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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滿神鼓、法器種類及應用

(晃鈴)

(滿族薩滿治喪習俗用具「九連環」)

(治拉器)

(薩滿法器)

(薩滿圍身腰鈴)

(神板卡拉器)

(神刀哈勒馬刀)

(響板)

(腰鈴)

編者註:王松林、田佳訓提供的《薩滿文化和中華文明》,原文比較長,所以我們分為幾個專題發表,已經發布的文章有:

2月18日發表文章《薩滿神論與北方薩滿神系》。

2月19日發表文章《薩滿聖壇上的女神王國》。

2月20日發表文章《薩滿「多層天穹」觀與「三界」說》。

2月21日發表文章《「三魂說」與薩滿魂化觀念》。

2月22日發表文章《「靈魂飛翔」與薩滿脫魂術》。

2月23日發表文章《觀氣——薩滿原始氣運觀念》。

2月24日發表文章《「火練金神」與薩滿鍊氣功》。

2月25 日發表文章《薩滿神判觀念與卜筮、占夢術》。

2月26日發表文章《薩滿神歌——高深莫測的語言魔法》。

2月27日發表文章《薩滿神諭的內容與形態》。

2月28日發表文章《薩滿面具的分類與原始功能》。

3月1日發表文章《鄂倫春族薩滿神偶與神像》。

3月2日發表文章《錫伯族薩滿驅邪的心理療法》。

3月3日發表文章《薩滿服飾功能結構與象徵符號》。

3月4日發表文章《薩滿神帽造型類別及象徵意義》。

歡迎大家共同學習和討論,歡迎提供寶貴意見。

薩滿神鼓、法器種類及應用

北方諸民族薩滿祭祀神歌中,都有對薩滿神鼓和法器的歌詠描述,如滿族祭祀蟒神時唱道:

手鼓尼瑪琴的聲響,

是雲車的滾動。

腰鈴沙沙的聲響,

是東海的波濤。

抬鼓通肯的聲響,

是蟒神的雷鳴。

門檐插著的「激達」(扎槍),

是你神威的大舌。

你來了,房屋在動,大地在抖。

……

神鼓的擊打,

神鼓的聲響,

是薩滿祭祀的開篇!

神鼓,是薩滿各類祭祀活動中最重要的法器。這是因為,神鼓不僅是薩滿神事活動不可或缺的法器,也是薩滿崇拜的靈物和神靈往來的載體。

中國北方少數民族中,薩滿所用的神鼓一般以單面鼓為主。如,鄂倫春薩滿的單面鼓叫做「文圖文」,是扁平的單面鼓,用犴皮或狍皮蒙成鼓面。蒙古博神鼓叫「塔拉哼歌日歌」,意即半面或單面鼓。還有一種無柄的薩滿鼓,稱「抓鼓」。

神鼓的形狀,各民族有所不同,有的為圓形,有的為蛋圓形,也有為團扇形長柄單鼓;大小也不相同,有的很大,直徑可達100厘米,一般的神鼓直徑為60—80厘米。薩滿專用的神鼓較大。神鼓的圓形邊框,一般用木條揻成,用松木、柳木、樺木等均可,因地而異。很多薩滿選用雷劈倒的樹木製鼓,認為這種樹木有了靈性。蒙鼓的皮子也不相同,可用鹿皮、魚皮、熊皮、羊皮、牛皮等,皮板未乾時包縫在木框上,皮子乾燥後,鼓面平整,聲音響亮。也有的平時鼓面很松,用時火上烤一烤或在陽光下曬一曬鼓面即繃緊,擊鼓就可以發出宏亮的響聲。鼓的背面,從木框系皮條於中心,用於左手抓皮條,右手握鼓槌,擊鼓起舞。也有的神鼓用木條構成十字作為抓手。還有的在皮條上套加若干銅環、銅鈴等,擊鼓時,嘩嘩作響。蒙古博在鼓柄尾端擰成3個環,環上又掛著9個直徑3厘米的小鐵環。跳神時,且擊且搖,發出聲響。神鼓的正麵皮子上有的為素麵,即沒有任何裝飾。但很多通古斯薩滿的神鼓鼓面上,都繪製有剪紙型圖案,內容繁紛,造型各異,是本民族薩滿諸多信仰崇拜的集萃,也是薩滿繪畫、剪紙藝術中的精彩篇章。在古代奧羅克人的薩滿神鼓表面上貼著一隻鳥形圖,這隻鳥呈正面像,有張開的兩翅和鳥的尾部。據奧羅克人講,它表示一隻雷鳥。奧羅克人關於鷹是一隻產生雷聲神鳥的概念,曾經廣泛流行於阿留申人、愛斯基摩人以及美洲印地安人部落里。顯然,最初關於「雷鳥」的概念,不是來自大自然中的雷聲,而是源於薩滿來自鷹的傳說以及激躍震撼、洪闊昂奮、如雷貫耳、餘音不絕的神鼓之音,鼓聲象徵「鷹神的雷鳴」,即薩滿神靈發出的震天聲響。

