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革命四十年，帝國烙印是願景還是野望？

曾經的波斯帝國擁有著廣闊無邊的領土與煊赫一時的聲望，如今的伊朗雖不及帝國時代的強大，但亦有著舉足輕重的地區影響。從波斯帝國到伊斯蘭共和國，從居魯士大帝到哈梅內伊，歷史紅塵滾滾向前，國際形勢風雲變幻。今日的伊斯蘭共和國，仍在紛繁複雜的地區局勢中，堅守著冥冥之中的千年野望。任古道漫漫，白雲蒼狗，前路艱難，道阻且長。

居魯士大帝，圖源：Pinterest

波斯願景的歷史塑造

「我，大流士，偉大的王，萬邦之王，波斯之王，諸省之王」。大流士一世將其赫赫功勛鐫刻於銘文之上。千百年來，貝希斯敦銘文見證著一個帝國的輝煌。從公元前550年居魯士大帝推翻米底王國，建立了第一個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開始，帝國的願景就開始在波斯民族的心中生根、發芽。

公元226年，薩珊王朝建立，波斯自阿契美尼德王朝之後再次統一。極盛時，其版圖直抵「五海三洲」，波斯灣成為了它的「內湖」，帝國影響力達到鼎盛。

之後，伊朗歷經了異族的征服，領土的增減，信仰的改變。雖曾經一度遭受殖民、戰亂，但帝國的願景從未在伊朗人心中泯滅。1971年，巴列維國王在波斯古都波斯波利斯舉行「紀念居魯士大帝建立波斯帝國2500周年典禮」，向世界宣誓著來自一個古老而嶄新的帝國的雄心。今天，伊斯蘭共和國亦希望通過軍隊與核武器，彰顯當代伊朗的雄心壯志。

紀念居魯士大帝建立波斯帝國2500周年典禮，圖源：World History in photo

因此，伊朗國家地緣政治願景的塑造源於千年以來的帝國願景。歷史上的帝國傳統與長期以來的大國心態，使得伊朗對其地緣利益範圍有著清晰的建構。其核心地區----波斯灣以及主要影響範圍----中東、中亞地區，和古代波斯帝國鼎盛之時的影響疆域不謀而合。波斯帝國的願景已然深深熔鑄於伊朗民族國家基因之中。

當代伊朗的現世追求

若說歷史的願景賦予了當代伊朗追求地區影響的內在動力，那麼現世的利益則給予了當下伊斯蘭共和國諸多外交行為的客觀需求。其外交的核心區依然是波斯灣，而中東地區則是其外交影響的關鍵區域。

波斯灣，顧名思義是「波斯人的海灣」。對於今天的伊朗來說，波斯灣不僅是歷史上民族自豪感的重要標誌，更是其守護國家經濟命脈的咽喉、獲得地區影響力的支點，以及撥動世界神經的槓桿。

首先，對今日伊朗而言，波斯灣是其石油出口的重要通道，波斯灣沿岸也是伊朗重要的產油區與石油工業區。其中，胡澤斯坦省南部瀕臨波斯灣，其石油儲量占伊朗的75%，並擁有全國最大的煉油廠。因此，波斯灣關乎伊朗國家經濟根本。

其次，對今日伊朗而言，波斯灣是其施加地區影響的重要路徑。一方面，波斯灣地區鄰國眾多，各國關係縱橫捭闔。波斯灣地區是伊朗進行合縱連橫的優良場域。另一方面，波斯灣地區影響著周邊多個國家的石油出口，亦是他們的經濟命門。因此，波斯灣關乎伊朗地區影響力的實現。

圖源：BLUEBIRD MARINE SYSTEMS LTD

此外，對今日伊朗而言，波斯灣是實現其對全球影響的重要手段。中東作為世界重要石油產區，波斯灣是很多國家進口石油的必經之路。波斯灣地區的局勢關乎著世界能源價格與能源安全。因此，控制波斯灣，伊朗則獲得了影響世界的重要棋子。

對伊朗伊斯蘭共和國而言，控制波斯灣是實現國家安全與地區擴張的基礎。將影響力延伸至中東其他地區則是實現其國家宏偉願景的關鍵支撐。「伊斯蘭」則是實現這一目標的鮮活旗幟。對內而言，高舉「伊斯蘭」大旗是其維持國家意識形態的延伸，對外而言，以「伊斯蘭」作為其地區活動的出發點，一方面有利於獲得一些國家的認同，另一方面也為其地區利益爭奪冠以合理借口。因此出現了伊朗乃至在中東國家關係中的普遍出現的顯著特點-----「宗教地緣政治」。

野望：理想的延續與現實的無奈

地緣願景的承繼、現實利益的驅動、意識形態的塑造，共同建構了當代伊朗外交行動的外在需求與內在動因。歷史與現世，理想與現實，共同塑造了伊朗的地緣願景與民族抱負。然而，理想終究豐滿，現實依舊骨感。當今中東地區，不僅域內大國勢力角逐，域外大國亦摻雜其中，其地緣局勢面臨深刻變革，伊朗在大國之路上也面臨著諸多制約。

首先，美國長期對伊制裁嚴重壓縮了伊朗的國際空間，惡化了國內形勢。因制裁帶來的經濟困難使得伊朗難以在地區權力爭奪中獲得長久支撐。其次，地區大國如沙特難以忍受伊朗在中東地區一家獨大，域內對抗日趨白熱化。此外，海灣諸國以海合會為統引，看似鐵板一塊，實則分崩離析。這一局面雖為伊朗提供了機遇，亦帶來諸多不確定影響。

實際上，現階段伊朗地區勢力的擴張已然觸及到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利益關切。美國在中東地區主導權的維繫與伊朗謀求地區主導權之間的矛盾開始凸顯，全球霸主的絕對控制權與地區崛起國對域內權力的爭奪之間的矛盾成為現階段伊朗諸多外交對抗的根源。

對現階段而言，伊朗的首要關切是政權存續。如何在新一輪制裁中保持國內穩定，尋求經濟發展突破則是維持伊斯蘭共和制的關鍵。外交抱負源遠流長，然而在現實生存問題面前，也不得不暫時擱淺，從長計議。

自1979年伊斯蘭革命至今，伊斯蘭共和國已經歷40年的風雨洗禮。即使在更遠的未來，無人會懷疑波斯民族的偉大。但就當下而言，這一偉大的民族在面臨著外部施壓與自我調整的重大考驗下，願景終是野望。

今日主筆 潘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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