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詩｜司空山上，他卸下衣缽 / 兩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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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雪人，沉默寡言

從貧乏的雪夜出發

撥開塵埃與人群

穿過空地，麻櫟林

楓楊的樹杈指向天空

槲寄生開出米黃色的花朵

思空者跨過卷篷橋

走向群山，走向暮年

月出空山，風從雲中來

司空山上，他卸下衣缽

兩手空空，心亦不再思空

野馬飛越真理與存在的爭辯

大千世界，十萬生靈

在手掌間流進流出

冶溪兩岸，鮮花怒放

此岸彼岸，已無分別

專家點評

司空山在安徽，是一座名山。司空者，原為官職名稱。

這首詩寫司空山，卻變「司空」為「思空」，取了其中的妙義。

作者也繞開「文化」，繞開山上山下諸多的名勝古迹，雪月空明，單寫自然意趣。這一取法，就值得玩味。「立雪人，沉默寡言/從貧乏的雪夜出發/撥開塵埃與人群/穿過空地，麻櫟林」，詩一開篇，就寫出了一個不同凡俗的形象。立雪人顯然不是「程門立雪」的人，他立雪，特立獨行，沒有言語，因為心中早已持定某種東西，所以才敢從「貧乏的雪夜出發」。所謂「貧乏的雪夜」，可能是對「外景」的感覺，也可能指「立雪人」在某一時的生活境況。他不顧這些，「撥開塵埃與人群」，即是撥開紛擾的俗世紅塵。

在第二節，「楓楊的樹杈指向天空/槲寄生開出米黃色的花朵/思空者跨過卷篷橋/走向群山，走向暮年」，時間似乎已過了雪夜，轉入另一個自然季節，讓人不禁覺得時空恍然，然而詩歌語言又具象、清晰。「走向群山，走向暮年」，語義又恍惚了，可是既然「思空」，必向著某種修鍊，持定終身。這是現在未來時態，「暮年」即終生的意思。至第三節，「月出空山，風從雲中來/司空山上，他卸下衣缽/兩手空空，心亦不再思空/野馬飛躍真理與存在的爭辯」，這另一重修身境界，很有見山不是山的意思。卸下衣缽，等於將什麼都卸下了。從「思空」到「不再思空」，是徹底的空，空靈，空性，無自性。但作者沒說人的覺知飛躍，而說「野馬飛躍」。野馬者，游氣也。山中霧氣飛躍，人在其中坐忘，什麼「真理與存在的爭辯」，都顯得太是非了，太狹隘和低俗了。

「大千世界，十萬生靈/在手掌間流進流出」，此句自信而出，大有超凡入聖的感覺。哪怕只是想像的，也非常人之所能為了。「冶溪兩岸，獻花怒放/此岸彼岸，已無分別」，既超凡入聖，看具體風景，自是不同。此岸即彼岸，彼岸即此岸，都修正果，都能渡人。

不知作者是幹什麼的，寫出此等境界，讓人另看。但願詩如其人，不負虛構。

特邀點評：唐翰存

詩人簡介

育 邦，詩人，小說家，隨筆作家。著有《再見，甲殼蟲》《憶故人》《潛行者》《從喬伊斯到馬爾克斯》等。現居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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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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