(漢軍手鼓)

薩滿神鼓通常有兩類:一類是手鼓,又稱抓鼓。滿語稱「依木欽」,赫哲語稱「文替恩」,鄂溫克語稱「溫通」,達斡爾語稱「渾圖日」,多用木製圓框,以鹿、犴、狼、馬、驢、牛、羊等皮為鼓面。鼓面多為圓形,也有橢圓形,大小不一。如,滿族手鼓直徑多在50厘米,鼓框高3.5厘米,有的直徑約30厘米,鼓框高2厘米,橢圓形鼓的最大直徑約60厘米(據說,鼓的大小與薩滿的身高及體力有關)。手鼓的鼓背中心,設一直徑約6厘米的金屬環,兩側用繩固定在鼓框上,並在繩上綴銅幣10餘枚,或在鼓背面設一金屬繩框,上綴銅幣。薩滿左手抓鼓環,右手抓鼓鞭,由鼓下方擊之,銅錢嘩嘩錚響,鼓聲悠揚悅耳。鼓面上一些繪畫圖案,多是本姓氏供奉的靈物,譬如,龜、蛇、蛙、鳥等,或者是主祀神靈的畫像。有的在鼓背面的繩上,拴有本氏族部落崇祀的神偶。

(老薩滿傳授神鼓)

在我國史籍和地方志中,也多有神鼓的記載。如《黑龍江志稿》記載:「薩嗎(即薩滿)乃頭戴神帽,身系腰鈴,手擊皮鼓,腰與手足盤旋舞動。」《呼倫貝爾志略》載:「東三省之滿洲、達斡爾,索倫、鄂倫春」「跳神用鼓」。《多桑蒙古史》記載:「珊蠻者其幼稚宗教之教師也。……擊鼓涌咒,逐漸激昂,以至迷罔,及神靈之附身也」。《愛輝縣誌》載鄂倫春薩滿鼓為「單面鼓」,即一面蒙皮的抓鼓。《西伯利東偏記要》載赫哲族薩滿跳神用的鼓「大如藤牌」。這個比喻不但說明了神鼓的大小及形狀,還包含了從背面抓握之意,顯然,這也是一種抓鼓。《滿洲民族志》載:薩滿神鼓為「直徑約一尺八九寸之卵形,鼓面為單面者,幅約二寸之白樺作框,一方張以山羊皮,裡面框邊張以十字草繩,中央再結以真輸鐵環,巫以左手握此環,右手持一狍子皮鞭,由鼓之下方擊之。」又載:薩滿跳神「打著單面神鼓,唱著神鼓歌而跳舞」。這裡記載的神鼓,同今天看到的薩滿手鼓幾乎—樣。可見清代信奉薩滿教的北方地區各民族薩滿跳神祭祀中,都要用抓鼓。

(滿洲建鼓)

薩滿神鼓的產生有相當悠久的歷史,神鼓的重要地位,是其在薩滿祭神儀式中的功能所決定的。

從現象上看,神鼓是薩滿祭禮中的一種打擊樂器,它與腰鈴、神刀、扎板及薩滿服飾上的銅鏡、鈴鐺等聲響,構成了薩滿祭神舞蹈的伴奏音樂,而神鼓在其中起主導、指揮的作用。因神鼓聲響洪闊昂奮,節奏感強,帶動了其它樂器,造成了一種神馳神降莊嚴而又神秘的宗教氛圍,寓示著神的降臨,薩滿才能表演神靈各種高超而奇特的神技,使族人信服,邪魔膽寒。這在松花江上游的滿族尼瑪察氏、石克特立氏的野神祭中,表現得尤為突出。在野神祭中,薩滿在七星斗或屋檐下敲擊神鼓,以鼓聲向九層天宇中的神靈通報請神的願望,並吟唱神歌,神靈才能在薩滿身上附體。此後,處於迷狂狀態的薩滿才能跳起模擬所請神祗的祭神舞蹈,以表現這些神祗非凡的來歷,奇特的神技,神聖的職能,形象地顯現出薩滿教的神話世界。

