼眶裡流了出來。
台下觀眾驚慌失措。
慌亂中,彷彿聽到他在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無雙......」
「無雙......」
「謝無雙......」
我與你。
何不一生一世一雙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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