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

　　從安徽石台回來已有時日，那裡的山、水卻時常在心裡搖蕩。

其實石台所謂四疊泉並沒導遊形容的壯觀，抬眼望去，也就兩疊，水流下瀉，沒有廬山三疊泉的那種「飛流直瀉三千尺」的磅礴，但那水卻流進了我的心。

山上的水流往下形成當地人稱作的「怪石潭」，潭水如碧，和著綠的樹木綠的草，和著天空的藍天白雲，讓人恍惚：是真是幻？

城市裡當然也有碧綠的湖水，但泛著澀，沒有靈氣和活力；城市裡也有漂亮的綠樹紅花，但凡規模大些的八九人為，東挪西拼後的樹木花卉散盡沉鬱，變得沒有底氣。

晚上就枕著青山綠水，呼吸中滿是茵茵的植被，心竄了去，無思無念，靜得就是山水了。

開始埋怨將我們一行打發到深山老林，還特地囑咐隨行的侄子晚飯量要多，半夜享受夜宵那是沒影的事。踏實下來才感喟導遊的用心。商業出現在人類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這裡沒有商業沒有交換，我們返璞歸真，體味內心最本真的需要。

若問生命的意義或許千人千面，但一般認同「尋找生命的快樂。」快樂是人內心的感受，最本真的快樂與社會發展、經濟結構無關。

如此，石台之行是一次發現之旅：快樂其實很簡單。

簡單到地里的白菜蘿蔔；雄雞的啼鳴迴響山間；山巒縫隙露出的第一縷晨曦；肉嘟嘟的小狗歡快打滾；不加修飾的吊腳樓靜靜地掩映山水間。

純真的才是美好的。鞋也成桎梏，甩了，用肌膚貼近山水，這一片沒被攪拌的純真。

據說狗是土性的，奄奄一息時放置土地便能起死回生。一位大山裡的大姐證實此說：家裡的一條公狗因爭寵母狗被圍攻，情敵們生生將其撕扯閹割，那場面慘不忍睹。劫難之後的狗已沒有活樣，百無聊賴的主人也只能決定放歸山林，自生自滅看其造化了。

不想沒幾天，那狗活蹦亂跳搖頭擺尾從山林冒出，雖然襠下空空，卻沒有半點劫後餘生的跡象。

大姐說大山救了它。

山裡人家提了些山貨，木耳、竹筍、梅菜，全滲著太陽的香。價格遠低於市場，也就夠換點油鹽的，且油鹽還在十里開外的商埠。卻很自足，在大山的背景下詮釋生命的本色。

山的幽深處有個溶洞，洞里石頭擬神擬物沒有定律， 全靠人云亦云，與別處並無二致。但一幅水墨丹青不需腦力，一眼就可領會：黃山、九華山、天柱山依勢延伸。一塊隱居洞里的石頭，千百年鹽鹼磨礪，竟鬼斧神工將江山布局，不得不驚嘆自然的偉力。洞里別有洞天處一扇門提示遊人免進，裡面飄出清醇的酒香，吝嗇地犒勞遠道的酒友，那種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無奈就如螞蟻在人心裡撓。

知道好些名酒都有洞藏的經歷，溶洞里恆溫和潮濕造就一片獨特的微生物環境，由此發酵的酒甘冽綿軟意味悠長。同樣是酒，同樣的程序卻口感迥異，敢說環境就不是老天的青睞？不知是哪家酒業能有幸駐足於此。

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中有山有水也有酒，他的《飲酒》至今膾炙人口，酒讓一個失意的政治家擁有安貧樂賤的胸懷。酒是好東西，盡興到酣暢淋漓處便洞曉自己的內心。所以青山綠水才成為最珍貴樸實的快樂，所以才會有「悠然」的情致。

青山無言，卻是最穩妥的「靠山」；綠水無語，卻能撩撥內心最柔軟的那根琴弦。

每一個生命怎會沒有退路？

青山綠水是我們的搖籃，我們由此出發，並壯大著奔向更為廣闊的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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