(滿族的薩滿抬鼓,稱通肯)

如在滿族尼瑪察氏野神祭中,薩滿在七星斗前,擊鼓敬迎請一位象徵著太陽與光明、能夠帶來新生命的重要神祗「扎坤德扎布占爺」——八尺蟒神。附體於薩滿的蟒神,用「火舌」(以激達槍象徵)擦過家主的頭、肩、背和胸部,以表達其愛撫,意味著袂穢除邪。「蟒神」的「火舌」撫擦族中婦女,則意味著能使她多生孩子。在蟒神祭祀中,鼓聲不僅是薩滿代表合族請神的信號,而且象徵著天穹中雲車滾動的聲響,亦即神靈在天穹中行進的聲音。鼓聲象徵「蟒神的雷鳴」,即神靈自己發出的聲響。

尼瑪察氏的鷹神祭的鼓聲震撼人心。薩滿在屋檐下擊鼓請神,鷹神附體後,薩滿一手舉起抓鼓,一手執鼓鞭,急速旋轉,俗稱「迷羅」,即旋天,象徵著「受天之託,帶著陽光的神主」,展開神翅追日伴月、乘神風呼嘯而來的雄姿。在金雕神「愛新代敏」,首雕神「達勒代敏」的祭禮中,薩滿都要急轉「迷彌」,以表現神祗在雲天翔飛九圈的神姿。鹰鵰神是薩滿的始祖神,也是薩滿最重要的守護神。薩滿所戴的神帽上,有振翅欲飛的鷹模型,象徵著薩滿的魂魄能凌空飛天的本領,這是薩滿能與天宇中的神靈交往的首要條件,而神鼓則象徵著浩渺的天穹與宇宙。在這裡,神鼓不僅是創造薩滿祭祀神秘的宗教氣氛的主要樂器,而且是通神的主要法器。

鼓聲是薩滿與神靈溝通的必要條件。

(薩滿鼓)

從已拍攝的《滿族尼瑪察氏野神祭》、《滿族瓜爾佳氏薩滿祭汜》、《滿族扈倫瓜爾姓氏薩滿祭祀》和《渤海歷姓薩滿祭祀》等電視資料片中,可以看到無論是在七星斗,還是在神案前請神,無論是野神祭,還是一般的家祭,都有拜鼓儀式。即在一陣緊促的神鼓聲中,請神靈降臨神堂。有趣的是製造供神的神糕也離不開神鼓。供神的餑餑稱為「神糕」,一般是用金風(金色的秋風)揚選的大黃米製作。大黃米經洗凈水泡後,要進行「鎮米」儀式,即在大黃米周圍猛力敲擊神鼓,其鼓聲被認為能驅魔除邪,這樣製成的神糕才是聖潔的。

(薩滿神鼓繪畫)

在莊嚴的薩滿祭禮中,神鼓不僅是薩滿主要的伴舞樂器,而且也是表現神靈特色的重要法器。如在石克特立氏的鷹神祭中,薩滿揮舞兩面神鼓,代表鷹神的兩個巨翅。在達斡爾、赫哲、鄂倫春、鄂溫克等民族中,神鼓還是薩滿克敵制勝的武器,邪魔惡神會聞聲而遁,從而使氏族部落平安吉順。神鼓也往往成為薩滿的重要卜器,不少滿族老薩滿可以從神鼓的聲響中卜測未來,或在神鼓上放野豬牙擲地,以卜是否順妥。

(神鼓與神鞭)

由於神鼓在薩滿祭祀中的多種重要功能,因此,其本身也被視為一種受崇祀的聖物。在某些滿族姓氏中,老薩滿留下的神鼓被供放在神案上受祭。在古老的滿族薩滿教星祭中,神鼓已進入其崇祀的星神系統。秋分後,天將黑時,可在中天見到一組由雄單座、三角座、仙女座、婁宿座組成的星座,滿語稱「尼瑪沁烏西」,其形如薩滿抓鼓與鼓鞭,此為神話中布星女神卧勒多媽媽用的抓鼓與鼓鞭。卧勒多媽媽也稱穹宇媽媽,是滿族創世神話傳說中宇宙三姐妹神之一。

神鼓的象徵意義,是薩滿文化研究的重點。一件普普通通的樂器,在薩滿祀神中具有如此重要的功能,與其寓含的原始宗教觀念有關。這種深層次的原始宗教觀念具體反映在神鼓的象徵意義上。

首先,神鼓象徵浩渺的天穹宇宙。在前面例證中可看到這一點。在某些薩滿神話中,這種象徵意義反映得更加鮮明而集中。

(薩滿圖騰神鼓)

滿族薩滿史詩《烏布西奔》載,字宙始初,天母阿布卡赫赫打敗九頭神魔耶魯里,派遣耳畔的鷹首侍女卧勒頓做了人世間第一個女薩滿。天母伸手將混混沌沌的天穹抓下一大塊,「給她做我無故的神鼓,並用耶魯里的小惡魔做她的鼓槌」。卧勒頓女神拿起鼓槌,敲了第一聲神鼓,才有了青色的天;敲了第二聲神鼓,才有黃色的地;敲了第三聲神鼓,才有了白色的水;敲了第四聲神鼓,才有了紅色的太陽火;敲了第五聲神鼓,才慢慢地、慢慢地生出了生靈萬物和人類。可是,卧勒頓女神太過興奮了,她連續敲了三下,把被阿布卡赫赫打入地下的惡魔耶魯里的靈魂敲醒了,於是,宇宙間又有了災患、瘟疫和妖魔。天母阿布卡赫赫大怒,命令卧勒頓要一刻不停地敲響神鼓,以召集和驅策善神們去治服世間的惡魔。後來,人世間的薩滿都是卧勒頓媽媽的後裔,她(他)們要世世代代敲響神鼓,召集善神驅逐和戰勝惡魔。

(野祭追魂抓鼓)

這則神話至少闡述出三點:(一)神鼓是最古老的天神用天地未開、混混沌沌的「原始天」做成的,故可稱之為「天鼓」;(二)神鼓的音響創造了這個天地分明、充滿生機的新世界,故為創世之法器;(三)鼓聲是召集、驅策善神去戰勝惡魔的號令,因此,薩滿請神必敲神鼓。

滿族瓜爾佳氏的薩滿神話記載了如下內容:本姓瓜爾佳哈拉,敬祀赫赫瞞尼(女神),她是天母阿布卡赫赫身上搓下來的泥所變。赫赫瞞尼摘下一片青天作鼓,拿起一座高山作鼓鞭,當青天和山岩撞擊的時候,從那震天動地的咚咚鼓聲中,生出了男女和宇宙生靈。在這則神話中,神鼓是青天做的,大千世界萬物生靈也是在鼓聲中誕生的,而鼓聲卻是天與山的撞擊聲。此處頗有意味,很可能寓含著一種原始生殖崇拜觀念,即天地交媾,孕生萬物。不過,與中國傳統的天地觀不同,這裡天為女性,而代表地的山,可能是男子性器的象徵。以山代表男性,在歐洲的某些古代民族也有類似的觀念。

英國社會文化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說:「宗教的信仰與能力,也是要用神話的敘述溯到本源上去的」。從上述兩則薩滿神話中可見:神鼓最基本的象徵意義是天穹之音。既然神鼓是「原始天」做成的,那麼它發出的聲響自然就是宇宙之音了。滿語「手鼓」一詞,最早稱為「文頓」,即「空宇」之意。薩滿教的基本觀念認為,在宇宙空間,除了有人類生存的世界外,還在其多層天內存在著靈魂、精靈和神的世界,神鼓便是廣宇的化身與象徵。

薩滿神鼓象徵天穹宇宙,這是它最初的宗教內涵,但隨著時代的發展,因各民族所棲居的區域不同及經濟文化發展的不平衡,還派生出許多象徵性意義:(1)薩滿神鼓象徵薩滿神。赫哲族薩滿儀式中,薩滿鼓象徵著最有威力的薩滿神靈虺雷的化身,它對一切惡的精靈都具有威攝力量。滿族某些姓氏中,因老薩滿已經故去,新薩滿尚未產生,族人就將老薩滿遺留下來的神鼓恭放在神案上,代替薩滿神受祭。(2)薩滿神鼓上的某些圖案,象徵著該氏族部落敬奉的神靈。如滿族庫倫七姓的橢圓形神鼓上繪有一跪式魚首女身像,象徵著其主祀的東海女神德立克媽媽。祭祀時,女薩滿要拿這面神鼓,用綁著彩帶的獸腳鼓槌擊打,同時口噴清水,意味著東海女神送來了生命之水。鼓槌上的七彩布條象徵著太陽七彩神光,意味著德立克媽媽帶來了陽光,實際上它成了薩滿神諭的一部分。在赫哲族薩滿神鼓上多繪有蛇、四腳蛇、蝦蟆和龜等圖案,是薩滿的守護神或氏族的守護神。滿族某些姓氏神鼓背面綁著神偶,這是該族人敬祀的祖先英雄神。(3)神鼓還是薩滿神力的象徵。因神鼓既可使薩滿克敵制勝,降妖除魔,又可使薩滿魂游天字,呼神靈,喚風雷,聽萬里,因此,作為薩滿的重要法器,其中寓含著薩滿的神力。達斡爾族的神鼓「時雅達干」,據說具有惡魔歹鬼聞聲懼遁而去之威。這種觀念在北方薩滿教中具有一定代表性。(4)神鼓還象徵薩滿的坐騎。達斡爾族薩滿認為:神鼓伴其魂魄上天入地。在平地,鼓就變成了馬與鹿,鼓槌就變成鞭子;在江河上,鼓就變成了舟,鼓槌就變成槳。蒙古族薩滿,則視神鼓為薩滿的馬,騎之能升入天堂,亦能入地獄。因此「凡是真正的薩滿,總有一面神鼓」。滿族薩滿史詩《尼山薩滿》中,薩滿的法鼓變成了船。而布里雅特蒙古薩滿的傳說中,法鼓往往變成坐騎,薩滿騎在法鼓上登天入地去尋找魂靈。在鄂溫克、達斡爾、赫哲和錫伯族的同類神話傳說中也存在類似故事情節。這樣看來,薩滿法具的功能也有主次之分。如果說通過聲音來迎送神靈是神鼓的主要功能的話,其它的功能則是次要的。

由於神鼓在薩滿祀神中的重要功能,以及其象徵意義所蘊涵的宗教意識,決定了它製作的莊重性和神秘性。任何一個薩滿不能隨意制鼓,必須經過一定的宗教儀式。首先,在製作前薩滿要凈身,不能與妻室合房。鼓面上的圖案、飾物是本姓氏薩滿世代承繼的,或是根據薩滿的夢中所見繪製添加的。薩滿根據夢諭指引,到一定的地域,取一定的材料,並殺牲獻血,並要在一個清新潔靜的地方製作。製作鼓面的牲皮,必須是事先選定的健壯的牲畜,經過許願儀式後,就意味著它是由神指定的,其骨肉必須火化或埋掉,以免野獸扯食。神鼓製成後,要殺牲祭祀,薩滿要在山野中擊鼓一宵,以告知眾神靈。這個儀式稱為「報祭」。報祭後,還要在山野帳篷里,供祭數日,方可請回神鼓。制鼓的余料要全部火化,不得隨意丟棄或挪做它用。神鼓請回家後,要舉行薩滿神祭,祭禮中薩滿要在抓鼓的鼓面上抹塗新鮮牲血,名日「復魂」,意即將宇宙間神祗的魂魄領回來附以鼓身。這樣,鼓就有了神氣、靈氣,薩滿可用之祭祀跳神,也可用它占卜。平時,神鼓放在西炕的神箱內,一般人不準翻動。平時祭祀時,由薩滿專用。在薩滿死後進行火葬或樹葬時,從他生前用過的手鼓中,選定一面遮體同葬,意味著薩滿的靈魂是乘坐神鼓而飛向天宇的鷹星,永不殞滅。其餘手鼓,傳給本民族的後輩薩滿。神鼓作為重要的神器,倍受族人敬重,只有極少地區用於娛樂。

滿族的先世,曾以寬闊的襟懷來釋世事,而薩滿意志則循著諸神鬼靈的步履,遨遊於環宇天地之間,急行的步履和著薩滿響器的鏗鏘節奏,世世代代給予先民以神秘的呼喚。為此,薩滿法器的種類、使用方法及其象徵意義,都成為薩滿文化研究的主要內容。無論是實物,使用,還是儀式場面,都以滿族保留的最為完整。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和碩端親王允祿等奉敕撰成《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簡稱《典禮》),其中不僅對抓鼓、腰鈴、卡拉器等主要響器,而且對抬鼓、桿鈴、托力、神刀、庫莫尼、霸王鞭等一般響器,也都同其它祭祀用品一樣在其形制、質地、規格上作出了明確規定,分述如下:

抓鼓。有男抓鼓、女抓鼓之分。多用木製圓框,單面蒙以狍、犴,牛、馬、驢、羊的皮張,鼓背中心置一鐵環,直徑約二寸許,用鐵絲或皮條將鐵環以十字拉緊於鼓框,以使鐵環與鼓面分離,並使圓框形狀保持不變。每根鐵絲或皮條上各串銅錢數枚或十數枚。《典禮》規定:「鼓圓徑一尺六寸」。

腰鈴。腰鈴為細長喇叭筒狀,用銅、鐵製作.將28或32個長鈴連同3個圓鈴用皮繩或鐵絲系在一張牛皮或馬皮上,皮上端串一根皮腰帶以便繫於腰上。《典禮》規定:腰鈴皮墊長3.6尺,寬1.6尺,鈴長0.8尺。

卡拉器。卡拉器又稱扎板、拍板,多為布條繫結3根木條或鐵條而成,布條串繫於3根板條的一端。《典禮》規定:卡拉器「長一尺一寸五分,寬二寸」。

抬鼓。與一般民間所用之抬鼓相同。《典禮》規定:「鼓圓徑一尺七寸五分,高四寸五分」。

桿鈴。是在一根長三尺余、直徑五六分的樺木杆的桿頭上,用鐵絲或皮條繫上7個大小不同的銅鈴或鐵鈴。《典禮》規定:「樺木杆上拴大小鈐七枚(長三尺六寸,圓徑七分)」。

托力。漢譯為神鏡,即無柄青銅鏡,大小不等。

神刀。滿語稱「哈勒瑪立」(Halmari),多為鐵制,形似匕首,刀脊、刀柄處分別墜有數條金屬鏈。《典禮》規定此刀有兩種:一為長2.36尺,寬0.2l尺;一為長2.42尺,寬0.21尺。

莫庫尼。漢譯為口琴,有木製、骨制、銅製三種。

霸王鞭。亦稱罕王鞭、花棍,多用長約3尺左右的木棍製成,木棍兩端挖孔,內嵌銅錢數枚,再用綵綢或彩紙旋裹於棍上。

滿族薩滿響器的使用方法,有獨奏、重奏、合奏等形式,其單獨使用時的方法如下:

(抓鼓)

抓鼓。抓鼓是滿族薩滿祭祀活動中最為常用的響器,可由主祭薩滿一人獨奏,亦可由所有薩滿札立齊奏。演奏時薩滿左手握住鼓背之鐵環,右手執一根竹條為鼓鞭擊打,鞭柄部以彩色布條為飾,象徵太陽的七彩神光。薩滿除以鞭頭擊打外,還可用鞭身擊打,亦可用左手指彈擊鼓背。在不同的祭祀過程中,使用單點、老三點、快三點、慢五點、快五點、正七點、花七點、九點、十一點、碎點等不同的擊法。

鼓鞭。滿浯稱「刻順」,赫哲語稱『格以信」,鄂溫克語稱「該送」,達斡爾語稱「蓋松阿」,各族稱謂不同。通古斯薩滿還習慣以鹿、狍等獸腿做成鼓鞭,認為用這種帶有圖騰動物靈魂的鼓鞭擊打神鼓更具神力。

腰鈴亦是滿族薩滿祭祀中最常用的響器,有主祭薩滿獨奏和所有薩滿z栽力(二神)齊奏。演奏時薩滿身體搖、擺、甩、顫、頓、晃,使其發出不同的聲音。

卡拉器。卡拉器主要用在請神和送神時,有裁立獨奏,亦可幾人或幾十人齊奏。演奏時,如同打竹板,手執後板撞擊前兩板以發聲,有快點、慢點之分。

抬鼓。滿族薩滿祭祀時,一般只用一面抬鼓,可以用木架架起,亦可用人抬著,也可將抬鼓置於兩膝間。敲打時可使用兩隻鼓槌,也可用兩手直接擊打。抬鼓在演奏時多起領奏作用。

桿鈴。桿鈴一般只在神靈請到後及送走前使用,一般只用一根,由主祭薩滿或栽力或其他助手把握桿鈴的一端晃動,桿頭的鈴便會鳴響,它是薩滿響器中聲音最清脆的法器。

托力。主要是指縫綴在薩滿服的托力,在薩滿舞動時相互撞擊發聲。

神刀。神刀只在譜匣、法器匣和神案邊使用。使用時由幾個身強力壯的栽力或族人雙手各握一刀使勁晃動,鐵環鏈便會相互撞擊或撞擊刀身而發聲。

莫庫尼。莫庫尼只在極少的家族祭祀中使用,演奏時用嘴吹奏。

霸王鞭。霸王鞭本是民間盛會時娛樂的舞蹈器具。滿族家族的薩滿祭祀時也有把它用於神請到後、送走前的演奏。演奏時一人雙手各執一個鞭子的中部,以晃動鞭身使銅錢相互撞擊而奏響,亦可兩個鞭子相互敲打。有獨舞、雙人舞、群舞,個別家族有時還用它代替桿鈴。

滿族薩滿祭祀活動,始終是在抓鼓、腰鈴、抬鼓等響器的合拍節奏中進行的。這些響器在神與人的使者——薩滿和栽力的演奏下,組合成薩滿神事活動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強大聲源,高亢磅礴,以示天之廣漠,地之博大,群山中壯闊,江河之雄濤,雷電之驚心,山崩之動魄;噠噠的節奏聲,一會兒由遠而近,一會兒由近而遠,代表著神的降臨和離去,以及神降臨後所處位置,以示給那些肉眼凡胎的族人們。

滿族薩滿各種響器的奏鳴聲,一般說來有如下意義:

(抓鼓)

抓鼓的聲音,代表翻卷的雲濤、飛翔的鳥兒……,也代表人的意念在宇宙間自由飛翔。

腰鈴,相傳是天神阿布卡赫赫所佩。它威嚴的震顫聲,曾使惡魔耶魯路裡頭暈,因而,它又是避邪和鎮邪之物。

卡拉器的節奏,表示著神的步履。卡拉器的節奏由遠及近,就表示神降臨了。有多少個卡拉器在奏響,就表示來了多少神。卡拉器的節奏由近及遠,昭示著眾神已完成了對他們的臨幸,走了。一般多用在「背燈祭」中。

抬鼓,是滿族薩滿響器中聲音最粗獷、最嘹遠的,所以用它來表示天地、山川、雷電巨變時的震顫。

桿鈴為神所佩戴。當神降臨後,桿鈴在哪兒搖響,神就在哪兒,提示族眾千萬不要衝撞神靈。

托力本身就是神,可獨自出戰。它集日、月、星辰所成,會給族眾帶來溫暖和光明。它還是神行於夜晚和地下的引路明燈,魔鬼會因它耀眼的光亮而雙目失明。它相互撞擊而作響,就是告訴族眾和魔鬼,神來了,來的還不少呢!

神刀是風神的武器。它嘩嘩作響,是昭示著魔鬼及眾生靈,這是神聖的地方,請誰也不要隨便過來。

莫庫尼和霸王鞭,則只是在神降臨後演奏,用以娛神。

從以上薩滿響器的象徵意義來看,可以說滿族薩滿的響器,除本身的樂器使用功能外,更重要的則是用以製造神秘、威嚴的氣氛,昭示薩滿與神的交往,顯示薩滿本身的法力這三種象徵意義。

薩滿在神「附體」後,或作鷹狀、虎狀,或作水獺狀,和著響器的節奏同惡魔進行搏鬥,有時還表現得極為痛苦和艱難,以致於自殘身體以示勇敢,更有甚者竟然假死(過陰)以取信於族眾!

有的響器本身就是神,有的是神所佩戴,神的降臨和離去,神在人間的動向,都要由它們向族眾標示。神在哪兒,誰知道?是薩滿。薩滿能不能請下神?能請下來多少神?誰來昭示族眾?是響器。在薩滿祭祀中,薩滿會用哪幾種響器,響器使用水平如何,是其法力高低程度的重要標誌。薩滿舞得好,抓鼓敲、綳、蹭,腰鈴搖、擺、甩、顫、頓、晃,族眾看了痛快,神也一定會喜歡,那麼這個薩滿的法力當然就高!

綜上所述,滿族薩滿的響器應有兩大功能,一是作為樂器本身的演奏功能,二是神和薩滿賦予給它的、連接族眾與薩滿及神的、使族眾深信不疑的象徵意義。其實,人類創造樂器的歷史非常悠久,如賈湖、河姆渡新石器文化遺址出土的骨笛、陶塤,至少超過七千年。樂器的產生和使用,最早都起源於宗教祭祀。《尚書》有載:「擊拊石石,百獸率舞」之語,說的是用樂聲來為圖騰舞伴奏。原始先民對樂器充滿神秘感,認為樂器能通神,一些樂器還能模仿圖騰動物發出的聲響。如雲南某些少數民族吹奏的蘆笙就是直接用圖騰植物——葫蘆製成的。但北方民族薩滿祀神的各種法器,顯然更具有原始宗教的象徵意義。

薩滿祭祀中的各種法器,多數都有音響效果,可稱作有聲法具,而沒有音響效果的那些法具可稱作無聲法具。以韓國巫堂法具為例,杖鼓是巫女所必備的法具,也是作為巫堂的人最低限度上必備的巫樂器。杖鼓在巫儀過程中,自始至終發揮著巫樂的作用。它往往成為巫歌的伴奏樂器,增強跳神過程中的節奏感。巫鈴是丫字形的,也有音響效果。因此有時也當作巫歌的伴奏來使用。韓國薩滿所用法具中,扇子、青龍刀、三枝槍、五色旗等屬於無聲法具,這些沒有音響效果的法具在巫儀過程中也發揮著各自獨特的作用。巫扇有白扇和花扇兩種。白扇同白法衣配合而用,用來調合法衣和法具之間的色彩,使二者和諧一致;花扇上繪有花草和「三神」的圖案等裝飾畫。青龍刀和三枝槍是和法服配套的,薩滿持刀槍跳舞並通過用它刺扎肉或其它的動作來表達某種神意。五色旗是祭祀神將時用的。此外,還有一種死靈祭時用的如同筷子般細長的神刀。一般治療雜鬼作祟引起的疾病時,才使用這種神刀。薩滿法器的顏色也有宗教的象徵意義。如,韓國薩滿的巫儀中有持五色旗跳舞的場面,其中紅色旗代表好運和興旺。通古斯語族、蒙古語族薩滿教,大都尊崇白色,認為白色是純潔和吉利的象徵。據調查,近代科爾沁薩滿巫儀中,當人畜遭到雷擊時,薩滿就拿出藍旗供上,面向西北方祈禱。他們認為打雷是天在叫,天在發吼、人畜遭雷擊時之立藍旗供奉,是由於藍色代表天的顏色,是天的象徵。

總之,薩滿的多數法器是通過聲、光、色等三種要素的咒術和象徵的意義來發揮其各自的宗教功能。但這並不是意味著,所有的法具都要通過上述三種要素來發揮功能,還有些法具是通過別的方式來發揮功能和作用的。如,鄂倫春族的「檔士」是一根細長的四楞木棍,木棍一端繫上各種顏色的布條,它也是薩滿的主要法具之一。每一次宗教儀式上,薩滿請來幾個神,就在「檔士」上刻幾個缺口,當作對神的登記。可以說,「檔士」是鄂倫春族薩滿的「檔案」,在「檔案」里記錄著薩滿神靈的總數,也記錄著薩滿一生所請過的諸神。「檔士」在鄂倫春薩滿那裡,顯然起著「神簿」作用。

薩滿祭祀中沒有多餘的法器,每件法器都有獨特功能和作用。達斡爾族薩滿法器中有念珠,一般都是獸骨做成,珠數為108顆,其中有一顆為主的是晶瑩透體的白玉火水晶珠。念珠用來掐算,給患者指數病因或判斷何方神鬼作祟。蒙古博擅長用法鞭,法鞭有好幾種,但每種作用不同。「惡力奄鞭」(鳶鞭)。相傳「惡力奄」(鳶)是引起「安代病」的病魔,「惡力奄鞭」就是專門用於治療「安代病」的法鞭;「晃哄鞭」(鈴鞭)主要用來驅除病人身上的「病魔」;還有一種「蘇亥鞭」,同「晃哄鞭」在形狀、功能上,似乎沒有多大差別,因其以「蘇亥木」作柄,故得名。「蘇亥鞭」通常用五彩布條纏裹,並繫上三個小鈴,很好看。此外,蒙古博還有「伊勒都」、「吉達」等法具。「伊勒都」意為劍刀,鐵制、圓柄,長約十多厘米,柄端飾以各種綵綢,有菱形伊勒都,也有錐形伊勒都。「吉達」也稱「七星寶劍」,寬約一寸,有木柄。蒙古博跳神時,「吉達」主要是供在神像旁邊或進行「手術」時用的。「吉達」一般用於治病儀式中。把「吉達」放在病人的某個部位或者某一個器官上面,然後誦咒治療。薩滿跳神治病時,有一招叫「吉達幸戈腹」(意為刺進吉達),就是把「吉達」刺進薩滿的身軀中,以此顯示薩滿非凡的法力。有的薩滿,腹中扎進「吉達」不出血,這可能是有一定的氣功基礎或特異功能。

新薩滿得到神鼓和法器的途徑有兩種:一是由老薩滿傳給,一是新製作的。總之,薩滿的神鼓、法器也同薩滿神服一樣,在祭祀中發揮著各種法力功能,是薩滿跟神靈打交道的主要媒介物,沒有這些具有神力和神秘意義的工具,薩滿不能正常地發揮法力功能,甚至無法施展法術。因此,神鼓和法器是每個薩滿必備的武器,在薩滿祭祀中起著特別重要的作用。

作者王松林、田佳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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